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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县衙的捕快来到宋家村里,一路上走访询问,来到宋家后又问过证人证词,当即断定薛氏乃是苦主。

      两位捕快身着官衣,站在宋家的小院里,对拥挤的村民诉说案情经过,再有隔壁刘家人当面作证,真相立刻大白。

      陈捕快不怒自威:“我二人奉公前来查证案情,薛氏宁死不从、贞节果敢!刘老三□□不成,人赃并获,人证物证俱在!”

      乡亲们纷纷喝彩鼓掌,口呼青天大老爷。

      有好事的闲汉涎着脸问道:“那刘老三竟没成事?”

      王捕快厉声喝骂:“自然没成!宋薛氏乃贞节烈女,岂能容你恶意揣测,污人清誉?!”

      那闲汉顿时吓得缩起脖子,惊出一身冷汗。他退出人群蹲在墙根,再不敢吭声。

      陈捕快面容和善端正,瞧着是个顶顶正派的人物,他振臂一呼:“宋家村中有此贞烈妇人,可见村中风气清正,断不能因为刘老三败坏村里名声。诸位乡亲随我一起,为民除害!”

      乡亲们顿时一阵叫好,纷纷摩拳擦掌,浩浩荡荡前去抓人归案。

      小屋里薛宁被吵醒,抬手摸摸头上缠绕的绷带。她一张俏脸煞白,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病弱美态。

      她瞧瞧周围,见小屋寒酸得很,倒是身下的木床雕花刻叶,铺的盖的皆是光鲜缎面,显然是从娘家带来的陪嫁。

      她顾不上探查房间,而是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终于安下心来。

      好险,剧情没偏!

      想必过不多久,就会传来刘老三下狱的消息,她的名声也能保住了。她虽不是古人,却也不愿受无辜指责、羞辱谩骂,只盼着能早点摆脱污名才好。

      她本想起身去瞧瞧,可才刚受了重伤,身体正虚得厉害,才刚一坐起就觉得眼前眩晕,倒头又昏睡了过去。

      此时宋家小院已没了人,全去了村长家中。就只剩下身穿旧布长衫的宋同晋,正兴奋地踱着步子。

      李氏缩着肩膀,一副担忧后怕的模样:“可千万别闹出事来。”

      “你懂什么,此事闹得越大越好!”宋同晋难掩面上喜色,“正该起草一份陈情书,递上衙门为我宋家的儿媳请封贞节牌坊,如此一来,我宋家的美名必能远扬!”

      李氏不懂这些,不敢轻易搭话免得露怯,就一知半解的点头称是。

      宋同晋快步回房,换上教书的体面长衫,追着人群而去。

      李氏站在院里左思右想,最后朝着薛宁的房门啐了一口:“长得一张狐媚脸,真是个搅事精!”

      另一边,乡亲们随着二位捕快浩浩荡荡去抓人,刘老三吓破了胆子,扑通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陈、王二人掏出锁链,五花大绑捆了刘老三,乡亲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簇拥住三人高声喝彩叫好。

      “且听我说——!”

      宋同晋匆匆赶来,试图往人前挤,口中高呼不断,喊着“贞洁烈妇”、“宁死不从”。奈何人群拥挤,他总也抄不到前头去,只得站在人群外呼喝。

      他蓄着美髯,很有些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家门清净,儿媳刚烈贞洁,该得贞节牌坊,忠烈美名——!”

      捕快陈平远远瞧见他,听他嚷着讨要贞节牌坊,脸色顿时一挂。他脚下快了几分,扯过刘老三押上囚车,立刻扬鞭而去。

      宋同晋仍不死心,奈何追不上马车,只好悻悻而归。

      回到家中后,他坐在院里愤愤不平:“若不是人太多碍着我的路,我定要去问问——我这样的忠贞的儿媳妇,该不该得贞节牌坊!”

      若能要来官府的嘉奖,该有多么风光?

      “最好真能树碑立传、传颂乡里,往后宋家的名声更加清高,还能给幼子安珩的科举仕途之路锦上添花!”

      李氏大字不识得一个,向来不过问当家男人的事。这会她却一转眼珠,主动凑上去:“说的对,那贞节牌坊必须得讨来。”

      李氏眼里藏着算计,低声道:“只要那贞节牌坊一到手,她就不好再嫁了。只能守着牌位过一辈子。”

      儿媳是个泼辣的炮筒子,整日在家抱怨,作威作福的。可她带来的陪嫁却是真金白银的实惠,想到此处宋同晋更加坐不住了,起身便回房去起草陈情书。

      李氏揣着手站在院中,冷嘲热讽的囔囔自语:“本以为这遭翻不了身了,却没想到能有衙门的姐夫撑腰,还真是能耐。”

      末了,她斜睨着大儿媳的房门:“哼,还不是便宜给我宋家。”

      ……

      薛宁昏昏沉沉又睡了半日,才转醒过来,躺在床上叫人。

      宋安秀闻声推门进来:“你醒了?”

      宋安秀穿着粗布的布丁褂子,领口袖口都磨得起了毛边,站在原主薛氏的雕花大床前,不似小姑子倒像是烧火丫头。

      薛宁打量她几眼,虚弱开口:“有吃的吗?”

      宋安秀并不多话,神情有些木讷:“我去给你盛饭。”

      不多会她端着一只破了边的粗瓷碗来,递到薛宁面前:“给。”

      粗瓷碗用了不知多少年,里头撑了一碗稀汤。薛宁接过往嘴里一喂,险些没吐出来。

      这里头是掺了谷糠的,饶是汤多米少,仍刮得嗓子疼。至于佐餐的咸菜、小菜更是没有的。薛宁勉强喝下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就没别的可吃?”

      宋安秀干巴巴解释:“你还病着,没做你的份。”

      宋家向来是数着米粒做饭的,真是多一口富裕都没有。宋家的日子不好过,原主常回娘家去打牙祭。现在轮到薛宁穿来,自然也是受不了的。

      她脸上皱作一团,喝粥像是吃苦药,满脸的嫌弃无奈,表情倒是与原主分毫不差。

      薛宁不想再碰那刮嗓子的粥,只得用汤药充饥。两碗汤水下肚,才勉强止住了饥饿。薛宁靠坐在床上,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宋安秀见她脸色好转,也不再多管她,端着剩下的半碗米汤出了门去。她瞧着手中剩下的半碗稀粥,实在舍不得倒掉,便端起碗来囫囵吃进了嘴里。

      小屋里薛宁再度昏沉沉睡去,院外的一家人匆匆吃过饭便各自散去,无一人多话闲谈。就只剩李氏低语着,埋怨大儿媳浪费药钱。

      过不多会就连李氏也回了屋去,一家六口的小小院落,只有咕咕两声鸡叫,和姐妹俩沉默劳作的动静,在蒙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冷清。

      倒是隔壁的刘胖婶家,不时传来谈笑声,还有孩童的嬉闹跑跳、长辈的叮咛嘱咐,更衬得宋家冷清无趣。

      ……

      薛宁昏睡了两天,总算能勉强下地走动了。她在小屋里待得憋闷,就坐在院里的瘸腿椅子上休息。

      忽而刘胖婶路过,隔着稀疏的栅栏院墙瞧见了薛宁,竟罕见的登门来说话儿。

      “身子大好了?”

      薛宁笑脸应承:“总算是能下地了。”

      “我刚摘了果子,拿去吃吧。”刘胖婶递过篮筐,里头有好几个野酸梨,招呼着旁边的宋安秀来接。

      宋安秀很有些意外:“多谢婶子。”

      刘胖婶拍着薛宁的手,关怀了好几句,临走前还说道:“安承媳妇,没料到你还是个女中豪杰,往后可得常来常往。”

      安承媳妇说的就是薛宁,以前村里人总是明里暗里叫“小寡妇”,出事之后倒是添了几分尊重。

      刘胖婶前脚才走,李氏就从堂屋里探头出来,“再有外人来,一概不许搭理。收了人家的礼,往后还得去还,平白沾惹一身麻烦。”

      宋安秀老实点头,等娘亲回房后,赶忙洗净了野梨,随后递给安娴一个,又蓐给薛宁一个。

      宋安秀低头一咬,顿时酸得皱起脸来,却舍不得吐掉咽了下去。宋安娴也咯咯笑起来,却也舍不得手中的酸梨。

      乡下的野果野菜并不值钱,村里人常去采摘。可唯独宋家一不许家里人种地,二不许妻女出门抛头露面,就连上山采摘也嫌污了读书人家的清高。家中本就不富裕,又要攒钱给宋安珩读书科考,自然就吃不上、喝不上了。

      姐妹俩才刚吃完野梨,竟又有婶子陆续上门来探望薛宁。

      她们都是村里热心好信儿的,除了嘴巴快些倒也没有坏心,薛宁乐得熟悉村里,自然愿意同她们多说。

      又有婶子送了些新鲜的野菜,姐妹俩瞧着为难,薛宁却直接收下,笑盈盈客气道:“多谢婶子看望我,赶明儿也去您家串门。”

      婶子们瞧着她,只觉得变了个人儿似的:“以前瞧你凡人不理的,没想到这样和气的。”

      宋老秀才自诩读书人,向来是不搭理泥腿子们的,原主的娘家也是富户,从小吃香喝辣长大的三小姐,与别人自然也说不上话。再加上年轻丧夫,整日里长吁短叹抱怨咒骂,在村里的人缘就越发的差了。

      若不是因着刘老三这一遭,意外得了个好名声,哪里会有人乐意来探望她。

      薛宁趁机剖白自己:“以前是我钻牛角尖了,心里生了邪火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经此一事倒也想通了,万般都是命罢。”

      婶子们听闻,赶忙劝慰,都说叫她看开些,“日后闲了常出门与我们聊天。”

      薛宁满面春风,立刻与她们套起了近乎,不止在村里的处境能变好些,万一有事也总算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了。

      就连旁边的安秀安娴,也不由得侧目看着大嫂,她还当真转性了不成?

      宋家小院里难得添了几分热闹,堂屋里坐着的李氏却不乐意了。

      她们登门来访,不先来问候自己,全都上赶着同儿媳说话,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李氏斜眼瞅着外头,心中暗暗骂道:那小寡妇得了人缘,必定是要作妖的。

      天色渐晚,宋同晋父子赶回到家中,才刚回到家中,李氏就拐弯抹角的告起薛宁的状来。

      “村里的闲言碎语惹来多少麻烦,偏偏还跑到家门口来议论。”李氏揣着手,眼神瞥向薛宁的屋门。

      薛宁伤势还未大好,还得吃些好克化的,不能一起吃饭,这会早早喝了稀粥歇下睡了。李氏便趁着此时给她上眼药,巴不得宋同晋能给她好看。

      宋同晋却没顾上恼火,反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将手中提着的篮筐放到桌上。

      篮子里头是一些笋干、蕈子等土货,另外还有两包包装精细、贴着福字的糕点,上头还落着“李记甜膏”的招牌,瞧着像是高档货色。

      “咋带回这么些好东西?”

      宋同晋满面红光,语气中难得带着轻快:“县里传来消息,刘老三已判了刑。路上遇见村长,赞我宋家家风好,还送了些东西,实在是难以推辞。”

      宋同晋面有得色,神气不已。

      “那点心也是村长送的?”

      宋同晋含糊应付:“嗯。”

      宋安秀上前接过菜篮,正要去拿糕点,却被宋同晋打断。宋安秀没太多想,将菜篮放进了厨房里,又替父母盛饭,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桌上谁也不曾多话。

      吃罢饭,宋同晋清咳一声,这似乎是夫妻俩的暗语,不约而同起身回了堂屋,宋同晋还不忘顺手带上糕点。

      夫妻俩点起豆大的油灯,并排坐在床沿上谈话。

      宋同晋宝贝似的拍拍糕点:“这是赵举人赠与我的,他听闻了儿媳的事情,对咱家十分的称赞。我寻思着,或许是有意与咱家结亲。”

      李氏没反应过来,纳闷道:“与咱家结亲?谁与谁结亲?”

      宋同晋捻着胡须:“自然是安秀与赵家公子结亲。”

      平安县并非钟灵毓秀的宝地,没出过什么名士能人,得功名的老爷们倒是有几位,赵举人就是其一,家住镇中,宅院很是气派。

      宋同晋曾与赵举人攀谈过几次,还曾去贺过寿,进过一回赵家的府门。对赵举人生平更是如数家珍般烂熟于心,每每提起都大加赞扬,宋家中上下无人不知赵举人的风光。

      “赵家公子不是早就娶妻了吗?”

      “前几年便已病逝,如今正筹划着续弦。”宋同晋感叹道,“我也没料到赵家能看上咱这小门小户,可偏巧传出了儿媳刚烈贞洁的好名声,这才得了赵举人的青睐。”

      李氏蚊蝇般埋怨道:“叫安秀去做填房,非得叫乡亲们笑话不可。”

      那位赵公子年纪已有三十好几,让自家十八岁的黄花闺女去做填房,这话无论怎么说,都觉得脸上无光。宋同晋爱脸面,李氏也是怕被人说三道四的。

      宋同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我与赵举人是君子之交,最是看淡名声外物的,岂容他人多嘴多舌?况且这是学问人之间的走动,与寻常嫁娶不同。”

      李氏半晌没出声。

      “况且赵举人学问高,早年曾任过前朝的县令,新朝后又去临县做了教谕。若不是改朝换代遭了难,或许早已做了大员。”宋同晋满口的夸赞,鼓动李氏道,“咱儿若能得几句指点,学业必有所进益。凭赵家经营的人脉,或许还能平步青云。且不说往后,只说安秀过门,必能过那人上人的日子。”

      李氏眼神顿时一亮,“能给多少聘礼?”

      “忒是庸俗。”宋同晋碾着胡子,脸上含笑,“赵举人家大业大,总归不会吝啬小气。”

      李氏又纠结片刻,随即露出喜色,“罢了,咱家的儿用钱的地方多,安秀最孝顺,该替咱分担分担的。”

      屋里头老两口盘算着聘礼,屋外的宋安秀还在收拾着院落厨房,丝毫不知将要被嫁去火坑般的赵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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