《故园雨至》诸葛小猫

29、间谍和告密者

　　不知何时，仆人已经回到了大堂，然而原本应该盛满新茶的两支茶盏，依然一只装着半盏茶，一只是空盏。

　　“我，我们……”吴惠珍拿着暴露在仆人眼前的照片，不知该如何回答。空气凝固片刻，李姝君接过这张照片，“不好意思，这些照片实在太吸引人，我们忍不住欣赏一番，这就放回去。”

　　“吸引人？”仆人走上前，一把攥住拿着相片的手腕，“不知是山下先生的摄影技术吸引你们，还是这张照片上的内容吸引你们？”

　　于娇娇和吴惠珍见状焦急上前，李姝君伸出另一只手把她们护在身后。

　　手腕骨头捏紧的声音细碎清晰，李姝君努力镇定的注视眼前，“抱歉，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好，那我告诉你，我的意思就是……鱼儿上钩了。”仆人松开她的手腕，一把夺走照片得意道，“这张照片就是鱼饵，山下先生特意放在大堂，就是为了试探你们，看来你们果真是来偷照片的。”

　　她们顿时怔在原地，山下……山下怎么会知道？

　　“来人，抓住她们。”

　　仆人一声令下，堂内立即出现几人手持枪械，将三人团团围住。

　　“偷照片是什么意思？先生，你肯定是误会了，我是会长的贴身秘书，跟她俩可不是一伙儿的。”于娇娇突然开口，想要走到仆人面前解释，却被一个拿枪的推倒在地。

　　“哎呀，你推我干嘛。”娇滴滴一声吃痛，她伸出手揉动脚腕。

　　一阵穿堂风经过，长裙掀开，绑在小腿上的手枪展露展露众人面前，于娇娇迅速抽出手枪，转动枪口直接对准仆人。

　　“放她们走，不然你死定了！”

　　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身娇体弱的女子竟能这么果断，枪口威逼之下，仆人只得缓缓举起双手示弱，“不就是放她们走吗……好说，好说。”

　　“于娇娇，小心！”李姝君看穿仆人隐匿的心思，高声提醒。

　　趁于娇娇放松警惕的片刻，眼尖的仆人以迅雷之势反手夺枪，枪口又朝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对面，局势瞬间被扭转。

　　“你以为凭你一个女学生，就能杀了我？不过你既然敢杀我，我也留不得你了。”扳机上的食指开始扣动，于娇娇本能的往后退。

　　“娇娇！”

　　“砰！”

　　枪声响彻大堂，于娇娇堵住耳朵摔在地上，然而中弹的人却不是自己。只见吴惠珍早已窜到她身前，替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惠珍……惠珍！”

　　于娇娇不敢相信的大叫吴惠珍的名字，抱住瞬间瘫软的身体，看她的口鼻不断涌出鲜血。

　　吴惠珍用尽力气拽住伸来的手，艰难吐出最后一句话，“跑……娇娇…快……跑。”

　　手随眼角的一滴泪水落下，怀中人渐渐丧失了气息。

　　“傻子。”于娇娇强忍因悲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偷偷摸索到吴惠珍绑在腰间的枪，转头起身朝人群射击，“你们去死吧！”

　　随着一阵激烈的交战，几个手下被打伤，于娇娇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早已被绑住的李姝君咬牙攥拳愤恨不已。

　　“还剩一个。”仆人瞟了一眼李姝君，对剩下的手下命令道，“把她带上楼交给山下先生，我相信赵小姐看到她的朋友有难，一定会签署协议的。”

　　签署协议？李姝君突然反应过来，难道山下想用自己这些伙伴来胁迫赵锦雨，逼她用商会会长的权力为日本人做事？原来山下根本不想和谈，请君入瓮才是他真正的阴谋。自己太了解赵锦雨，就算枪顶在她胸口她也绝对不会妥协，可如果他们拿自己的命来威胁……

　　没留给李姝君太多的思考时间，手下们推着五花大绑的人往楼上走。

　　来租界之前同学们每人都身上藏了一把枪，还训练了许久，但现在自己被捆得无比结实，根本拿不出，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

　　台阶上，李姝君突然停下脚步，她回头看了看地上死去的同学，又望向近在咫尺的楼梯口，终于下定决心。下一刻，她俯身摸腿假意拿枪，旁边人果然中计，慌乱中扣动怼在她后背的扳机。

　　“都别开枪！”

　　“砰！”

　　仆人呵声制止，但为时已晚，李姝君已经重重倒在血泊里，他气急败坏连忙上前检查，楼梯上的人已经彻底死去。

　　……

　　三楼，书房。尽管照相馆楼道设了隔音装置，但激烈的枪响还是引起赵锦雨的警觉。

　　“山下先生，楼下……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啊，没什么，或许是照相馆来了参观的客人。”山下松智转回话题，指着赵锦雨手中的协议书说道，“赵小姐，我拟订的协议书你也看完了，跟我们合作绝对是一本万利，我想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山下的这份协议跟当时玛丽莉亚的想法如出一辙。于法于情外国人都不能担任苏州商会会长，国外各方势力便想扶持苏州本地的商人做傀儡，协议上山下答应给赵锦雨巨大的利益，但前提是以私盐经营等权力作为交换，任何一个稍微有头脑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同意。

　　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楼下学姐她们找照片应该也找得差不多了，当务之急是先从租界脱身。赵锦雨礼貌性点头一笑，“协议书的条款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毕竟刚刚上任缺少经验，我想拿回去再仔细揣摩完善内容，三日后给你答复可好？”

　　这时，书房外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仆人走进书房，弯腰在山下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呈给他一个用白布盖住的托盘。

　　赵锦雨盯着山下的表情，发现他的脸比刚才多了几分怒气和阴险。

　　“赵小姐，不用再等三天，我现在送你一份礼物，相信你看完礼物后就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说着，山下示意仆人将托盘拿到赵锦雨面前。

　　带着疑惑掀开白布，里面放着一只布满裂纹的眼镜，镜片满是血渍。赵锦雨拿起眼镜，颤抖着触碰镜腿上绑接的铁丝。

　　这铁丝还是当初自己亲手修补的，这是……姝君学姐的眼镜。

　　“山下松智，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小姐，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表面同意与我和谈，实际是想进我的照相馆偷照片吧？”山下站起来走到书架前，瞟着座椅上震惊不已的人，继续轻蔑道，“你们真是一群蠢货，那么机密的照片我怎么可能放在大堂，你不是想看我拍了什么吗？可以，现在我就让你看个够。”

　　接着唰得一声拉开书架，一个巨大的照片墙赫然眼前。

　　只见墙上绘制了一整张苏州地图，军工厂，粮库，医院，学校，每一个重要地标都贴着照片，城内大街小巷的每条路线也都被精心标注。

　　“你果然是日本间谍。”赵锦雨狠狠盯着面前满脸得意的人。山下却不以为意，命手下将赵锦雨绑回座椅上，然后将书架拉回原处。

　　“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我不可能放过你，除非……你签了协议书，并且安排我的人进入商会时刻跟在你身边，否则你就会像楼下你那些不自量力的同伙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学姐，惠珍，于娇娇……”赵锦雨这才明白刚刚楼下的异响出自何处，她摸着手中破碎的眼镜，泪如断弦。

　　“对了，为了防止你将照片的事说出去，并且老老实实为我办事，只能先委屈你心爱的小嫂子留在照相馆里了。”

　　说罢一声令下，姜绣宁被五花大绑押了进来。

　　看到姜绣宁，赵锦雨的思绪更加混乱，就算山下猜到她们一行人的意图，但姜绣宁负责在租界外接应，他怎么就精准认定并且抓捕了她？难道有人跟山下说了她们的计划？

　　山下看穿了她的震惊，他也没有隐瞒的直接坦白，“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你猜得没错，的确是有人提前向我告密。”紧接一个抬手，又一个熟悉的人被押进书房。

　　“孙……孙东卿？”

　　眼前出现的居然是经常为学生活动资助的东卿哥，这次她们进入租界的轿车就是孙东卿资助的，他的确有机会知道她们的计划。

　　那个平日的谦谦君子此刻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面前射来的暴怒目光。没有多余废话，山下一把揪起孙东卿的衣领，扔到赵锦雨面前，“为了表示我与赵小姐合作的心意，这个叛徒就交给你处置了。”

　　地上人慌忙爬起来，连连摆手解释，“锦雨妹妹，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山下逼我！他知道我与你们交往甚密，威胁我如果不把你的情况时刻汇报给他，他也会像对付赵府一样烧了我们孙家，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

　　“你说什么？”赵锦雨和姜绣宁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山下，“赵府的火，是你放的？”

　　山下一声冷哼，“没错，谁让你的父亲不识时务拒签协议，拒绝和我们帝国合作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原来，原来是这样……椅子剧烈晃动，椅子上的人却无法动弹分毫，撕心裂肺的痛苦被绳索束缚，她只能将头深深低陷下去，恨自己太过天真，竟然现在才知道真相。

　　书房内子弹上膛的声音格外清晰，孙东卿跪在赵锦雨面前，害怕的抓住她的裤脚，“锦雨妹妹，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你快点签协议吧，你快救我，救救我啊！”

　　低沉的头缓缓抬起，赵锦雨看着他涕泗横流毫无形象，苦笑着摇摇头，“东卿哥，你知道吗，我们国家就是有太多像你这样两面三刀苟且偷生的人，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是你害死了学姐她们，我救不了你，也绝对不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