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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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破车，旧了些而已。”艾潇喝掉最后一口豆腐脑，站起身来，“能骑能载货，还能搭人。是不是青时。”
青时很想说你那不叫能搭人，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头，“嗯。”
对面却在一通对视后发出狂笑，接着目光落在青时身上。小县城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眼熟，青时一看就是外地人。
为首的金毛讥笑道：“这你家的客人吧？艾潇，我咋不知道你是这么个机灵鬼呢？这破车也能拉客？还有你，没钱旅个啥游？这种车也坐。一个敢拉，一个敢搭啊？”
又是一阵哄笑。
青时看艾潇。他倒是无所谓这些人怎么说，但觉得艾潇会不高兴。昨天他只是说了句“你只有这一件衣服吗”，艾潇就尴尬了好一会儿，现在这些人明明白白地嘲讽艾潇穷，艾潇岂不是更加不自在。
但出乎青时意料，艾潇反应不大，转身跟李姨付了钱，拍拍青时的肩膀，“带你去博物馆，那儿有我爸参加修复的壁画。”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金毛却痞笑着走过来，脑袋扬得老高，他那俩同伴紧随其后。
艾潇往前迈了一步，挡住青时，“王桨，你有什么事？”
四阿迪耐克叫王桨、刘勤勤、黄定，还有个不认识，家里做建筑、运输生意，在小垣县算有钱人，班里同学还在穿几十块的杂牌运动鞋时，他们就已一身外国货了，今年更是买了酷炫的山地自行车，经常在学校炫技。
艾潇长得好、性格好，女生们有事都爱找他帮忙，王桨一帮刺儿头就看不惯他，不过也没搞校园霸凌那一套，就时不时膈应他两下。
“听说你前几天在路口甩尾，把那破车的轮儿给甩没了？”王桨阴阳怪气地说：“咋这么不小心呢？”
刘勤勤说：“三轮车怎么甩尾？要不让你爸给你买辆我们这种的？”
黄定说：“他爸不是靠他妈养着吗？买得起？”
纯粹的恶意扑面而来，青时刚想说话，却见前面的艾潇右手向后一挡。
“咱们这儿又没山，我这板车够用了。”艾潇似乎是真的不生气，青时看见他手背的青筋都没鼓起来，“轮子是飞过，但我爸修好了，还加固了，肯定不会再坏。”
青时听出一丝骄傲。
王桨却得寸进尺，“修？对对，你爸也就会修修补补。我说，你对那破车这么有信心，要不咱比比？”
刘勤勤附和，“比技术比速度，随你。你爸那么‘厉害’，你不能怂吧？”
这就是故意刺激人了。十四岁的少年，一般都经不住这种激。但艾潇却干脆地说：“你们肯定比我快，不比了。”
说完不再和他们啰嗦，踩上脚踏，“青时，上来。”
三轮板车像个年迈的老人般上路，还嘎吱了一下。青时背对艾潇，却不得不正对金毛四人，看见他们在嘲弄得逞后肆无忌惮地大笑。
板车蹬出一条街，转弯，讨厌的笑声听不见了，青时说：“艾小画。”
艾潇大声道：“啊？”
青时又不想说了，摇头。
但艾潇看不见，偏过脸，“你说啥？”
青时说：“没事，你看路。”
“青时你好怪。”艾潇笑道：“没事净喊我名字。”
小垣县博物馆外形像一座出关城门，巍立在历史的风雨中。艾潇领着青时进去，门卫熟络地打招呼：“哟小艾，带同学来参观呢？”
“邱叔好！”艾潇说：“是我家的客人。”
青时问：“你认识？”
“我爸的壁画不是在里面吗？研究所和博物馆本来也是一家。”艾潇看见青时手里的相机，“你这不能开闪光灯啊。”
青时推他脑袋，“还要你说。”
艾潇笑嘻嘻的，“我怕你不知道嘛，很多游客都不知道的。”
虽然是暑假，但博物馆里人并不多，远道而来的游客们都去城外的景点了，只有懂行的才来博物馆。
艾潇领着青时一个个展厅看，给他讲壁画的分类，每个展品的来历，出土时是怎样，后来又是怎么修复的。
“壁画基本出自古建筑、石窟，还有墓葬，我们这边基本没有从古建筑弄来的，都是石窟和墓葬。时间跨度很长，从魏晋到唐都有。”
“我跟你说，壁画修复可费劲了，先不说人为破坏，就是风沙、植物侵蚀都够呛。你看这幅，修复之前起甲返碱，我爸他们给它打粘合剂，就那种针管，后面加个气囊，倾斜着慢慢推。”
“你知道起甲是什么吗？就是翘起来，变成大片大片的泡泡。哎，这些壁画的颜料层可薄了，清理后很容易就脱色变白，还得想办法。”
青时津津有味地听着，对壁画和文物保护本身倒是没什么兴趣，他只是觉得，艾潇认真当导游的样子很有趣。
“你对壁画修复挺了解啊。”坐在一楼大厅休息时，青时说。
“那当然。”艾潇说：“毕竟我爸干这个的，我耳濡目染。”
青时：“还说没兴趣。”
艾潇挠挠头，“我觉得辛苦嘛，我怕吃苦，我也没我爸那种信仰。”
聊了会儿，又说到王桨那群人。青时旁敲侧击，“俩轮哪干得过三轮，我以为你要撞过去，结果你遛了。”
艾潇直乐，“我至于吗，他们笑就笑呗，我不在意他们，就生不起气来。”
艾潇对被针对这事看得很开。他不是本地人，上小学时才跟着父母从南边搬来，大部分人都待他们很好，可哪儿都有王桨那种人，说他们一家都是吃小垣县旅游福利的，穷酸可怜，还说艾力军老钻墓穴，天天对着死物，晦气，没几个钱赚，全靠女人打点旅社。
艾潇文科很好，尤其是语文历史地理，这都是在家跟艾力军熏陶出来的。王桨看不惯他，编排他将来也要钻墓穴，是个小扫把星。
“他们根本不懂。”艾潇晃着脚，“我一点儿不觉得安女士和艾老师不如他们的爸妈。修壁画是多了不起的本事，他们老爸会吗？我懒得跟他们计较。”
青时心想，那我昨天说你只有一件衣服，你跟我计较，是因为我值得计较？
这话青时当然没问，休息够了，艾潇又带青时去看造像和陶器。离开博物馆后直奔夜市街，但离天黑还早，艾潇就蹬着车，载着青时满城兜风。
小垣县太小了，就是因为太小，才在老城的南边建了新城。但新城没有历史氛围，艾潇在路口停下来，回头：“青时，咱还去吗？”
青时看他衣服又汗湿了，“我想骑一会儿。”
艾潇：“你会？”
青时：“瞧不起谁？”
新城和老城最大的不同就是路更宽更直，蝉子巷里那种蛛网般的路绝对没有，人和车都少。艾潇见青时骑了会儿，没什么问题，就放心地在板车上打瞌睡。
青时原本只是骑车打发时间，经过一条名叫彩裙路的街区时，心思却变了。
傍晚，艾潇和青时换座，回老城，去夜市街。晚上回到旅社，艾潇得意地给安林婕看作业。
“明天去哪？”艾潇彻底和青时熟了，不拿他当客人。
青时却说：“明天我想自己转转，这几天安阿姨不是特别忙吗？你不帮她？”
艾潇鼓了鼓腮帮子，“你是不是想出城了？我给你联系车吧。”
青时摇头，“暂时不出，就在城里转转。”
“今天不转了吗？”
“你吵。”
艾潇气死了，青时叫他小画老师，夸小画老师是个好导游，他又被哄好了，答应明天把三轮板车借给青时。
上午，艾潇没见着青时，三轮板车也不见了，安林婕去旁边旅社，和几位老板一起做玫瑰饼，艾潇就和岚岚姐一起看店。中午旁边旅社的关乔来了，找艾潇抄作业。
两人是同学，父母又都在蝉子街开旅社，关系挺好，关乔一看艾潇作业写了这么多，差点惊掉下巴。艾潇神神秘秘地说：“我有高人相助。”
而此时，高人正在新城斜梁路，准备与金毛四人组竞速。
青时一早就在小垣中学后门等着了，等到中午，王桨和刘勤勤才出现，没骑车，是来打篮球的。
王桨看见青时很意外，“你是昨天那个……”
青时冷淡开口，“不是要比吗？速度还是技巧，你选一个。”
王桨哪儿经得住激，情绪马上上来，“你替艾潇比啊？把他叫来。”
青时：“不用他，我和你们比。”
王桨嚣张道：“行，地方你选吧，就你这车，不让让你，回头你说我欺负你。”
青时也不客气，“老城路太窄，人多车多，不好比，去新城吧，从斜梁路出发，终点你们定。”
“踩过点啊哥们儿？”王桨嘲笑一声，又跟刘勤勤商量：“斜梁路西边那路叫什么？好像有个工程，封了一大片，不让车进去，正好飚一下。”
刘勤勤说：“不就彩裙路吗？”
王桨问：“终点在彩裙路，但那不准车进去，自行车都不准。你敢吗？”
青时：“你敢我就敢。”
王桨吹了声口哨，“我兄弟这会儿有事，两点斜梁路见？”
青时骑上板车，“没问题。”
不到两点，青时和王桨四人都到了。新城人本就少，午后更是见不着车。王桨得意地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真比？”
青时说：“你怕？”
“草！”王桨唾了口，跨上拉风的山地自行车，“你就这会儿嘴硬吧！”
时间一到，四辆山地自行车离弦之箭般冲出，黄定怪叫着冲在第一个。青时悠然地起步，看他们的眼神像看傻子。
三轮板车老骥伏枥，瞬间被抛得没影，比龟兔赛跑里的龟还可怜。但青时确实在骑，缓缓经过斜梁路，再往前，就是禁止任何车辆通行的彩裙路支路了。
警笛声呼啸而至，两辆巡逻车从青时身边经过。王桨四人还彼此较着劲，可在终点等着他们的，却是城管。
青时停下，前方路的尽头，王骄正与城管争辩，四辆风骚的自行车被扣下，人也被请上了巡逻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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