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婉**扬

18、母亲的日记

　　司徒雷站在院子的门外，微仰着头，目光直直落在远处那幢房子上。对里面的那个人来说，一定很稀奇吧。他这个对这里厌恶排斥的人，居然会在几个月后又回到此处。念及至此，司徒雷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
　　“少爷？”迎出来的管家话音中带着惊诧。
　　司徒雷点了点头，径直向内走去。
　　管家惊疑不定地跟上他，揣测着司徒雷怎会突然上门。可是他来，老爷必定会高兴，管家又有些欣慰。
　　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沉默着，迈步走上楼梯，去往自己房间的方向。
　　“少爷。”管家喊道，“不告诉老爷您回来了么？”
　　司徒雷的脚步只一滞，旋即继续向前，冷淡的声音在走廊上幽幽的响起，“我只是来拿点东西，不是来见谁。”
　　管家叹息，这父子俩为什么一定要势如水火？
　　当司徒雷的房门关上，书房的门恰巧开启。司徒晟走了出来，对管家说：“小雷回来了？”
　　“是。”
　　“这孩子……”他话没说尽，却停下不语。
　　“老爷，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呢？”
　　管家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然而每一次，司徒晟都这样回答，“告诉他，他会相信么？”
　　他也明白少爷不一定会信，可是不说，那不是永远都没有知道的那一天？
　　但他此时只能说：“老爷的心，少爷终究会明白的。”
　　“是吗？”司徒晟笑呵呵的拍了拍跟随自己多年的管家，“你是在宽我的心吧。”他望一眼司徒雷房间紧闭的门，“不过，借你吉言，希望如此。”
　　他想了想，依旧走过去，敲起门来。
　　司徒雷打开门。
　　“小雷，回家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大伯。”司徒雷扬眉，“如果你要的是这样的招呼。”
　　司徒晟脸上微带喜悦的神色顿时一垮，“小雷！你难道，真要一直这样下去？”
　　司徒雷语声缓缓一转，“有什么不好吗？”
　　“我是你亲生父亲啊！”
　　“就算是，难道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那你今天回来……”
　　“拿点东西给我女朋友看。”
　　“你有女朋友了？”
　　司徒雷抬眼瞥住他：“我以为，大伯对我的行踪应该了如指掌呢。”
　　司徒晟搓了下手，“你说过不要我派人……”
　　“是吗？原来我的话这么有用啊。”司徒雷每句话都像针一样，直直地扎向对面这仅剩的亲人。他会有种快意，可是隐隐也有些失落。
　　司徒晟和蔼的笑着说：“是啊，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啊。”
　　司徒雷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能不能……”在司徒雷抽出一本相册之后，司徒晟迟疑不决地开口，“让我见见那个女孩？”
　　“你要见她？”
　　“小雷的女朋友啊，我当然想见。”应该是个很出色的孩子吧。
　　“无所谓。”纪晚星刚告诉过自己她的父母近日会来，日子就定在明天，司徒雷拿起相册，“明天下午我会陪她去趟机场。”话音尚在空气中逗留，他已经越过司徒晟走出房间，向楼下走去。
　　司徒晟喜上眉梢，明天，明天，该好好准备准备呢。
　　司徒雷出了那座院子，手一扬，相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路边的垃圾桶里。
　　“我就记得好象有本空白相册来着。”他嘟哝着，将手插在裤袋内，慢慢沿着满是香樟的道路，走出这一爿别墅区。

　　告诉过司徒雷自己父母要来S市的消息后，纪晚星的眼睛有意无意地便总是往寝室门后挂着的日历上瞟。
　　“咦咦，晚星，你眼睛抽筋了？”
　　“你才抽筋了呢！”斜视洛菲一眼，她指向日期，轻声说，“唉，我爸妈明天就到了。”
　　“到就到呗，有爸妈来看自己，多幸福啊。”
　　纪晚星没有接下她的话，她也没有告诉过朋友家里的事情。
　　有些事，只要自己知道就好，没有必要让别人跟着一起为难。
　　隔日下午，机场。
　　纪晚星看看表，又仰头看着上方的滚动屏幕，“快到了呢。”
　　“是啊。”
　　“你一点也不紧张哦。”她开玩笑似的说。
　　“有什么好紧张的。”司徒雷揉揉她的头发，“我这么出色，你爸妈不会不喜欢的。”
　　“切～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她翻翻白眼。
　　“不然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会喜欢我？”他很聪明地把话绕到她身上。
　　纪晚星当仁不让的笑，“那倒也是。”
　　“啊！”站了一会，她轻呼，“到了。”
　　两人的耳畔都传来同样的声音，“……CCS1668号航班已飞抵S市……”
　　纪晚星拉住司徒雷的手，她感觉到自己手心正渗出汗来，而且紧张地略微发抖。她无法像身边的他那样平静毫无波动，来的是自己的父母，是来规劝，也是来阻挠的父母。
　　远远的，她看到出口处父母的身影在人潮中若隐若现，无意识的喃喃念道，“来了……”
　　从司徒雷的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像是让她放下心来。
　　“叔叔阿姨，初次见面，我是司徒雷，晚星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当纪父纪母走到两人跟前，司徒雷护住纪晚星，彬彬有礼地朝他们打着招呼。
　　他泰然自若地承受着来自纪家夫妇审视的目光，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纪父首先反应过来，朝他点点头，“你好，我听晚星说起过你。”
　　纪母逼视的目光也逐渐柔软。
　　这个孩子的确出色，不卑不亢，如果不是先前听过沈泽的意见，他们也许会喜欢上他，至少不会再想阻止他们。只是，如果他真是骗子，女儿的未来就要被他毁了啊！
　　他们，不得不慎之又慎。
　　“爸爸，妈妈，我们先去宾馆吧，我已经帮你们订好房间了。”
　　纪晚星说着，带着父母朝外走。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前面那个中年男人鬓角已见花白，面容如同雕刻，棱角分明，只是眉眼和紧抿着的唇与司徒雷似有相似；另一个男人年纪要大许多，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
　　他们走近，中年男人笑着对司徒雷说：“小雷，这两位难道就是你女朋友的父母？”
　　他的声音醇厚而雍然，让纪父都不自觉地为他话音中隐隐散发的气势所压制。
　　这是——
　　他同妻子互相交换了一眼彼此才懂的眼色，却发现两人都不知道这个男子是何许人。然而，他们也都发现他绝不是寻常人。
　　“是的。”司徒雷回答。
　　“这位先生是？”纪父终于问出来。
　　“鄙姓司徒，单名一个晟字。”司徒晟颔首致意。
　　司徒晟！
　　虽然不曾见面，他们却与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势力做过生意。
　　司徒晟满意地看着他们表情上微弱的变化，“小雷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出现。”
　　司徒雷是他的孩子？！
　　纪父惊疑不定，沈泽不是说这个叫司徒雷的男生没有父母？但他立刻回复镇定，神色已经十分完美，“啊哈，司徒先生，没想到我们会有机会见面，我真是不胜荣幸啊。”
　　“彼此，彼此。”
　　“早听说司徒先生在S市，真是巧啊，我们的孩子居然会有这样的缘分。”
　　“是啊，有缘啊，呵呵。”
　　纪父纪母与司徒晟热络地你来我往。
　　纪晚星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又看看司徒雷，小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难道是……”
　　司徒雷点头，“他是我大伯。”
　　也是你父亲，纪晚星在心底悄然加上这么一句，目光飘向前方。无论是谁，见到两人都不会怀疑他们之间血缘上的连系吧。
　　由于司徒晟的出现，局面立刻明朗。
　　纪晚星很开心地看到父母不再阻挠，甚至坐观其成。
　　他们离开的那天，纪母拍着女儿的手说：“晚星，这样我们也放心了，要好好和小雷交往哦。”
　　纪晚星对母亲的话，既无奈又庆幸。
　　小雷，如今都已经这样亲热地喊司徒雷的名字，不久前，他们还口口声声他是骗子呢！
　　真滑稽。
　　但不论如何，这就是自己要的结果。
　　该心满意足了呢。

　　“小雷，你是在利用我吧。”虽然说着这样的内容，却不是问句。
　　“我想大伯肯定看得出来呢，果然如此。”
　　“为什么这样也不肯承认我是你亲生父亲？”
　　“我没有不承认啊。”司徒雷抬头，面目被阴影掩住，看不清楚表情，“在血缘关系上，大伯的确是我的父亲。”
　　“可是心里不这么承认，对吧。”
　　司徒雷没有说话，司徒晟知道，这……是默认。
　　“算了，即使被你利用，只要我有能力办到的，我都会为你去办。”
　　正在向外走的司徒雷停下来，转头说道，“那太谢谢大伯了。”才继续走出门。
　　司徒晟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多少次在与儿子的对话后叹息了，可是他没办法。亲生儿子始终不承认自己，多么残酷！
　　“老爷，这是何苦……”门外的管家低声咕哝一句，身影隐在走廊的黑暗之中。
　　“你跟着我干什么？”
　　司徒雷冰冷的声音让紧随其后的管家打了个哆嗦。
　　“少爷！”
　　“不要喊我少爷。”
　　管家依然执著，“少爷，有些话我想对您说。”
　　司徒雷转过身，月光从窗外照在他的额上，发际的阴影中能够看到他灼灼的目光，“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
　　“那好吧。”司徒雷撑在栏杆上，合上双眼，“反正现在我有空，你说。”
　　“您对老爷的态度……”
　　管家刚说完七个字，就被司徒雷不耐烦地打断，“如果你要说这些废话，抱歉，我没时间听。”
　　“我想告诉您真相。”
　　“真相？”司徒雷张开眼睛，逼人的寒光射向管家。
　　“是的，关于当年那件事。”管家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又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司徒晟所在的房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说，可以吗？”他可不希望这一次又被老爷阻止了。
　　“可以，有个地方……”
　　司徒雷勾起一抹恶意的笑，有个地方，很适合。
　　好久没有开启的门上积满了经年累月的灰尘，司徒雷掏出钥匙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管家迟疑片刻才走进去，这里是……二老爷和夫人过去的家。
　　“好吧，坐。”司徒雷抹去椅子上的灰，自己率先坐下，“可以开始了吧？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搅。”连自己，都好久好久没有来过。
　　因为只要看到客厅内的那扇窗，记忆就会自动跳出那个下雪的夜。
　　现在，他也是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是的。”管家回答了一句，眼睛微微合住，思绪蓦然回到若干年前的那时。
　　“那一天，并不是老爷找到了二老爷和夫人，而是二老爷和夫人找到老爷这里来。本来老爷根本不知道您是他的孩子，还是二老爷告诉他的……”
　　司徒雷开始更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打断管家的话。
　　“他们在书房里发生了争吵，吵得很激烈。二老爷摔门出来，指着老爷说，少一分钱我们也不会罢休。但是老爷却固执的与他对视，说想都别想。二老爷带着夫人离开，老爷才派人跟上去……”
　　“说到底，你也不是那么清楚事情的根由嘛。”
　　“不。”管家与司徒雷对视着，“我想，是二老爷和夫人为了司徒家的财产，想用少爷来交换，可是老爷不同意他们的要求，才会有后来的事。”
　　“你想？我不相信推测。”他只相信自己。
　　管家着急地想让他相信自己的话，可是却说不出决定性的言辞。或许，即使有，司徒雷也会怀疑。
　　他终于想到了一件事，“少爷，夫人当时不赞同二老爷的做法，曾经想要阻止老爷他们的争吵，中间提到过日记什么的。”
　　当时，二老爷吼骂的声音穿透墙壁传出来，他听在耳里。
　　——哼，多亏我看了你的日记，不然我还不知道你依旧偏向哥哥！不过也多亏它，我才知道哥哥的儿子没了。
　　接着，是夫人拼命的尖叫。
　　“日记？”
　　“对，应该是夫人的日记。”
　　司徒雷心里一动，他知道母亲有写日记的习惯。小时候，他最喜欢趴在母亲的腿上，母亲安静地记着日记，写完当天的，就会把那个精致的本子放在他身边，然后翻开旁边的故事书，念给他听。
　　管家说的，也许是真的。
　　心里突的窜上这么一个念头——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母亲的日记呢？
　　司徒雷又惊又疑，几乎无法管住内心呼啸着乱窜的思绪。
　　他脸色却没有变化，还是那样自若。
　　“我知道了。”他沉声对管家说，“你先回去吧，但是，我并没有相信。”
　　大概没人告诉过他，越是否定，内心其实越是肯定呢。
　　日记，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应该是在这套房子里吧。
　　一边尽力地忽视着客厅的落地窗，司徒雷走进过去母亲的房间。没有，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这间房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可是没有那本日记。
　　他依稀记得日记硬壳的封面上画着花枝柔软的玫瑰和蜿蜒的藤蔓。
　　没有。
　　他沮丧地走进自己孩提时的卧室，坐在那张小床上。
　　小床被不符合自身的重量一压，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响。
　　司徒雷叹了口气，既然没有找到，那就当做没有吧。那么，管家说的，也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了吧。
　　然而为什么，心里却这样急切地想要找到管家所说的证据？
　　是因为，他已经相信了么？
　　十多年的仇恨，难道几句话就能够化解？不，不会的。
　　他会找到母亲的日记本，然后拿着证据告诉管家，他说的一切都是错的！
　　手在床边撑住，掌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司徒雷的心开始飞快地跳动，从棉絮与床单的边缘，露出一角的淡紫封面上，翠绿的藤蔓托着艳丽的玫瑰。
　　那是……母亲的日记！

　　12月17日　　晴
　　……
　　小雷睡着了，他最喜欢趴在我腿上睡觉。
　　真是感谢神把小雷赐给我，让我不用那么寂寞。
　　……

　　12月18日　　晴
　　……
　　晟的孩子从这个世界，永远离开了。晟一定，很伤心吧。他那么爱孩子，那是琳留给他唯一的慰藉。他一定很伤心，很伤心。
　　我该告诉晟小雷的身世吗？对他说，不要伤心，你还有一个儿子？
　　但是这样，莫会更难过吧。
　　他一直都以为小雷是自己的孩子，对他那么好。
　　人活着，为什么总是这么矛盾呢？
　　还有几天就是小雷的生日了，应该去买给他的礼物了。
　　我最亲爱最可爱的儿子小雷，也慢慢长大了呢。他长大后，一定比他爸爸要帅，要出色。他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孩子。
　　我的小雷。
　　我不能告诉晟，他知道了也一定会夺走我的小雷，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

　　12月19日　　阴有雾
　　……
　　天气开始变了，早上起了好大的雾。
　　冬天起雾是什么来着？对了，是要下雪了。
　　我的小雷就是这样回答的，他真聪明！
　　小雷要什么当礼物呢？要是问他，他一定是说漫画书或者模型。我的小雷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能够好快把一整张千片的拼图拼好呢！
　　莫今天提到了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态度，好奇怪。
　　也许是我敏感了吧，莫是对我最好的人。在他身边，我才能够不寂寞呢。
　　……

　　12月22日　　雾
　　……
　　前天昨天都没有心情写日记，因为和莫大吵了一架。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吵过这么严重的架。我好害怕，莫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爱他呀，他为什么不相信呢？
　　小雷开始盼望过生日了呢，吃晚饭的时候，就问我和莫，他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这小家伙！
　　不过，莫对小雷的态度没什么变化，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知道的人，永远比知道的人幸福呢。
　　……

　　12月23日　　雾
　　……
　　雾越来越浓，一定会下雪，明天或者后天吧。
　　我已经想好了给小雷的礼物，他一定会高兴的，我的小雷。
　　……

　　12月24日　　小雪
　　……
　　莫竟然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
　　他拿着我的日记本对我吼叫，他竟然看了我的日记！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人群中一样，他怎么能这样？
　　难道莫不知道，我有多么信任他吗？
　　他竟然……违背了我的信任。
　　他还说出那样的话，说我依旧偏向晟。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根本不会嫁给他！
　　莫竟然，想用我的小雷去和晟做交易！他说晟为了小雷，一定会把家产分给我们。莫，你不是说过，对钱财不在乎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这样问他，他却说，“过去不在乎，因为不知道我的女人被哥哥得到了。”
　　莫，你怎么能够这样……
　　是的，我对不起琳。
　　因为我无法忍受寂寞。
　　我罪该万死。
　　明天是小雷的生日，先这样吧，希望我的小雷平安幸福的长大，不要像妈妈，也不要像莫或者晟。
　　……

　　12月25日　　雪
　　……
　　我借口要换衣服，来记今天的日记。
　　这是我最后的日记。
　　莫，我恨你。
　　你说不让我好过，逼着我去找晟。
　　那么好吧，我答应你了。
　　要下地狱，我们一起下吧。
　　我的小雷，再见。不，也许妈妈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妈妈要食言了，本来答应给小雷带礼物和惊喜的呢，都是妈妈的错。
　　不过晟会照顾你的。
　　他一定会的。
　　……

　　啪嗒，日记本跌在地面上。司徒雷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看到的全部字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母亲的最后那篇日记，他看出明显的不对。
　　那简直就是——诀别！
　　他又拾起了那本日记，再一次地从头看起，再次翻到最后的那页。是的，真的是诀别。
　　“这是最后的日记。”
　　“妈妈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这是连司徒晟和他的管家都不知道的事。
　　“妈妈……”司徒雷无意识地低喃，合上日记，手指颤抖着，有好几次，日记本差点又从他的指间滑落。
　　“还真是，愚蠢呢……”
　　司徒雷站起来，夹住日记本，走出房间。目光落到客厅的窗上，好在现已经是春天，窗外不会是那日看到的情形。不会有飘飞的白雪，不会有橘黄的灯光，不会有母亲，也不再需要寻找父母的身影。
　　他刚走到楼下，对上的竟然是司徒晟。
　　“大伯……”
　　司徒雷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苦涩。
　　这算是执念吗？想要刺激人，到头来，刺激的仍是自己。
　　“小雷，你……”司徒晟的目光落到司徒雷拿着的日记本上，“这是……你妈妈的日记？”
　　“是的。”
　　“我其实，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他的意思是？司徒雷愕然地抬眼，他不是一直想得到自己的谅解么？
　　司徒晟面色肃然，“无论如何，是我先对不起你妈妈。琳去世之后，我认识了你妈妈。她是一个温柔又坚强的女人，但是我忽略了，她很怕寂寞。在我一次又一次不能脱身陪她之后，她选择了我弟弟。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有了你。弟弟也不知道，弟弟爱她，所以娶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小云的死，也许你们一家人会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不。”司徒雷陡然出声，“即使没有这个原因，也会有下个原因。即使没有下个，也会有下下个……因为，我妈妈的性格太决绝，而爸爸他，太贪婪。”
　　“小雷？”司徒晟惊讶地听着他把父母的性格这样通透的说出来。
　　“如果不是贪婪，爸爸他不会想去争夺家产。如果不是决绝，妈妈她何必拉上爸爸一起自杀？”
　　“你怎么知道？”
　　“就像玩拼图游戏一样，妈妈的日记，管家的叙述，还有你的话。”他得出了大致的情节，“妈妈无意中知道你的事，记在日记里，可是她在日记里又提到了我的事。爸爸偷看了妈妈的日记，知道了一切。我想起来，他们那时候神色都不对。他们吵架了，吵的很厉害。妈妈很伤心，在爸爸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之后，她同意去找你，但是也做了决定。并不是因为你派人追赶他们的车，他们才会出车祸。而是，我妈妈本来就决定了要自杀。爸爸肯定在车上和她发生了争执，结果车祸反而更迅速的来到了。这些，我想你也不知道吧？”
　　“我知道。”
　　司徒雷瞪大了眼望向司徒晟，他面色阴沉，周身都仿佛被笼罩在低压之内。
　　他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我知道你妈妈准备自杀。”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你妈妈和我弟弟一起来的时候，他们在书房里又吵了起来，当时，我听到你妈妈说一起下地狱这句话。”
　　“可是……这句话不能说明什么吧？”
　　“小雷，你不知道吧，你妈妈她……”司徒晟说到这里猛的停住，“算了，这些说了也没意义。”
　　“告诉我，我要知道！”司徒雷欺近他，他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
　　“我说过，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你妈妈那么爱你，我不希望你知道，你是被她抛下的孩子，所以宁愿你不知道。”
　　“你以为你瞒得住吗？快告诉我！”
　　“你妈妈她那并不是第一次自杀，她曾经割过一次脉，是因为我，被救起之后她就对我失望了。”
　　司徒雷震惊地望着他。
　　“她写给我的信里，也有过下地狱之类的话。后来我知道，她提到这就是要自杀了……”
　　“混蛋！”司徒雷揪住他的衣领，“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因为我阻止不了，能够阻止的人是我弟弟，但他……”司徒晟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老态，深深的疲惫从他的心里扩散到全身，“但也许，还有个原因是我的自私吧。”他想得到孩子，所以知道弟弟的妻子要自杀，他也没有提醒。
　　“你他妈的混蛋！”司徒雷握拳朝对面的男人脸上挥去。
　　然而，拳头伸到半空中，又硬生生停下。
　　手背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下，司徒雷缩回手。
　　即使骂他、打他有什么用呢？
　　“小雷……”司徒晟喊。
　　“什么事？”司徒雷的回应不再是那种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倒像是离家的反叛少年。
　　“能够原谅我吗？”
　　又是那种恳切的语气。
　　司徒雷抓了下头发，“我要想一想。”
　　他真的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才行。混乱，十足的混乱。父母那一辈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会如此的错综复杂？真是些不负责任的人，把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团乱还不够，还要干扰到他的生活。
　　真是的……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