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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桥头 ...

  •   “快些快些!他们要拜堂啦!”

      “哎呀,别挤我,我要看不到啦!”

      “哪有拜堂,新人还没来呢!”

      “你怎么这么多话梅糖,分我一些。”

      “我不!这是我的糖!是我在小茅屋那要来的,你想吃就再去,我才不给你呢!”

      “小气!”

      小孩子最爱凑热闹,山里鲜少有喜事,就算不知道新人是谁,他们一个个的也都兴奋得不得了。争完糖又开始争谁是大瑒最厉害的将军。

      “殷良慈最厉害!武镇大将军最厉害,武镇大将军执掌烈响,全大瑒就他独一个!”

      “也没有厉害到哪里去嘛,要我说,大船更厉害!你们谁见过船?”山里的孩子,谁也没有见过,全靠听来的。

      他们正说得火热,突然有个不认识的女人加入进来,“要我说,还是殷将军的夫人厉害些。”

      “武镇大将军有夫人?你胡说,我才不信。”小孩吸了吸鼻涕,一脸不屑道,“你说,武镇大将军的夫人是谁?”

      女人毫不犹豫道:“是海上总督,祁进。”

      “哈哈哈哈哈,你有没有见过海上总督使大刀砍人的样子?”

      女人:“我当然见过,海上总督还不是总督的时候,我就见过他训兵了。那还是在关州,征西的新兵营……”

      “石翠烟!你蹲地上做什么?”司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跟小孩说什么有的没的?过来帮忙,看你设计的烟火要怎么摆。”

      小孩并不信石翠烟说的,“你吹牛,你若真的见过,自然不敢乱说总督的闲话,竟敢口出狂言,说总督是大帅夫人,也不怕总督的□□将你一劈两半。”这群小孩自然没有见过殷良慈和祁进,他们都是从山下说书人那里听来的,看石翠烟被司越拉走,兴致丝毫不减,接着热火朝天地争论定西和定东哪个更厉害,谁也不服谁。

      “你们几个,不要吵!”

      小孩们抬头,正看见山神庙的守庙人拿手指着他们,慌不迭跑开了,跑出几步还不忘转身冲留不住做了个大鬼脸。他们认识留不住,平日里没少在留不住这里吃瘪,留不住是碧婆山的霸王,山里长大的孩子都是叫她欺负大的。

      留不住撵走小孩,站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仰脸看了看天色,感慨道:“要下雪了呢。”刚要收回视线,却见不远处站了个白发似雪的老翁。

      这么些年,留不住依然是二十岁的模样,她将手拢到嘴边,对那老翁喊话:“傻站着干嘛呢?帮忙贴喜字啊!别跟我这倚老卖老啊!跟你山神奶奶比起来,你还是个傻不愣登的毛头小子呢!”

      “温少书,谢过山神。”隔着忙碌的人群,温少书朝留不住作了作揖。

      留不住走过去,乐呵呵开口:“小事儿,不值一提。”

      温少书:“庙中的神像塑好了,山神可是要走了?”

      留不住:“你也说了,神像塑好了。神像就是我,我走去何处?只要山在这,我就在这。”

      温少书不吃这一套:“天下既定,你就是要走了。”

      留不住:“你啊,你们啊,最好再也见不到我。”

      山河飘摇山神显,国泰民安塑山神。

      “温少书啊,你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我看着你长成、下山、辅佐皇帝,总觉得你缺了点什么。温少书,你没有私心,这对天下是一大幸事,对你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人生苦短,你得匀出些日子给自己。”

      温少书:“山神不也没有匀么。”

      留不住:“我是山神啊,我没有凡心的。”

      温少书:“没有凡心,为什么总是想着成全人的凡心?”

      留不住:“我吃香火的,不成全他们,我就饿死啦。”

      温少书欲要再说什么,留不住却拍了拍他肩,示意她还有别的事要做,转瞬就没了影儿。

      果真是哪里都留不住。

      温少书没有回身去看,怕泄露出自己的一丝私心。

      山神庙太小,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不管熟不熟,都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等着新人来。

      马良意挤到薛宁和邵安中间,眉飞色舞道:“行啊,你俩。是不是那年在周国就看上眼了?”

      薛宁:“不是。”

      邵安:“是啊。”

      两人同时答道,薛宁很是意外,腾地抬头看向邵安。马良意转脸追问薛宁:“子敬哥哥,那你是何时相中予禾哥哥的?”

      薛宁:“哎,这殷多岁怎么回事,还不来。”

      “子敬哥哥,你就告诉我吧!我想知道,我求你了子敬哥哥。”马良意抱着薛宁胳膊撒娇,眼睛亮晶晶的,“你不说我就去问予禾哥哥了啊。”

      邵安慌不迭道:“别问我,我可不知道。”

      “子敬哥哥听到没有,予禾哥哥他也想知道哇。”马良意还欲再说,却被葛争眀架着胳膊架走了。

      葛争明:“不好意思啊,薛将军邵将军,一个没看住,叫她偷喝了两杯酒。”

      马良意不服,甩开葛争明,气势汹汹道:“你说什么呢?我多岁哥哥大喜的日子,我怎么会喝醉,我没有醉,我这是高兴!我,高兴!哎,叶非?叶非呢?我的红发小美人儿呢?啊,在那呢!小耳朵也在呢。”

      马良意跑去找叶非了。叶非正跟耳谊说话,三个人一齐喝的酒,就马良意不胜酒力,沾了一点就头重脚轻,飘飘若仙。葛争明跟薛宁邵安行了个礼,赶紧去拽马良意。马良意这样子要是叫彻公主看见,定要挨罚。

      待他们走了,邵安出声道:“说的是啊。”

      “是什么?”薛宁有些紧张,他怕邵安跟他掰扯方才马良意问的问题。邵安喜欢的也忒早了些,显得自己有些木讷。自周国一别,再到海上重逢,这段时日里他可是一点没挂念过邵安,只记得乞巧那日在街上随手买的酥糖很好吃。

      “我是说,新人怎么还不来,你方才不是等急了么。”邵安展颜一笑,“大帅和总督怎么回事啊,叫我们等了这么久。”

      “这两个,什么规矩都不管,什么都不让大家参与,原本应该是在中州成亲的,大冷天的他俩非得跑到山上,也不知陈王他们怎么就答应了,跟着一起上了山。在山上成亲也就算了,放着那么气派的山庄不用,要在这芝麻大点的山神庙拜堂,眼看着要下雪了,这院子里连个遮雪的帘子都没有。”

      薛宁自顾自喋喋不休,邵安就安静听着,末了才道:“若是我们,你会怎么选?是关州或者朔东的府邸,还是赤州的船上?”

      薛宁止住话,看向邵安。

      赤州的船上,两人再相逢,邵安浑身是血,薛宁却将他认了出来。邵安养了很久的伤,薛宁经常过去跟他闲聊。后来伤好了,薛宁找不到理由过去,邵安却日日登上薛宁的巡航船,没有缘由,只是想跟薛宁站在一处。

      “在船上。”薛宁答道。

      “我相中你也是在船上。”

      “薛将军,好久不见。”说话的是尼祥,她朝薛宁行了个礼,看了眼邵安,道:“看来薛将军喜事将近啊,尼祥先道一声恭喜了。”

      “多谢。”薛宁笑着回礼,“好久不见你,你如今在何处?都做些什么呢?”

      尼祥:“四海为家,逍遥快活。”

      “甚好。可曾去过关州,我们关州啊,天蓝草阔,四季分明,你可千万得去看看呐。”

      “行,吃完这顿喜酒我就去。”尼祥看着满目的红喜字,颇是感慨,“我还以为吃这顿喜酒须得等个三五载呢,没想到这般快。”

      薛宁:“快?”

      尼祥:“我本想着王府会插手呢,豪门贵胄,嫁娶哪是容易的。”

      薛宁:“能难到哪里去?三军都叫他们两口子撮合成一家了,还能成不了亲?”

      正说着,听到有人在喊,“谁去催催大帅啊?怎么还不来!”

      邵安闻声看去,薛宁听出是郑鼎恣,勾唇一笑道:“喏,比我更心急的。”

      “催什么催!”留不住不满道,“大帅成亲你成亲?总督成亲你成亲?总督和大帅不急,你急什么?”

      兰琥:“就是啊鼎恣,过来再喝一杯!这可是上好的桂花酿!”

      夜莺:“别担心啦!大帅和总督心中有数,不会误了吉时的。”

      孙二钱插嘴:“那可不一定。”

      碧婆山下雪了,雪花晶莹清透,悠悠扬扬落到大红喜服上。

      祁进坐在观雪别苑的槐树下,抬起袖子数雪花,一朵,两朵,五朵,十朵……观雪别苑的大门吱呀一声,有人跨出门来,穿着与他一样的喜服。

      祁进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雪,朗声问:“可收山货?”

      殷良慈走到近前,眼含笑意道:“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我瞧瞧。”

      “瞧吧!”祁进站直身子,朝殷良慈张开手臂,“瞧瞧看不看得上?”

      殷良慈上前抱住祁进,用金线制的一对大红喜服贴在一处,他们眼中唯有彼此。殷良慈轻语道:“这么大个宝贝,真舍得给我?”

      “过时不候啊,殷多岁。”

      “银秤,恰逢良辰。”

      祁进握着殷良慈的右手,说:“我小时候,不喜欢银秤这个字。祁家的孩子,都是金,金鲲、金鹏、金瑞,就我一个是银。我知道,因我是庶子,不能用金这个字,不能叫金秤,只能退而求其次,叫银秤。”

      “前些天杏儿姐来了一趟,送了一床百家被,她跟我说了为何我母亲要叫我银秤。我这个庶子,想得到什么,就没有容易的,我母亲怕我越得不到、越想要,耗尽自己,去争、去抢、去恨。她想我当一杆秤,守住一颗平常心,不贪不怨,安稳一生。杏儿姐还跟我说,我这个银,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银。我出生那天,江南下了雪,夜里月色甚好,照得满院银辉。我本来就要叫做银秤的,跟旁的无关。”

      祁进笑呵呵的,看着殷良慈道:“殷多岁,我方才坐在树下等你,好像看见我母亲了。”

      殷良慈将人抱到身前,“嗯,我们银秤大喜的日子,娘亲自然要来看看的。”

      祁进抱紧殷良慈,“我好想她。”

      “她陪着你呢,银秤。”殷良慈轻轻拍着祁进的背,“我也陪着你呢。”

      “走啊,拜堂成亲。”祁进吻了吻殷良慈的唇,“今夜慢慢赏雪去。”

      两人并肩前行,薄雪上留下了两对脚印,山神庙就在不远处,门上挂着红绸,这一程,终究是到了桥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七十章 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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