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心匪石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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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已经小了很多。
将换下的衣物洗好拧干挂上了临时拉起来的晾绳后，翡翠当下做了一个决定。
她悄悄地踮起脚，从睡熟的酷拉皮卡边上跨过去滑下了床，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才彻底放松。毕竟刚刚的打斗酷拉皮卡已经用上了全力，现在应该特别疲倦了，那样的话最好不要打扰他的睡眠才好。
她是一旦决定就不会再产生半分犹豫的人，尽管在被来者攻击的那一刻被酷拉皮卡推到了一边而迷茫了片刻，但她也并不是一直傻站在边上看着他们打斗发着呆。从那些对话中大概能模糊听到“猎人协会“”前辈”“念”这样的关键词……在酷拉皮卡说完那些话终于支撑不住倒地后那个人就一把扛起了酷拉皮卡让她跟着一起走，就这样来到了现在的小木屋休息。
“怎么，你不去睡吗？从明天开始修行就会很辛苦了，先养精蓄锐吧。”
“过会就去睡了，只是现在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蹲在檐下避着雨的男人睨了她一眼，又吸了口烟便迅速掐掉了。男人随即自我介绍道自己是被协会派遣来进行指导的猎人，叫做伊泽那比，随后顿了顿又说道：“虽然还没到授课时间，不过我倒也不讨厌好学的学生就是了。”
也就是说接受延续对话的意思了。
“那么……”翡翠屈起食指思考了会，“我去考试地点的船上，当时船长有对我说‘不过你有着还不错的气’，既然上了船就已经进入考试了那他想必也就是职业猎人了……他所提及的气是伊泽那比先生之前跟酷拉皮卡打斗时提到的念么？”
“你注意到了啊，但是并不是一样的东西。要说的话，气即是我们体内的生命能量，人皆有之，或者说只要拥有生命的物体都会存在。而念则是自由操纵溢出的生命能量的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明白了吗？”
“但是只要通过特定的修行就能习得……是这个意思？”
“从明天开始的修行就是这样的东西。虽说好学也不失为件好事，你找我应该也不只是问这个问题而已吧。”
“是的，我想请您教我学习念。”
“为什么突然那么说？我被协会指派本就是为了指导你们学会念，根本不需要小妹你多此一举拜师来着？”
“不……我能够感觉得到。您自始至终试探的对象都是酷拉皮卡，也就是说您负责指导的对象只有他一人而不是两个人，我也不清楚我的导师是否另有其人还是根本没有……伊泽那比先生之前并没有试探我对吧。”
“哦？为什么这么觉得。”
“攻击轨道并不是向着我和酷拉皮卡，而是完全冲着他的方向……树木被打出的洞我之后也有去看过，他虽无法看见但知道有东西快速接近，也因为我被他推开，刚好致使他矮身躲了过去。普通的袭击者在看到我之后应该就能快速反应先从我下手才是最快钳制的方法。”
“然而这之后的我就完全没有顾及你了——是这个意思吧。”
“……是。”
严肃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男人随即大笑了起来，说着“我是逗你的”，一边把烟袋也往边上放了放：“我就是来指导你们两个的。你们的事情我都有打听过，毕竟是未来的弟子，稍加关注下再正常不过对吧？那小子是为了复仇，小妹的考试情况则是被那边津津乐道着呢。都说你没有明确的目标仍然一路走到了最后，看样子也并不是只有气运而已。”
“被人当做饭后谈资我可高兴不起来……！”翡翠有点郁闷，这到底有什么好津津乐道的。
“回归正题，你把右手伸出来。”
“右手……您的意思是有办法把我的手镯摘下来么？”
一边疑问着，翡翠倒也乖乖地伸手过去。
“既然我这么说的话，小翡翠心里应该猜到了一部分结果才对。”
那是宽厚的手掌，在夜里非常的暖和。这让她不由得怔了下，突然间的有一些想家……
伊泽那比也只是碰到了手镯的一部分而已，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做。
“你再摘一下试试看。”
“……啊。”翡翠将五指以中指为中心，尽量往中间靠拢，很快就把手镯脱下来了。这一次非常的顺利。
“这是一种制约与誓约。我将念注入所以就解除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说着伊泽那比便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看起来也雨停了，我的临时授课也就到此为止了——小翡翠快回去睡觉吧？”
“哎、那个……伊泽那比先生还没答应我？！”
“已经答应了！！小孩子快回去补觉，长身体的时候呢。”伊泽那比把她推到木屋里，不过关门前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在她关上门前又用脚卡住了门，“不过你真的没察觉到么？其实我本来也要如法炮制这么试探你的，小翡翠。”
“什么？”
“酷拉皮卡一直在吸引我的注意力，将我往别的方向引。其实对我而言完全有的是机会挤出空隙来用攻击试探你，不过真要是那么做了，那小子怕是急红了眼也要跟我争出个胜负了。”
翡翠张了张嘴，被男人的话给堵得大脑渐渐短路了。她想让脑袋里那个陀螺速度不要慢下来，不然就没法消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了。但越是甩鞭它旋转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最后哐啷一声仰倒在地。
师傅……伊泽那比先生为什么突然甩下这么一句话？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只留下了茫然的翡翠眨巴着眼睛。尽管对这莫名的话语很是疑惑，但一想还是睡觉更重要，赶紧回去房间好了。
她飘飘然地回到房间里时酷拉皮卡正翻了身侧睡在自己的被褥上，双手双脚自然攀上一旁那已变成一团的她的被褥并把脸埋了进去，不知为何像极了树袋熊。印象里酷拉皮卡的睡姿是比较保守的，是因为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了吗？总之睡得比平时还要舒坦的样子。
为了不打扰到他休息，翡翠还是同刚刚离开时一样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她试探地拉了拉被子，但意外地发现对方似乎抱得不是特别紧，是她能够毫无任何难度重新把属于自己的被褥抢回来的程度。
做完了这些便是把他这个人塞进暂时属于他的被窝里，不然她的被子又要没了。翡翠小声地嘀咕了句“希望你不要介意哦”，便一改盘腿的坐姿将他身体一翻又让他重新躺平，一手就从他的后背与被褥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另一手则伸向他膝盖下方托住，一把将其抱起。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有感觉他的呼吸不似刚刚那般安稳，睫毛也微微颤动了几下。
酷拉皮卡的重量比她想象的还要轻上一些，她本以为是那种看起来很纤瘦其实比较结实的类型呢。揍敌客家经受过的特训让她有足够的的时间能够稳稳抱住酷拉皮卡并腾出一只脚把已经被他当成床垫的被窝拨开一角。
将他再放下时，他嘴唇抿了抿，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啊。”
果然是有本能的戒备吗……毕竟最开始在船上遇到他的时候，他是那种被冒犯了私人领域就会很介意的类型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的翡翠手立刻抽离了去，往后坐了坐跟他拉开距离。
不过金发少年看起来又好像没有完全醒的样子，很快眼睛又闭上了，唇线也变得平缓下来，似是一并恢复平静的内心。
……感觉虚惊一场。大概是酷拉皮卡做了什么噩梦吧。
翡翠帮他把被子掖了掖，就也将自己的衣服脱下一溜烟地钻进了被窝躺了下来。
当然，待她熟睡后少年又睁开眼睛的事情也已是后话了。少年悄悄地将被子抬起来，将自己的手伸出去穿过对方那因为感觉热而伸在外面的手指的缝隙，缓缓地扣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那么做，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装睡等她回来。
总不可能是，我恋爱了吧……？
酷拉皮卡将自己种种与她独处时所表现出的异常现象层层剥开，即便有多不可能，那露出的柔软的核心便是真相。真是奇怪，到底为何会突然走到这一步的呢？在踏上两人的旅途时，明明之前答应了她无论如何都会将她送回故里的。虽又穿插进了无数小插曲，现在又是找到了前进方向，他已清晰认识到再往前走去便是深不见底的水潭，而她不应该同这样的自己一起溺亡。
我不断地为自己寻找借口，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样的选择真的好么？
翌日很快便到来了。
短旗袍只是穿在身上观光旅行的话倒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只不过现在怎么看也不是那个时候，要是弄脏了或者起褶子也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毕竟这是需要精心呵护的衣服。
不知是不是有前车之鉴的缘故，换上衣服的酷拉皮卡无意间扫视了眼还捂在床上等他先离开房间的翡翠时，见后者似乎是发呆，犹豫了下往自己随意放置在一边的斜挎包里伸去，在指腹下传来熟悉的质感后一把拉扯了出来往床上一扔。
衣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翡翠的头顶上，八爪鱼般把她的脑袋盖住了。
“你穿这个吧，翡！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是不介意翡只穿里衣活动的，不过那家伙就不好说了。虽然从他是协会派来的猎人这点而言还是比较可信的没有错，但翡还是对男人提防点比较好。”
“哎？可是伊泽那比先生很绅士的。”翡翠说着把盖在头上的东西一把拉下来，定睛一看是酷拉皮卡的打底衫跟长裤。
“人面的禽兽太多了，绅士的外表下藏着龌龊想法的人可是数不胜数的。”而且这才一个晚上过去，你怎么就那么相信对方啊！！……当然酷拉皮卡也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这段时间的相处已是让他完全摸清正面对着自己眨巴着眼睛的年轻女性是什么思维逻辑了。
“那是要连酷拉皮卡也一起防备的意思么？”
“我们是……伙伴吧。”
“也是呢，我的父母也是从小教育我要对伙伴坦诚……”
将被子拉开了些，在被褥能够遮挡住自己赤裸的上半身的前提下她也很快穿上了酷拉皮卡提供的衣服，上衣大约是堪堪遮住小腹的长度，手臂完全还在袖子里，但只要把它卷上去就没有任何问题。
这么一看酷拉皮卡真的很瘦弱……目送着酷拉皮卡整理好衣服先行一步出了房间，她也把被子一掀挪到了床边开始穿裤子。
从窟卢塔族被灭族以来已经过了有四五年的时间，无依无靠的他究竟是如何活下去的，究竟遭遇了多少足以用力锤击自我意识的事情，最终登上那艘对他而言完全可以说是希望的船，这是翡翠完全没法想象的事情。甚至他刚刚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样的话语……
等翡翠回过神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紧紧地攥着衣服的下摆，现在已是被她完全捏出褶子来了。
哈啊……也不能让两位男士等太久呢。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抬起手来用食指推了推脸颊两边。
再怎么样也是第一节课。更何况她已经决定了无论多艰苦都会咬牙坚持下来。
「是的，我想请您教我学习念。」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很是清晰地记得当时伊泽那比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直觉告诉她这是值得信任的人，在简单的攀谈后她也觉得确实如此，这是一个实际上比表面看起来要靠谱许多的男人。
既然如此，那这一次……这一次一定——
两个人一道试探一番自然也是有伊泽那比自己的考量在的。如果是一对一教学也罢，或者两人的起点和自身条件相同也可以采用最普通的教学模式。但是这两个人的起点、诉求与自身的条件是完全不一致。也就是说，总共也就这些的教学内容只能设计不同的进度。
不过在这教学的刚开头，伊泽那比便迎来了难题。
“——原来如此，我听懂了。一般最普通的方式是通过冥想、坐禅之类的方式来感受体内气的存在再循序渐进学会掌控它，这样的话就可以说是念入门了没错吧？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通过这种稳妥的方式来锻炼，但这样的话我的时间就所剩不多了。既然你提到说是‘一般最普通的方式’，那也就是说还有别的方法来感知吧？”
这个小子……
伊泽那比余光瞥了眼边上的小姑娘，倒是意外发现后者难得地表现出一丝忧虑。
“你倒是挺会寻找语言漏洞的，酷拉皮卡。对，是有别的方法，但我并不推荐你这么做。”
“听你的语气大概是什么旁门左道吧。没关系的。”
“你如果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向外溢出的气的话，你知道你自己会怎么样吗？”
“既然气是生命能量，消耗过多的话就会——。”
当然，只是平淡地陈述着事实的金发少年怎么都不会想到，将他后半句话整个推阻回去的会是突如其来的、响亮的巴掌声。他呆呆地将视线投向那还扬在半空中的手，手镯在随着手部的动作晃动着，发出惴惴不安的、有些沉闷的声响。
酷拉皮卡随后缓缓移动着双眼，看到了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泛红的年轻女性咬着嘴唇。
半边脸颊火辣辣的，就好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我心匪石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