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他又乖又甜》栾云夏

6、第 6 章

　　沈翊瑜先是一愣，紧接着鼻子一酸，眼睛瞬间湿了。

　　换做其他人，他肯定把这话当成玩笑，不会往心里去。

　　可这是顾廷晟。

　　上一世这个人确实护他到了生命尽头。

　　可那次他太过虚弱，无法选择，这次却不愿意拖累对方。

　　沈翊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道，“谢谢元帅，但是......我还是想离开。”

　　顾廷晟并没有生气，只看着他，“为什么？”

　　沈翊瑜抿了抿唇，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回答，“因为我留下来会给您带来很大的麻烦，我不想这样。”

　　顾廷晟也又一次许下承诺，“我说了，我不怕麻烦。”

　　沈翊瑜瞳仁颤了颤，下意识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可是我怕。”

　　顾廷晟不由愣住。

　　“您救了我，还帮我取出体内的定位器，我十分感激。”沈翊瑜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调继续道，“要是您因为我被人针对，我会很愧疚的。”

　　眼瞧着不会安慰人的顾廷晟又要说什么硬邦邦的话语，秦冶捏了捏眉心，决定当助攻，“但是救都救了，万一你离开第一军团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会非常愧疚的。”

　　沈翊瑜一怔，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这话。

　　他的确太弱了。

　　“是啊，小瑜，以你的身体状况，如果得不到很好的照料，想独自生活已经很难了，这要是再加上躲避追捕什么的，我都不敢想会怎样。”柳非若也附和道，“还是留下来吧。”

　　沈翊瑜有些动摇，他再三斟酌，还是选择了拒绝，“可是我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只是拖累。”

　　“又不是所有人一生下来什么都会，不都是后面慢慢学的？”秦冶莞尔，“我看你智商也不低，肯定也可以的，对吧？”

　　沈翊瑜垂眸，“万一我什么都没学会，就死了呢？”

　　“你也说了是万一，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办法改善你的身体呢。”秦冶柔声道，“更何况这世上可没人能长生不老，我们这些当兵的不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知道哪天就牺牲了，总不能因为不知道何时到来的死亡就彻底摆烂吧？”

　　沈翊瑜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犹豫片刻，还是不安，“可我爸爸那边——”

　　“我会解决。”顾廷晟直接道。

　　沈翊瑜想到上一世就是顾廷晟将沈俊哲送进监狱，稍稍安心。

　　但他担心顾廷晟会为了自己承受太多，又补充道，“实在不行，就把我交出去吧。”

　　“您救了我，帮了我这么多，不管以后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没关系的。”

　　几人听着这话，心情都很复杂。

　　他们作为军人，出过无数次危险的任务，普通群众见了他们，哪个不是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希望得到救援的？

　　像沈翊瑜这样害怕连累他们主动放弃保护的，还是头一回见。

　　“那就留下来。”顾廷晟直接道，“我可以当你的临时监护人。”

　　沈翊瑜有些懵，怀疑自己幻听。

　　顾廷晟向来寡言，这会儿为了安抚少年，还是解释道，“你身份特殊，在确保安全前最好留在我身边。”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人鱼好端端走在大街上被人掳走的案例。

　　沈翊瑜心中又生出几分希冀，“留在您身边的话，能帮忙治疗吗？”

　　顾廷晟捏了捏眉心，不知道第几次拒绝，“不能。”

　　沈翊瑜低着脑袋，嘴角下撇，像极了没讨到骨头的小狗崽儿。

　　秦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可爱？

　　顾廷晟这会儿也差不多摸清了沈翊瑜的性子，思忖片刻，缓缓开口，“我身边缺个勤务兵，你要是愿意，可以先在这边实习，通过考核后能转正。”

　　沈翊瑜歪了歪头，“勤务兵？”

　　“就是跑腿送送文件打打饭，或者处理一些琐事的士兵。”秦冶解释道。

　　沈翊瑜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觉得这事自己应该能做好，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他们的提议。

　　一来比起赌自己能成功，并且等到顾廷晟改变主意那天，留在顾廷晟身边确实更好，二来顾廷晟也有能力护住他，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伤筋动骨，最重要的是正常状态下顾廷晟如果不配合，他连安抚对方精神力都做不到，但狂暴状态下就不一定了。

　　看秦冶的态度就知道顾廷晟失控不只是一次两次，只要他留在第一军团，待在顾廷晟身边，肯定会有用武之地。

　　沈翊瑜一松口，在场众人都放松了几分。

　　“你真的十七岁？”卫肆看着他那小巧精致的脸，好奇地伸出手想比划一下。

　　沈翊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条件反射闭眼偏头，等待疼痛来临。

　　卫肆一愣，可不等他反应，手腕就被握住。

　　紧接着，顾廷晟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想做什么？”

　　卫肆回神，连忙解释道，“哎，我就是想看看他的脸有没有我的手大，没别的意思。”

　　沈翊瑜没等到预想的疼痛，又听到这番对话，小心翼翼睁开眼。

　　因着顾廷晟阻拦的动作，他几乎整个人都被对方虚环着，这一靠近，又闻到了顾廷晟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沈翊瑜脸颊微微泛红，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顾廷晟瞥了少年一眼，见他没有再露出那种害怕的表情，这才松手。

　　“小朋友，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卫肆揉了揉被捏出指痕的手腕，唏嘘不已，“要是留在第一军团，可别被咱们的训练给吓哭哦。”

　　沈翊瑜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连忙道歉。

　　“没事，刚刚也是我太唐突了。”卫肆摆了摆手，笑得格外爽朗，“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做自我介绍？”

　　他指了指自己，“我叫卫肆，他是楚君耀，那个是秦冶，旁边的是赵承乾，我们都是元帅的副官。”

　　上一世沈翊瑜被顾廷晟救下来后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连病房都出不去，因此除了医生护士，只认识顾廷晟。

　　这会儿看到顾廷晟的几个副官，知道要想留下来，就不能得罪他们，因此尽管怕生，还是笨拙地一一问好。

　　这怯生生的小模样瞬间击中了卫肆的心脏，他眼睛亮得惊人，“元帅，你那么忙，要不干脆让我来当他的临时监护人吧！”

　　“我对操练新兵蛋子很有经验，保证不出三个月——”

　　“你坟头草就有三丈高。”楚君耀截断他的话。

　　卫肆：“啊？”

　　楚君耀冲沈翊瑜笑了笑，随即将卫肆拉到旁边，狠狠给了他一记爆栗，压低声音训斥道，“能进第一军团的新兵哪个不是各大军校的佼佼者，你也不看看这小孩儿什么情况，他经得起你折腾？”

　　卫肆看了一眼沈翊瑜堪堪到自己胸口的个子，再瞅瞅那单薄瘦削的小身板，顿时沉默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我会好好训练，不拖后腿的。”沈翊瑜连忙表态。

　　说话间，外面响起铃声，饭点到了。

　　“小朋友，你饿不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食堂？”秦冶笑道。

　　沈翊瑜下意识看向顾廷晟，见对方没有反对，这才点头。

　　卫肆又被他这乖顺的模样萌得一脸血。

　　早知道今天出去能捡回来这样一个小朋友，他说什么也该跟着的！

　　沈翊瑜跟着众人往医务室去，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小声喊道，“元帅。”

　　顾廷晟停下脚步，垂眸看他。

　　“那个......您的斗篷被我弄脏了，我洗干净再还给您可以吗？”沈翊瑜指了指病床上的黑色斗篷。

　　他原先打算离开，就把珍珠放在斗篷口袋里。

　　这会儿留下来，就不能放着不管。

　　顾廷晟嘴唇轻抿，然后点了下头。

　　沈翊瑜便小跑过去，动作轻柔地抱起那黑色斗篷。

　　只是他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无法跟顾廷晟相比，对方的斗篷都显得特别庞大，还很沉。

　　沈翊瑜吃力地抱起斗篷，没走两步就有一截垂到地上。

　　他一惊，手忙脚乱去捞，结果一弯腰，另一边又出了状况。

　　卫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翊瑜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手里突然一轻，斗篷被人拿走了。

　　沈翊瑜愣愣抬头，就对上顾廷晟那双淡漠的鎏金色眼眸。

　　“先放这儿，吃完饭再送洗衣房。”顾廷晟直接道。

　　沈翊瑜也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他们吃饭，只得点头。

　　等顾廷晟迈步，他就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

　　秦冶嘴角轻翘，跟楚君耀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了医务室，士兵就多了，他们这一行人不管是外貌还是军衔都格外引人注目。

　　第一军团纪律严明，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除了训练出任务，平时都没什么娱乐。

　　因此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那消息就长脚似的迅速传遍整个军团，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顾廷晟英雄救美，捡回来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

　　好不容易见到正主，一个两个都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然后就被沈翊瑜那精致漂亮到不似真人的脸给惊到了！

　　沈翊瑜被这么多人直勾勾盯着，那叫一个无所适从。

　　顾廷晟敏锐地察觉到少年的不安，眉头微蹙，扫向那群看热闹的。

　　一时间，吃瓜的士兵们就像林子里被惊到的鸟，轰的一下瞬间跑没了影。

　　没了那么多视线，沈翊瑜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可一进食堂，里面原先热闹的景象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瞬间安静。

　　比刚刚路上更多的目光落到身上，让沈翊瑜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哪怕竭力隐忍，那种惊恐又不安的感觉依旧十分明显。

　　顾廷晟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微微侧身，挡住那些目光，同时用警告的视线扫了回去。

　　众人见状，纷纷收回视线，吃自己的饭去了。

　　沈翊瑜攥着衣摆，很是愧疚，“对不起。”

　　他也不想这样，可身体本能，实在是控制不住。

　　顾廷晟长这么大就没安慰过人的经验，索性看向秦冶。

　　秦冶会意，立刻笑着安抚道，“小瑜，你别怕，咱们第一军团对作奸犯科的绝不姑息，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沈翊瑜看了一眼秦冶，对方虽然生得艳丽，五官有种极具攻击力的感觉，但释放的善意却是实打实的。

　　他暗暗运气，努力调节好情绪，然后小声道，“谢谢。”

　　秦冶嘴角轻翘，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第一军团不搞特权，哪怕是身为帝国元帅兼军团长的顾廷晟，吃饭也得排队。

　　沈翊瑜本来想站到最后面，秦冶拦了一下，只得站到顾廷晟后面。

　　他小心翼翼往前挪步，生怕不小心碰到顾廷晟。

　　这亦步亦趋的小模样让周围悄咪咪打量的士兵们纷纷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忍住变成山里的野猴发出尖叫。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食堂大叔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轮到了沈翊瑜。

　　“哟，这小孩儿长得可真漂亮！”大叔眼睛顿时亮了。

　　他一出声，其他正在打菜的大叔大婶纷纷看过来，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王叔，小瑜他有点怕生，你让他先点菜。”秦冶主动招呼。

　　“行。”王叔点点头，“你想吃什么？”

　　沈翊瑜看着不锈钢盘子里装着的各式饭菜，有些懵，他不知道怎么选，试探性道，“我跟元帅一样就行。”

　　“行。”王叔拿起餐盘给他打了满满当当一勺饭，菜的分量也特别足。

　　沈翊瑜接过餐盘时都被那沉甸甸的餐盘惊了一下。

　　他端着盘子乖乖站到顾廷晟旁边，想等秦冶他们一起走。

　　顾廷晟看着少年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淡淡开口，“先找座位。”

　　沈翊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点头，“好。”

　　顾廷晟环顾四周，最后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第一军团的餐桌是三人一排，顾廷晟让他坐靠墙的位置，然后坐在沈翊瑜旁边。

　　秦冶他们打好饭菜也过来了，落座后没多废话，直接开吃。

　　沈翊瑜握着两根不锈钢棍子，却是犯起了难。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秦冶坐在沈翊瑜对面，见他半天没动静，关切地问道。

　　“不是。”沈翊瑜连忙摇头，然后学着他们的样子笨拙地拿起筷子，好不容易夹起来一块牛肉，还没到嘴里，半路就掉到了米饭上。

　　眼瞧着卫肆几人都吃了一大半，他脸涨得通红，急得汗都快冒出来了。

　　“你不会用筷子？”秦冶问道。

　　沈翊瑜低下头，十分沮丧，“对不起。”

　　“没事。”秦冶弯了弯唇，“你以前用什么吃饭的，刀叉吗？”

　　沈翊瑜摇头。

　　“那用什么？”秦冶疑惑。

　　“我以前都是喝的营养剂。”沈翊瑜解释道，“爸爸只给我吃那个。”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沉默了。

　　秦冶想到沈翊瑜的调查资料，哪怕竭力隐忍，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他连饭都不给你吃？”

　　沈翊瑜点头，“爸爸说吃东西会让咬肌发达，脸变大，那样就不好看了。”

　　“一直到现在都这样？”秦冶再次确认。

　　沈翊瑜隐约察觉到他们的愤怒，面上带了几分茫然，却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

　　秦冶咬牙，恨不得将沈翊瑜那个无良渣爹千刀万剐！

　　“没事，既然你现在到了第一军团，就是咱们第一军团的人，以后好好吃饭，争取养点肉，不然你这小身板我都担心风稍微大点能直接把你吹跑。”楚君耀笑道。

　　沈翊瑜认真点头。

　　他把身体养好，到时候说不定能多帮顾廷晟治疗几次。

　　沈翊瑜还没忘记自己是来报恩的。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又尝试了一次，那块牛肉还是夹不起来。

　　沈翊瑜正纠结要不要学不远处那个端起餐盘直接往嘴里扒饭的士兵，旁边顾廷晟已经吃完了，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他动作太过迅速，以至于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沈翊瑜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很是不安，“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吧？”秦冶歪了歪头，随即笑道，“元帅就是这性子，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还不爱说废话，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

　　话虽如此，沈翊瑜心却依旧悬着。

　　秦冶心生怜惜，正准备教他怎么使用筷子。

　　顾廷晟回来了。

　　沈翊瑜正要起身道歉，一个小碗放到了他餐盘旁边，里面还装着叉子和勺子。

　　顾廷晟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