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春始熟》幺幺冬似

54、越界关系（F）

　　外面的温度又零下了，杜归远带着一身寒意走出电梯，家门口端端正正放着一捧鲜花。他弯腰仔细端详，不由自主摸了摸伸展在外面的花瓣，柔柔绒绒又微凉的触感。

　　杜归远在地铁口等从择善的时候看到有情侣抱着花束，打开手机也定了一束，地址留的是从择善家。他期待着从择善看到花的样子，甚至都想好了怎么逗从择善。她肯定会问他什么时候订的，为什么要送她花，而他会摇头一脸茫然反问：我没有订过花，是不是你的某个追求者？

　　杜归远想着想着便笑了，一起都设想好了，却没想到今晚回到家来的还是只他一个人。

　　杜归远抱着一大捧花进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从择善一走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没准儿不等她回家，花就开败了，着实有些可惜。但是拍个照片发过去没有意义，毕竟鲜花没有送到从择善手里，这根本不算合格的惊喜。

　　等她回来再送新的吧，杜归远这么想着。他没有找到花瓶，便把花束拆开铺在厨房的大水池里养着。这几天忙，不怎么做饭，用不上水池。

　　安置好花，杜归远仰躺在沙发一角，心里空空的。他们两个从再相遇到谈恋爱实在太顺利，顺利到他不禁患得患失，怕不得长久。他一直想跟从择善多聊聊，聊聊未曾参与彼此人生的那截时光，聊聊两个人以后的未来。他大学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至少看见过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他觉得和从择善虽然在恋爱，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真正放开，好像是一种可以亲密但选择保持距离的关系。可能是因为他们分开的时候，并没有真正在一起，所以高中时候的客气和分寸感延续到了现在。

　　如果恋人保持距离，那么很容易就能从这段关系抽离。这不是杜归远想要的。

　　杜归远打开微信，点进置顶位置的那个聊天窗口。

　　【从择善】

　　杜归远敲出三个字，接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想就势作罢，但又不甚甘心。

　　要说什么呢？

　　从择善，我有点怕。怕这个冬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短暂的美梦。怕你和我在一起，只是迁就我而已。

　　从择善开会的时候并未看手机，等她处理好工作，连夜往机场赶的时候才看到杜归远的消息。高架上路灯明亮，间或有光影掠过从择善的面庞，她指腹轻拂屏幕，点开消息，只有两条。

　　杜归远：【从择善】

　　从择善不由自主嗯出声，虽然杜归远并不能听到。

　　下一条消息隔了快半小时。不知道发送消息的人是何心理，是辗转反侧纠结这句话要不要说？还是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有句话必须要说？从择善不得而知。

　　杜归远：【刚刚忘了吻你】

　　从择善望着这句话，面颊渐渐泛红。

　　杜归远的刚刚，到她这里已经是昨天。她尝试着猜这句情话里有几分实意在，但是这句话没头没尾，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她根本无从猜起。她猜不透杜归远这句话究竟是在陈述遗忘某件事的事实，还是在以夸张的修辞方式表达对她的爱意。

　　从择善没有回消息，现在已是深夜，杜归远应该在睡觉，她担心手机消息音会吵醒杜归远。从择善用指尖在雾气朦胧的车窗上画了个圆圈，车子微微颠簸了一下，没有画的足够圆，从择善不满意，又画了个。她画完实在没事可做，犹豫片刻打开微信发了一条久违的与工作无关的朋友圈。

　　文案直白，只有四个字：陷入爱情。

　　配图是昨晚和杜归远在D大散步时拍的凌乱树影。

　　从择善发现干他们这行的全是夜猫子，等她办完值机坐到候机室的时候，这条朋友圈已经快有小一百个赞，更有八卦的直接私聊她，当然总有那么几个挖笋的，比如向大泽直接在她朋友圈底下评论：新追的韩剧？

　　从择善啧了一下，不由得翻白眼，别人不知道她谈恋爱，向大泽绝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她拉出跟向大泽的聊天框噼里啪啦打字。

　　【这么晚收工？】

　　向大泽很快回复：【嗯呐，熬死我了。】

　　【你这会不赶飞机啊，大半夜的咋突然陷入爱情了？】

　　【啊我是说你不早就陷入爱情了。】

　　从择善：【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广而告之，就告一下。】

　　【说回工作，今晚安排的比较到位，目前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你在节目组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学机灵点儿，该装傻的时候就装傻，别被当枪使。】

　　向大泽甩过来一个自己做鬼脸的表情包：【好嘞，你放心，在这个节目组，没有嘉宾比我更会当孙砸。】

　　从择善：【明天上午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导演，但晚上应该是可以的，你调整一下状态，明晚最好能视频一下。】

　　向大泽：【好久没见大导演了，有点紧张。】

　　从择善：【紧张什么，就当长见识了，别有压力。】

　　向大泽：【知道。还有啊……】

　　从择善：【还有什么？我要登机了，赶紧说。】

　　向大泽：【为你开心，要幸福哦善。】

　　从择善眉眼弯弯，回复：【要发财哦泽。】

　　从择善上了飞机便歪在一边补眠，直到即将降落的广播提示音响起才睡眼惺忪地醒来。抬头看窗外，朝阳下的天空已是一片灿烂。从择善抬手按摩自己的太阳穴，休整过后身体反而更加困乏，看来待会要来杯黑咖啡精神精神。

　　飞机平稳落地，从择善的手机传出来连续不断的消息提示音，从择善眼花缭乱不知道先回哪个，杜归远像是猜准了从择善的犹豫，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两人不约而同地等对方先开口。

　　杜归远低低唤了声从择善的名字，他听出从择善那边声音嘈杂，怕从择善没听见，又喊了一遍从择善，这次喊的善善。

　　“看到我的朋友圈了？”从择善问，她听出杜归远低哑的嗓音，猜他应该刚睡醒。

　　“嗯，看到了。”杜归远答。

　　从择善等了会，看杜归远似乎没有别的要说的，他这反应着实叫人有点猜不透，便问：“我这样公开宣布谈恋爱，是不是太高调了？”

　　“不会啊，你可以再高调点，比如发个我们的合照之类的。”杜归远嘀咕道，“对了，我们还没有合照。”

　　“你住哪个酒店？”杜归远问。

　　“我工作呢，别来。”从择善真怕杜归远闪现到她面前。

　　“我一个人在家好久了。”杜归远打起感情牌，但很快理智复苏，转而给自己找台阶下，“没关系，你安心工作，我可以呆更久的。”

　　从择善被杜归远的故作乖巧逗乐，“你这段时间交接完工作就可以回家过年了吧？”

　　“嗯，离大年三十也没几天了。”杜归远本想着年底能找个时间出去玩几天，现在这情况，显然是他低估了从择善的工作量。

　　“你过年有假吗？能回家吗？”杜归远问。如果从择善太忙的话他今年过年就留在B市陪她。

　　“当然回家啊，年底没通告了，我的艺人还没红到这种程度。不过你问的回家是哪个家？回老家吗？我是打算回老家呆几天的。你手头工作处理完就回去过年吧，不用留在B市等我。”

　　从择善听到杜归远嗯了一声，她又等了等，没等到杜归远再说点别的，从择善敏锐地问：“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为什么不说？”

　　“没什么，我本来以为年前能多见见你呢，匆匆一面你又走了，我其实给你订了束花，它们现在泡在水池里，开的很美。”

　　“花？你什么时候订的？”从择善有些意外，“从知道我回来就订了吗？”

　　“不是，我准备惊喜还没这么熟门熟路。是在地铁口等你的时候，看到有人抱着花，我才想起来买一束给你。如果我早点想起来买花就好了，别人的女朋友公开恋情是花束蛋糕，我女朋友公开我是在半夜三更的机场高速路，光秃秃的树影。”杜归远隔了一会又嘀咕，“而且开车送你的还不是我。”

　　“别钻牛角尖。”从择善说，“重点不是高速路，也不是树影。”

　　“嗯。”杜归远点头。

　　“其实是想发给你的。只不过当时太晚，不想打扰你睡觉。这条朋友圈没有被赋予太多意义，我只是写了我当时的心情。”从择善的车到了，她坐上车，对着手机屏幕理了理稍显杂乱的头发，评价道，“该剪头发了。”

　　杜归远还巴巴等着从择善说当时什么心情呢，谁想这人思维这么跳跃，跑到剪头发去了，“什么心情？”杜归远追问。

　　“高兴呀。”从择善答，“跟你谈恋爱，高兴。你叫我从择善，高兴。你叫我善善，高兴。”

　　杜归远听得嘴角根本压不住，“我买花也没有给花赋予什么意义。重点也不是你看没看到这束花，重点是我知道你也在想我，我好高兴。虽然只有一顿饭的时间，虽然只是稍微散了散步，能和你谈恋爱，我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