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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第一次哭醒 ...

  •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
      ——水木年华《一生有你》

      那天晚上我就丢下小说画起了随笔的封面,铅笔稿打了好几次犹自觉得不太满意。想要放个曲子听听,于是拉开电脑桌下的抽屉,那张我最喜欢的古琴曲CD直接映入眼帘:潇湘水云,多漂亮的四个字,多漂亮的排版,多漂亮的意境——我拿起铅笔,在封面的白纸的最中央轻轻地描起那四个字来——想我蓝田玉虽说是一手烂字,画个画那是小意思,于是一排毛笔行楷叫我权当图片临摹了——不错,倒也画得像模像样。我本想将那岳阳楼的檐角与楼头的落日,还有我喜欢的那款连珠式古琴一道儿画上,却在动笔的时候痛恨起自己自学的这点儿基本功根本不容许我画得出那种效果。
      很久不动毛笔了,现在恐怕连怎么拿都忘记了罢。好在初中毕业后一个假期我闲着没事就用签字笔临摹山水,于是放下笔直冲向书架,取出那本厚厚的《芥子园画谱》一阵乱翻——一副李龙眠的峡江图,与我那潇湘水云的版面竟然出奇地搭配——爱画画的孩子准备画一副好图的时候都会异常兴奋,更何况这是要给那个人看的——给她看,换来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多好……
      那一夜,我的眼睛里只剩下山石、剩下拱桥,还有树木和屋宇。小心翼翼地用粗的黑色签字笔模仿出毛笔的效果,一笔一画地描摹出流泉清江、远浦归帆:画画的时候我的心情总会在不觉中好起来,于是忘掉周围的一切繁杂,沉浸到古人的山水里面。在右下角带着一点自我炫耀意味地用小篆画下齐刷刷的四行字:潇湘水云,紫筠轩蓝田玉甲申兰月一十六日作,盖上我“日暖烟生”的朱砂印,觉得挺满意,又意犹未尽地将那四个“毛笔字”涂涂描描一直磨到深夜时分才算作罢。
      找一个空隙用正楷写上大名,将那张劳动成果小心地夹起来放好。整个人疲惫不堪地跌在床上,在一瞬间想到自己辛苦了半夜搞出来的艺术品竟然不过是项作业,随着睡意袭来的便又多了一份浓郁的怅然若失……

      班里无非是这样,凌乱不堪、吵闹不堪,天天如此。
      九月的天气已经逐渐消退了闷热,微凉的西风吹得树上的叶子翩翩起舞。开学才两天,那些数理化繁冗的符号就堆满了我的生活。唯一的安慰来自于那本漂亮的随笔封面,而她并没有要求我们立即交上去。
      班会课上,小泉得意洋洋地宣布她已经选好了的各科课代表。
      语文,抑或历史,应该有我罢:凭着我对文史哲的挚爱,凭着我的一颗诗心。那个历史老师,冯小怜——竟然叫了这么一个历史性的名字——很可爱,恍若一个亲切的姐姐,让我总觉得她是我现在最喜欢的老师。当然,由于此女的美貌,导致周围一片男生均有与我类似的想法。
      我的同桌,那个典型的模范生,穿着一件早已过时的T恤和一条运动裤:钟神秀,多么诗意的名字,却委实一点诗也不会。她不屑地对我说那课代表真没什么当头——哦,也许罢。
      “语文课代表——谷梁灿——叶薇~~数学课代表……”
      语文没有我,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那历史课代表叫什么我听都没听过,甚至最后搞得小怜同志连课代表是谁都不知道,大胖子曹帅抢着干了,这是后话。
      谷梁灿是个清瘦而忧郁的男生,一张白净的脸,平时不太爱说话;叶薇则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也梳了个哈利波特式的乱头,戴一副大眼镜,说起话来声音脆脆甜甜的——当然,和他们混熟了也是后来的事。
      前座的课前演讲,哼哼唧唧地念了一篇文章,其同桌亦是如此。而我,是不是也选择念文章?
      抑或,出个格儿?她会说什么?
      把自己埋在浴室里,温度过高的热水疯狂地浇在头上脸上,又像瀑布一样地沿着黑色的潮湿的长发滚滚流下。突然就很想大声地喊出来,就像是一种本能——难道是人类爱炫耀的本能?为什么我一定要给她留一个与众不同的好印象!
      淋浴的声音像是雨不绝地下了整夜:一个热水澡都被我冲得如此漫长,直到淋在头上的水变得冰冷,我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老爸意外地没有加夜班回到家里,我才不得不从浴室里湿漉漉地出来,怀着一份湿漉漉的心情钻进房间里继续挣扎。
      从诗骚一口气翻到元杂剧,只把头脑翻得越来越混乱,最后只得勉强抓阄一样地抽出一本书,随手翻开——宋词,姜夔。
      看来姜白石这一带已经被我翻得快烂了,整本宋词集就这里我看得多——我之于姜夔,并不似对长吉、义山的那般感情——喜欢白石其实仅仅是因为古琴,是因为他那些可以填上词的琴曲。所以,如果我要讲白石,尽管这是语文课,我一定要讲他的自度曲——一个自己作词作曲自己唱的天才,自恋地想到我自己写的一些调调还能听词却填得空洞无物的小情歌——好吧,就是他了,顺便讲讲古琴什么的,这样可以显得我博学多才一些。讲一个人要涉及他的生平经历,以及他在那一段时间里为什么会写出那样的词作来:这一切我都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尽量一笔一划地把我很难看的字誊到黑板上,一阕《扬州慢》,一阕《杏花天》,都是白石自创的词牌。我讲他的故事他的歌,讲他对一些城市的一些情愫,讲他对梅花的偏爱他的《暗香》、《疏影》,甚至拍着手唱起那阕我喜欢的调调——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年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我终于看向她的眼睛:她坐在我的位子上,正轻轻地翻动着我桌上的语文书——那个浅浅的微笑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让我失魂落魄的魔力,手都忘记了颤抖,仿佛一瞬间我整个人被钉在了讲台上。
      好在反应快,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匆忙地结尾溜回座位。那个人翩翩起身,我就目光呆滞地盯着她天蓝色的裙摆纷纷扬扬地飘到了讲台上。
      “蓝田玉同学可谓是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她曼声说,“如果把语速放慢些会更好。”
      就这一个问题吗?
      ——天哪,我说那么快,完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我没再想下去,便沉进了她的课里。她讲起课来声情并茂、神采飞扬,这个才叫做引经据典、头头是道,我没醉,只是与之俱化……
      以前我从没想过我会像她一样,我以为我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而这一切的改变,全是因为她。

      下了语文课,我尚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英语老师就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她的课代表,小泉的姑娘任潇潇,抱着一大摞参考书,提着个录音机跟在后面。
      “上完英语上什么?”前座的问她同桌。
      “化学,烟管唐的课,”她同桌漫不经心地说。
      “哎,你发现没有?”钟神秀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扯我的袖子,“你发现没我们每天的英语课和化学课都是连着的……”
      “喔,”懒得应和她,“那又怎样?”
      “听说他俩是两口子,咱班唐嘉然……”
      还没等她说完,前座的已经相当无奈地转过头来:“你们才知道呀?还不止他一个呢。任潇潇是班主任的女儿,池清是副校长的儿子,毛玳玳她爸是烟管唐的大学同学,还有宋璨是三班语文老师的……”
      我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原来,重点班就是这么来的。这些人里,只有毛玳玳还说得过去,还有池清相传超级聪明的。任潇潇是个英语一塌糊涂的英语课代表,唐嘉然公子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媛淑女”,而宋璨成天睡大觉……
      上课铃。
      英语老师于是大讲特讲起来:这一单元是关于高中新老师的。为体现课改新精神,课本上专门设置了活动内容,让同学们相互交流自己最喜欢的老师。
      “Please tell your classmatesyou’re your favorite new teacher is and why,”书上如是说。
      “Who’s turned”英语老师问。
      唐嘉然起立。
      “你们说他会选爸爸还是选妈妈?”后面的阮佚文用笔捅我。
      “我怎么知道,”我对这些八卦向来没什么兴趣。
      “我觉得他应该说化学老师的,”倒是钟神秀对此十分积极热情,“化学老师多好啊,好人好脾气的……”
      “烟管唐?得了吧,”前座的也转过头来加入了小声的讨论中,“就他那副邋遢相,还每天带一身烟味酒味——况且,现在是在上英语课哎……”
      “化学老师还好啦,”前座的同桌也加入了,“我觉得他会选化学老师的……”
      “男孩儿都跟妈亲,”佚文这家伙在后面不痛不痒地说。
      就在唐嘉然同学大抵也犹豫不决的时间的空隙里,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因为着同样的一个问题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显然已经难以控制局面,吵嚷的班级的后排突然传出一个犀利的女声——
      “你再说化学老师一句不好我就跟你绝交!”
      我当时特有一头撞到桌子上的冲动。
      如今的局势是,班里多数同学俨然分为两派,支持英语老师的和支持化学老师的几乎形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峙局面:也不知此时此刻,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对班级局势以及自家的老公作何感想……
      “My favorite teacher……is……”
      闻此声音全班肃静,但只见那唐公子迟疑了半天,黄金般重量级的一句话终于出了口:
      “My favorite teacher is HISTORY teacher.”
      哑然失笑,不知哪个角落发出一声诡异的尖叫。
      钟神秀她们面面相觑,倒是此时的我变作了一副看大戏的心态。
      “WHY”英语老师大抵也为儿子的答案感到惊愕。
      “Because……because she is……because she is BEAUTIFUL.”
      这句话连我一块儿被雷到了,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这样说还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英语老师显然不甘心儿子流露出这样的本性,于是极度温柔地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NO,”唐嘉然毫不迟疑地回答。
      整个教室肃静片刻,之后哄堂大笑。
      英语老师似乎有点儿窘,而后就布置作业让我们每个人把最喜欢的老师描写出来,下节课念出来让大家猜是谁。
      下节课理所应当是化学。烟管唐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和酒味来了又走,我什么也没学会。

      最后一节晚自习,天地间静得只剩下了写字的声音。
      写完作业,我百无聊赖地抽出小说——讲台前坐着的物理老师好像很认真地在干着他的事情——拿起笔,这些日子我已经对我的小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疏远感,也不知道为什么灵感全没有了,写写从头到尾不知所云的。既然这样,我便收起本子,微凉的风透过门缝徐徐拂过我的眼角和发线:天气不错,今天真的不错。
      不禁想起那些还在不久前的从前,每一个这样的天气里,我都是坐在家中敞着窗子趴在桌前写写画画的。日子很惬意,微凉的夜晚,最适合做个馨梦。以前我和蓝岚会利用一切无聊的时间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可是如今,相隔半座城市,不算太远,想排遣一下寂寞却是不可能了。
      高中,这样一个地方——突然有种想法,我就把一些淡淡感伤的文字写成了我的第一篇随笔。这不是作业,只是随便写写而已,随便写写,如果她愿意,我很开心把自己的心情与她细细分享。
      我就这样写着,笔尖里淌出淡淡的离愁。早秋的风清沁却刻骨,丝丝入扣地深埋,于是在不觉间微凉了我的整颗善感的心。
      那清冷的风,是来自北边的海中央吗?
      我喜欢海滨沁凉的微风,拂动我的发际、衣角,直至整个灵魂;我喜欢城头昏黄的落日,惨淡在断鸿声里,又孤寂了天与地之间的距离。潇湘,一个迷离在层层烟雾里的神话与梦……郭楚望用七线冰弦讴歌潇湘、范文正以三尺狼毫镌刻潇湘,宋复古将水墨丹青描绘潇湘……
      我的“潇湘水云”,卷首语理所应当与潇湘有关。写一个卷首语,也只不过是出于我一时无聊而已。放肆地极尽铺陈之能事,我只想让这文字可以像画一样地表达出云水空濛的意境来——想本人文风华丽倒一向名不虚传,初中的时候为了这个也没少挨语文老师的骂——不过我想这个应该不会被骂吧——这是随笔哎……
      这么想着自己都觉得自己人格分裂:我本不是个放不开的人,因为文风不合时宜而被骂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怎么还会在随笔这点小事上患得患失的——真搞不懂自己。
      回到家,简单地睡去:高中的每一天,就是这样永恒而一成不变的轨迹罢了。
      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教室里,就在我自己的位子上,周围一切如旧:看来我是过晕乎了,我并没有回家,刚才只不过是趴在课桌上睡了一觉。高中才上了没几天,我这日子已经过的稀里糊涂了。叹一口气,转过头发现钟神秀正用她极其无辜的眼神盯着我,直看得我浑身发毛,问她怎么了她却并不答话。周围的人都用某种我形容不出的怪异眼神注视着我,仿佛我一瞬间变成了全班的焦点而我自己还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在上课我睡着了老师叫我吗?可耳边刚刚响起的不分明是上课铃么——
      哎呀不对,这节课应该上语文的!
      连忙不迭地抽出课本,门口响起脚步声,只是那脚步声让我隐隐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抬起头,却分明看见一个中等身材还有点壮实的中年妇女走进了教室——
      椭圆形的脸、椭圆形的眼镜,还有在脑后扎了一半的不长不短的头发,还有土得掉渣的大绿衣服——
      这……这不是我初中那语文老师吗?!
      此人一向很喜欢我,因为我的语文基础成绩实在是不打折扣地强到了一定程度;只不过这人也常常批我,说我作文写得太深奥、篇幅太长什么的——正是此人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状语后置、宾语前置和词类活用一类的专业术语,只可惜真正弄清这些名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我认识我现在的白雪芳老师之后的事了。对了,还有一点——此人还特别爱犯错,尤其偏好犯低级错误,比如我们当初讲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里面有“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这么一联。这句话很明显用典,课下注解说后半句讲的是阮肇刘晨而前半句借用的是竹林七贤中向秀的典故。该老师为我们诠释这条注解,说是向秀阮籍嵇康等人和刘禹锡都是好朋友,而刘禹锡干了点儿什么事之后再回来嵇康他们都死翘了——关公战秦琼的现场版生动体现啊——这都哪儿对哪儿的……另外还有一次问大伙儿秦孝公是谁,班里有一家伙自以为是地喊说是“秦始皇”,谁料同志竟然极其嘉许地一点头,曰:“对。”我当场晕厥。
      ——不会吧,高中还是她教!
      ——我的白老师呢?
      ……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在那一瞬间如洪水般地决堤,就好像那不是我的眼睛一般地想止都止不住。我开始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音,钟神秀却在一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后来我就想不明白了,这同志再怎么缺乏基础知识也好歹挺偏爱我,本来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竟然再也不能接受她了呢——只是当时只顾哭,大脑里整个儿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搞不清楚;也不趴倒,我竟然还直视着讲台在哭,眼泪疯狂地流下,视线里就是一片模糊。讲台上的女人大概终于看不下去了,然后我就听到她喊了我的名字。
      哭泣着站起,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任泪水在脸庞肆虐。也不晓得她叫我回答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问题,反正我就只是哭,哭而不答。她终于恼了,恼怒地操起她那口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深恶痛绝地、就像当初恶批我们班同学一样地暴怒道:
      “恁(方言,你)看看恁搁那场儿(口头语,在那里的意思),哭什么哭那场儿,以为恁中考考得还可以就给我不学了那场儿……”
      我就那么疯了一样地哭着,没人安慰我,周围充满的全是哂笑与讽刺。哭得越来越厉害,此时的我就完全没有理智地迎着风冲出了教室,一路哭着回到家里,眼泪水依然像山顶的泉眼一样汩汩地冒个不绝。
      老爸竟然在家,他就和周围的人一样一脸不屑地说至于吗你,想好好学习换哪个老师教还不一样。
      ——不,不一样!
      ——我真的没想到我竟然会为她哭得那么厉害。张开眼皮,两行泪水就直接瀑布一样地挂下来湿了枕头。四周一片黑暗,原来,我还是在家里的床上,我是在做梦。
      ——我在做梦,我竟然在做梦!!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觉察,直到痛苦地走出一个梦境,才让我一瞬间意识到原来你在我的心里,早已经占据了一个不可取代的位置!
      点亮一盏幽暗的台灯,我决定把这一切都写进随笔。老师,哦不,我的芳,你可以笑我、可以不理我,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无论如何,我的心已经永远属于了另外一个人。我为这个人,而爱着语文课,正如以前,我为语文课而爱着那个人。当时的我,心底竟像有一面镜子,把掩饰在虚伪外表里的灵魂照得一清二楚。
      在随笔上写下上面的文字——这也许是我对今晚的梦能做出的唯一解释,否则,我根本就没有理由哭成这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抹着满脸的眼泪自嘲地笑了:我是她的学生,而且,我是一个女生啊!
      大概这不是爱情罢,只是一种我现在还叫不上名字来的情愫么?
      隔壁传来老爸迷迷糊糊的声音,问小雨这么晚了还开着灯干什么呢。
      “写一点儿东西,”我随意地敷衍了一句就埋头继续一笔一划地写起我的心情的那些文字——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竟然还在用圆珠笔!
      ——习惯了用蓝色钢笔,也是后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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