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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序章 其三 ...

  •   「榎本梓(えのもと あずさ)」

      「23岁,波洛咖啡厅的服务生,毕业于米花高中。黑色披肩直发,饲养了一只叫做大尉的猫。跟家人和同事都相处良好,性格温柔的普通女性。」

      「为了寻找哥哥榎本杉人参与第47期米花弹丸论破节目。」

      「4月22日,处刑成功。」

      工藤把正在往书架上瞅的江户川柯南抱起来放到了地上。

      “安室君应该做好晚饭了,我们回去吧,江户川。”他说。

      江户川柯南再次仔细打量了这个跟工藤新一长得一模一样也叫做工藤新一的少年,原本应该说确实如此,但从他的角度来说很难证明这个人就是工藤新一。

      “为什么新一哥哥说自己不是新一哥哥?”他问。

      工藤一时间拿不住这个小孩真的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还是完全找了个借口忽悠毛利兰,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出答案:“我是工藤新一,但不是她想要的那个。”

      两人下楼之后,看到临时改建的餐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晚餐。

      说起来明明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所有的电子学生手册也是没有标注日期的12小时制,在安室透说出要做晚餐之后所有人都已经默认是下午了。对此工藤也没什么看法,他坐在稍微远一点的位置,看着超高校级的服务生做出来的食物出神。黑羽快斗没出现,据说是在楼上清点他的魔术道具。

      嗯,这个应该叫做超高校级的甜点师比较好。

      虽然菜式都比较简单,但是看得出这个男人确实精通料理。不过桌子上的甜品种类异样得多,好像是园子小姐以及克里斯一起去做的。让安室透一个人准备16个人的晚餐好像也有点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工藤新一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

      旁边传来了叹气的声音。

      正在皱着眉吃东西的工藤往那边看过去,发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愁眉苦脸的同学。诸伏景光就飘在空气里,没有坐在椅子上,但也碰不到任何东西。

      “完全吃不到吗,诸伏同学?”一边的铃木园子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幽灵吃到食物啊,难道要烧给你吗?”

      “所以说,那个刚刚试过了完全没有用啊!”服部平次说。

      工藤:“……”

      下午见面的时候不是还能碰到黑羽快斗吗,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什么都碰不到的状态了?

      好像是察觉到了工藤的疑惑,诸伏景光从半空中落到椅子上,首先是斗篷落地,然后他才平稳地坐了下来。穿着警服披着斗篷的青年解释说:“其实我是碰不到东西的,能碰到东西的是这个斗篷,只有通过它我才能摸到实物,但吃东西还是不行。”

      安室透从一边路过,把最后一盘菜放在了桌子上,很自然地坐在了另一边,他看着飘在半空中的斗篷,说:“其实幽灵不需要吃东西吧?”

      诸伏景光摇摇头,但很快意识到其他人看不见,他说:“应该是不需要,但我想试试……”

      工藤打量着这个可能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形象的青年,目光从他身上划过像是只在看斗篷,但大家或多或少都在注意漂浮的斗篷,他的目光就显得并不刻意。穿着警服的青年应该在24岁上下,显然不是什么扯淡的高中生,他是一名警察,但又不完全像是警察,很多行为习惯都是警察几乎没有的。工藤低着头,把右手放在下巴前,名为诸伏景光的幽灵的细节一点点勾勒出了生前的模样。

      是警察,但也不是,或许是做某种特殊工作的部门或者干脆是卧底,虽然表现得比较隐蔽,但因为觉得没人能注意到所以时不时注意旁边的安室透,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虽然安室透完全没有表现出这一点。之前的推断里安室透显然不是普通的服务生,他们两个或许都是警察……但是哪边的人还不好说,如果诸伏景光的警察身份只是他的伪装,那这两个人可能是某些国家或者组织派来的国际间谍。

      ……警视厅这么容易进入吗?米花?东京?日本?

      一个个的地名在工藤的脑海里出现,但又跟空白的记忆画面完全对不上。虽然想起了有这样的城市,却又遗忘了跟城市相关的所有信息,米花和东京哪个大哪个小他都要顿一下,最后确定应该是“米花町”和“东京市”。

      毛利小姐,园子小姐和那边的毛利先生应该是普通人,阿笠博士也是普通人,这边的几个人完全存疑——不管是黑羽快斗还是安室透和诸伏景光都不像是简单的人,而江户川柯南这个小孩也处处透着奇怪。工藤没怎么接触过的几个人里,其中有几位给了他不是很好的感觉……是生活在阴影里的血的味道。

      在这场“游戏”里,混进来了真正的“猎人”。

      工藤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克里斯·温亚德给他的那张名片,上面还有着淡淡的口红印。明星吗……这种事也完全没印象,甚至明星这个职业都没能带来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只不过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也太熟悉了,就好像……也认识一样。

      大多数人好像都认识自己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也太糟了。对侦探来说简直是噩梦。

      晚饭之后的气氛并之前沉闷了很多。

      也对,就算大家再怎么表现出积极的模样,这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彻彻底底的杀人游戏,已经有牺牲者的情况下不可能所有人都不在意。其他“同学”都陆陆续续回到房间里,工藤本来是准备出门的,但黑白熊从米花医院的门外忽然出现。

      “不能出门?”工藤问。

      刚刚要开口就被堵回去的黑白熊有点懊恼地摸摸脑袋:“也不是不能出门啦……工藤同学要是出门的话最好跟其他人一起行动,不然可能会出现意外哦!”

      说是夜间,但外面的天色也只是暗了一点,还有零零星星的暗沉的光从天空的尽头照过来。跟之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它说的没错,现在出去可能会死。”在一边敲打电脑的名为宫野志保的少女头也不抬地插话。

      “总要出去看看吧!”铃木园子站在楼梯上,大声地往下喊,“待在这里可是胆小鬼一样的行为!你们不会真的害怕有人杀人吧?”

      “搞不好那边的生物学家就是在逃的杀人犯……不愧是大小姐,到处散发善心。”

      “谁有资格说这句话吗?干脆摊开了说吧,在座的都没有动手的打算?说不定那边一脸无辜的侦探也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必要这么说吧,还是说你已经做好杀人或者被杀的准备了呢,调酒师?”

      说这句话的人是一直站在角落里、名为赤井秀一的长发男人,他戴着帽子,点了一根烟,跟“高中生”这个可有可无的称号没有半点关系。他从一开始就不引人注意,算是那种存在感极低的类型,饶是工藤路过几次也差点没注意到他。相当厉害的才能……可以这么说,明明只是站在角落里,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么想在这个游戏里杀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在窗边往外看的男人连头也不回,气氛一时间就陷入了沉默。

      工藤注意到江户川柯南的表情变得相当奇怪。准确来说,在江户川柯南看到这两个各种意义上都不合群的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他露出了像是在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最后小学生低着头把自己埋到桌子下面,肩膀一抖一抖的。

      “刚好我也准备出去看看,要一起吗,侦探?”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刚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还穿着围裙的服务生终于收拾好了一切,随手把围裙挂在了厨房的架子上,步履轻松地走过来,好像是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冷场。

      不,他一定是注意到了才会这么说。

      工藤知道安室透是在给自己解围,但他并不想跟这个人一起出去。怎么说呢,从最开始见面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没有来由,但这是“侦探的直觉”。

      “好啊,安室君。”工藤回答。

      在这里拒绝反而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所以工藤并不打算引人注意。更何况,这次出去,他还有想知道的事。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米花医院往外走,灰蒙蒙的天色下整个被称之为米花町的城市街道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无论是他们所在的“米花医院”还是不远处的警视厅、学校、公园、图书馆……所有的地方都像是嵌在一张废旧报纸里褪色的画面。在这里活动的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恐惧在心底放大,随着心跳的节奏摇晃呐喊,工藤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远处依稀能看到飘飞在天空中的不动的云彩,由于没有风,它们也完全不动。街道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有已经过期的食物和贵重的珠宝首饰。没有人捡起来,也没有人打扫,这座城市已经彻彻底底地死去了。

      “能让一座城市里的人全部消失的,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呢?侦探怎么看?”安室透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但无论走多远看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象。

      几行踩出来的脚印如同伤痕般蔓延。

      “是人祸。这些人都是主动离开的,跟那个巨大的陨坑无关。”工藤把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走,脱掉了病号服换上正常衣服的侦探显现出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蓬勃的姿态,他的声音里都透着独属于那样的名侦探的自信。

      “明明都是第一次看到这幅场景,工藤君却好像非常肯定一样做出了决断。该说不愧是名侦探?”安室透半开玩笑地说着,停下脚步。

      他看向路边的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又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放在了别的地方。

      “这是基本推理。”

      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逃离了这座城市,并不是渐渐离开的。他们可能收到了什么样的消息,并不是政府发布的逃难指南……应该是更具有威胁力的东西。如果是政府打算疏散群众的话,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愿意离开,又或者存在趁这个机会偷盗、抢劫,做各种算是找到大好机会事的人。对城市有着长久感情的老人们宁愿跟自己的家一起埋葬,一直在工作岗位上的那些人也不会立刻走得干干净净。

      城市边缘的陨坑其实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之后还有人居住。工藤在之前路过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过在一家商店橱窗那里放着的照片,上面店长和店员的合影背后就是已经被护栏围起来的陨坑,天灾没有摧毁这座城市,摧毁它的其实是——

      “比如,继续留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都会参加杀人游戏……”安室透说,“也有这种可能。”

      “这不好笑,安室君。”工藤面对着安室透,轻轻皱眉。

      就算是杀人游戏也不至于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不,在看到自己房间里的档案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一些东西,名为《弹丸论破》的节目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当时这座城市里一定是有人居住的。

      有人失踪?还是在游戏里死亡?他们又什么自愿参与这场游戏……或者说是黑白熊口中的“年终考试”……在不寻常的东西后面,一定有着足够的理由,或者说利益。

      安室透把路边的长椅简单地擦了擦,从上面找到几个躺在夹缝里的透明弹珠。

      如果说是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几个人了,或许也是一种选择。安室透把弹珠拿起来,却是对工藤说话:“阿笠先生正在制造能够向其他地区传输信号的装置,以「超高校级的发明家」的能力制造出能够接收和传递信号的机器并不困难,明天就能得到结果。”

      一副期待的表情吗。

      工藤没说话。既然黑白熊没有阻止,就说明这点并不在它的意料之外,换言之要么根本联系不上其他人,要么能看到的就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没什么精神啊,工藤君。”安室透走过来。

      距离有点太近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工藤稍微后退了一步,但安室透反而步步逼近。仅仅认识了几个小时的金发陌生青年靠近工藤耳边,轻声说:“是因为刚才去把我做的晚餐都吐出来了?”

      安静的街道上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那是十几分钟之前做的事。虽然从结果上来确实如此,但事实是工藤吃进去的几口食物就像是尖锐的针一样在胃里翻来滚去,忍着坐到晚餐结束没吃几口东西的结果就是离开餐桌进入洗漱间之后就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带着绵绵的血丝和要把整个腹部扎成千疮百孔的痛感,工藤抬起头看向洗漱间的镜子,里面映照出来的是一张苍白的脸。雾蓝色的眼睛比黑羽快斗还要暗沉一点,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虽然看上去是同一张脸,却是只要见过他们两个人就完全不会认错的地步,无论是从气质还是精神状态上看都完全不同。

      工藤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

      这是他自己的脸吗?还是说因为某种原因自己才被变成了“工藤新一”,实际上自己并不是这个人。由于没有任何的记忆,这些可以擅自更改的东西就像是游戏里的设定一样只需要按下按钮就可以把人骗得团团转,就算是名侦探也会被绊住手脚。

      如果是那个“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那个被称之为高中生侦探里面最耀眼的明珠的工藤新一的话,有着记忆的他肯定不至于这么束手束脚。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所谓的“学校”和“考试”背后的又是什么人,这些都是可以轻松推理出来的事。

      ……并不是说他自己做不到。但是对任何一个侦探来说,没有线索的推理不过是空谈。

      他缺失了最关键的线索,那就是自己的记忆。现在连自己的存在都搞不清楚的工藤新一,到底能不能被称之为是工藤新一都说不定。

      “人是由记忆构成的。”工藤说。

      安室透没料到他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然后工藤推开了安室透,继续往之前的方向走。灰蒙蒙的天色里少年走了几步就转过头来,对着安室透说:“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那么他是更接近过去的自己,还是依旧保留了未来自己的某种特质呢?”

      话题被岔开了啊。

      安室透漫不经心地回答:“如果是我的话,会更赞同后者。人并不是只有记忆构成的,工藤君,除了记忆之外,每个人都在世界上留下了记录,记忆里的东西本来就不一定是真实,而记录下来的东西也会遭到篡改。如果陷入到「我是谁」的困境里,就会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不过,工藤君不像是会被这种问题困住的人。”

      工藤当然不会因为这种问题就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但安室透并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工藤新一完全失去了记忆。依照所有人都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而言,会产生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知道其他人忘记了什么,是否跟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微小的差距,又或者是变成了不了解的“其他人”。更不会有人就这么怀疑眼前的少年是一张正在努力往自己体内填东西的白纸。

      用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内容填充自己,试图把空荡荡的东西完全填满,来找寻自己的过去。过去,现在,或者未来。

      他听着背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再次想到了自己出来之前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安室透是想杀他的那个人吗?

      不光是安室透,这里所有人都有可能,就算是那个小学生还有之前说跟自己认识的毛利兰都不例外。「认识」这点也是通过记忆的存在延伸出来的行为,但工藤现在没法证明他们的话的真假。青梅竹马,邻居,远房亲戚的小学生,还有关系不明的魔术师,这些都是无法证明的事。在侦探的世界里,无法证明就意味着无法抵达推理的尽头。他绝对没法容忍让谜团停留在自己身边。

      工藤说:“不愧是安室君,明明今天是刚刚见面,确很了解我嘛。我都要怀疑我丢掉的记忆跟你有关了。”

      这是安室透进入到这个游戏以来第一次看到工藤笑。

      虽然只是几个小时,但他确实是第一次在笑,空荡荡的街道上生长的枯树遮盖了天空,两个人站在咖啡厅的两端,同时停下了脚步。

      安室透说:“如果我的记忆里有工藤君这样的人就好了。”

      工藤伸出手,按下了放在口袋里的平板的关机键,他重新抬起头来看站在不远处的安室透,脱下了围裙的服务生穿的是一身邻家哥哥一样的休闲装,任谁看上去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居民,他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好看,混血的面貌和金发也许就是他成为服务生会被人喜欢的理由之一。但即使这些东西再顺理成章,违和感还是在工藤心中挥之不去。

      这个被叫做安室透的人,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无害。或者说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工藤的大脑就因为身体察觉到潜在的危险而变得更清醒了。

      “安室君。”

      “嗯。”

      “黑白熊告诉了我所有同学的位置,加上我自己一共有17人,这也是我有点疑惑的地方。但当时,我并没有看到过松田阵平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是黑白熊的恶作剧吗?”

      “不……当时的最后一个名字叫做降谷。安室君认识吗?”

      工藤说完之后,安室透自然地接上了话题:“是吗,叫做降谷的同学,但进入米花医院的确实只有16人,所以这个降谷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很难说清楚。工藤知道这个同学的其他信息吗?”

      被安室透用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的目光看着的工藤摇摇头:“不,我只知道同学的名字,对大家的情况也都一无所知。”

      不但一无所知,就连全名都不清楚。

      “那就可惜了,不如我们去问问其他人关于这个降谷的事吧?”安室透提议说。

      真的吗?但黑白熊当时指出的降谷只有你吧。工藤新一这么想着,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点点头说:“我也觉得其他人可能会知道降谷君的下落,要是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更好了。如果降谷君也跟松田君一样……不,他应该还活着,不然黑白熊一定会把处刑视频放给我们的。”

      “在你心目中校长就是这样的人吗?太过分了,工藤同学!”

      没有人期待的黑白熊生意从角落里忽然响起,把工藤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到废弃的电线杆上有个被做成黑白熊模样的喇叭,上面还挂着一个酷似黑白熊脑袋的挂坠。

      属于恶劣的玩偶的得意声音就从喇叭里传了出来:“前方是禁止进入的区域,贸然进去可是会死的,工藤同学,还有安室同学。”

      在道路的前方,是一片黑暗的森林。

      就连天空都要比这边灰蒙蒙的天色显得更黑暗一点,更不用说被遮天蔽日的林叶所覆盖的森林内部了。从里面隐约传出来鸟兽的声音,但依然是没有风,也没有风吹动树叶声响的寂静区域。

      “里面可是有各种机关和野兽的,现在进去的话就会「砰」的一声,然后校长只能为最喜欢的工藤同学举办葬礼了……”黑白熊那边传来了抹眼泪的声音,但紧接着它的语气就变得活泼起来,“所以现在请原路返回吧工藤同学,现在可不是要进入这里的时机。”

      工藤往森林里又看了一眼。

      森林……?

      有什么难以捕捉到的片段倏忽从脑海里划过,但是并不分明。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多少东西,灰白的雾气在整个森林里弥漫,有人的踩过草地的脚步声从耳边响起,还有一声一声沉闷的、让人不悦的声响。

      “是想起什么了吗,工藤君?”安室透问。

      工藤缓慢地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森林的边缘,他转过头看安室透,又摇摇头。想起什么了?他也不清楚。要是真的想起了什么,说不定会是更好的选择。

      “既然这样我们回去吧。这次出来没找到什么线索。”安室透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点遗憾。

      真的没找到什么线索吗?工藤没说话。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旧米花的街道上,然后回到了被称作“米花医院”的临时居所。虽然说是米花医院,但这座很高的建筑并没有完全开放,只是把下面的几层改造成“学生宿舍”给他们使用而已。生活用品倒是一应俱全,但住在医院的病房里这点,让工藤总有点自己被当做是病人的想法,再加上自己来的时候穿着的病号服,这样的观感就更加微妙了。

      只有一直在敲打着键盘的生物学家还留在大厅里。

      宫野志保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欢迎或者不欢迎的表情,她头也不抬地对刚回来的工藤和安室问:“发现什么了吗?”

      少女的声音冷淡又理性,明明手上的动作依然飞快,问问题的时候却又像是注意到了两个人也看到她。

      工藤回答:“姑且算是发现了一些线索……”

      安室透也点点头:“但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黑白熊插话:“明明两个一路上没有交流过线索的人却都说找到了线索!哇哇哇,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啊同学们!”

      工藤看向了黑白熊:“所以你一直跟着啊。”

      就连宫野志保也从她的电脑那边抬起头来看跟着工藤和安室蹦蹦跳跳走回来的玩偶,这只玩偶自从他们抵达边缘之后就一直在附近晃悠,虽然碍眼但还没到把它破坏掉的程度,是以工藤和安室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没说几句话。

      黑白熊对了对没有指头的手:“校长大人是担心你们才会跟上去的,虽然知道这个世界里发生的所有事,但偷听谈话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也不会进入大家的房间!喂喂、你们那都是什么眼神,把校长大人想成奇怪的人了吗?”

      “本来就只是玩偶吧!”工藤说。

      黑白熊愤怒的跳来跳去:“总之,不准质疑校长!同学们的隐私还是有好好保护的,所以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校长倾诉哦,比如杀人手法、藏尸手段和怎么才能嫁祸给其他人之类的,只要是积极参与考试的内容一定会得到帮助的!”

      说完它就忽然地从这里消失了。

      刚才那一瞬间是去哪了,去了医院内部?并不是直接消失的,而是以很快的速度前往了另一个地方,就像是画面抽帧一样迅速地移动着,已经超过了人类能够反应的极限。

      安室透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能知道这里所有的事……吗?”

      准备上楼的工藤路过了宫野志保面前。生物学家的电脑上有着乱七八糟的数据文件,像是某种药物的结构,但是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宫野就把笔记本电脑给扣上了。栗色卷发、穿着白大褂的少女站起来,她打了个哈欠。

      “工藤新一。”

      “哎?”

      “我在研究新的药物,如果你打算试药的话可以来找我,死亡率是99.95%。”宫野志保说完这句话,就单手拿着笔记本电脑先一步去了楼上。

      工藤愣在原地。

      等一下、等等,所以这个宫野跟他也是认识的吗?应该没人会忽然邀请陌生人去做必死的试药活动吧……也没有人会邀请朋友这么做吧喂!

      “很受欢迎啊,工藤君。”安室透也路过他,往楼上走去。

      工藤困惑地、缓慢地摸了摸自己翘起来的头发,声音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这种受欢迎……可不是我想要的啊。”

      =

      房间里。

      这是在陌生的世界里过的第一天,这也是第一个夜晚。对其他人来说这是“陌生”的,但对工藤来说他好像暂时只有这个。

      森林里的灵光一闪并不是错觉,从其他人的态度来看,自己失忆之前就是居住在这座名为米花町的地方,而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在谈话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直接提及到“米花应该怎么样”这样的话题。好像是非常让人喜欢的繁华的城市,可惜他没能见过。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用来读书的灯点着,桌子上放着《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一本。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这个,应该非常非常喜欢才对。这里面的人物就像是生活在他过去的世界里,而“工藤新一”也是这样令人愉快的推理世界的一部分。

      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黑白熊玩偶。

      工藤看到玩偶的时候先是往四周看看,但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地面上的灰尘也跟来的时候一样均匀,就好像根本没有玩偶蹦跶着小腿从这里跑过一样。一切都非常怪异和不对劲。工藤抄起那只黑白熊玩偶就扔出门外,然后关上了门。

      外面顿时传来挠门的声音,但是工藤充耳不闻。

      不会进入同学的房间?保护同学的隐私?之前黑白熊说话的时候他就想笑了,但是没能笑出来。就算是工藤新一在听到这句胡说八道的话之后也会觉得正是因为玩偶才会有这么厚的脸皮,而这只玩偶看似说着既糟糕又美好的话,却没有任何代价。它说出的任何话都没有可信度,所以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谎言。

      不,出现在这里的是不是正体还说不定。会有人其实在暗中看着他们的吧,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以做出这样的事为乐趣呢……

      “太过分了,工藤同学!”黑白熊的AI形象从平板上探出头来,本来已经被工藤丢进垃圾桶里的程序艰难地把自己捞出来,但是只剩下了一个脑袋。黑白熊脑袋在屏幕周围滚来滚去,终于又从二维平面的仓库里给自己找到了备用的身体。

      “请自己进垃圾桶。”拿起一本没有标题的书再看的工藤新一头也不抬地回答。

      黑白熊扒拉着平板的边缘,从电子学生手册的扬声器里发出笑声:“工藤同学对处刑档案感兴趣吗?唔噗噗噗。这个房间里收藏了11037份处刑档案,也包括作案手法,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查阅!是不是很棒!”

      “这个数字有意义吗?”

      “啊咧?没~有!提供精确的数据才能体现出校长的专业来!工藤同学在怀疑什么?”

      听到黑白熊的问话,工藤新一站起来,走到了床边。

      黑白熊扭捏地晃动着身体,说:“难道工藤同学终于打算跟校长大人谈心了吗?没关系,校长大人一定会谅解你之前……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啊!快住手!快住手!我可是这所学校的校——”

      平板黑了下来。

      黑白熊的声音也消失在了关机的噩梦中,工藤新一终于把吵闹的玩偶关在了世界之外。他翻阅着那些“处刑档案”,试图在里面找到自己熟悉的人,但是一无所获。

      田中,山下,早间,青柳,小野……

      全都是陌生的姓氏,陌生的名字,布满整个房间的档案就像是密不透风的牢笼,陌生的窒息感把他困在里面。

      少年的面庞在摇曳的灯火里显得稍微红润了点。吹灭这个时代早已经没有的烛火,躺在陌生的床上,侦探枕着自己的胳膊,往陌生的天花板上看去。

      可能是因为光线太暗的关系,这个房间的屋顶上也是一片漆黑。

      那是一片海。

      在梦境的尽头是一片海。

      “新一,爸爸妈妈要去国外了,你自己留在家里……”有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父亲和母亲——轻而易举地理解了现状。视角变矮了,因为现在是小孩子所以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漂亮的女性俯下身去抚摸他的脑袋,而站在玄关处的男性正在穿上西装。大大的行李箱放在一旁,甚至比他的身高还要高。他们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或许是因为他那时候还小。

      那只手轻轻摸过他的脑袋,是很温柔的触感。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声音很年幼,是五六岁的样子,这个家庭应该很富裕……不知不觉就分析起来了。那边应该是母亲的女性是一位擅长表现自己的人,做的应该是明星或者其他表演类的相关工作,但夫妻两个过得很和睦。男性一丝不苟地穿上西装,腋下夹着一本书往这边走,蹲下来看他。

      “爸爸的新小说签售会在美国举行,要跟妈妈出去半个月。”

      那本小说的作者那里写着“工藤优作”的名字。原来如此,是小说家啊。小说家和明星,这就是“工藤新一”的父母吗。

      年轻的女性忽然把他一把抱起来,声音里带着一点作为母亲的得意:“新一已经长大了,真可爱啊!”

      突兀的腾空让他下意识扑腾了两下手脚就意识到情况,又停下动作。

      他恍惚半晌,终于开口:“妈妈……”

      叮咚。

      一片黑暗里,平板自动启动了。

      一只黑白色的玩偶胳膊伸出去,从屏幕里面按动了电子学生手册的开机键。黑白熊躺在屏幕的正中央,然后缓缓给自己盖上了小被子。

      “唔噗噗噗。”

      它忽然坐起来,左顾右盼,忽然躲在黑色的被子里,平板也暗了下去。黑白熊玩偶露出一只眼睛,悄悄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好像有人来了!”

      门静悄悄地开了。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轻轻地往工藤新一的床边走过来。黑色的影子几乎要融入到整个房间的黑暗里,只有轮廓勉强能被门外的光照出,而他手里拿着的某样东西发出金属的反光。

      那个脚步声很轻,很轻。呼吸声也很轻。

      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

      他来到了工藤新一的床前,举起了手中的物品,然后下一个瞬间——

      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原本安然躺在床上睡着的工藤新一缓缓睁开眼睛,他死死抓住那个人的手腕,往黑暗里的人影看过去:“晚上好。”

      黑影想要挣开工藤新一的手,但工藤新一干脆把他往这边猛地一扯,试图把他拿着的东西抓在手里,两个人就这么拉扯起来,为了争抢那个东西而从床上摔落在地上。

      最后摔疼了的工藤不得不喊他:“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忽然就僵住了。过了一段时间,他缓慢地收回手,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工藤想这还需要问吗,无论是进门的方式还是行动的方式又或者是在白天时候的动作……而且刚才抓住他手的时候就更确定这一点了。是黑羽快斗没错,看似正常的衬衫袖子里面藏了不少东西。

      他刚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穿着毛绒绒的睡衣从工藤新一房间门口路过的调酒师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序章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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