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嘲讽》羽化飞仙

8、第七章

　　因为老鹰的搅局，凯蒂败兴回家。翻出冰箱里仅剩的食物，随便填塞肚子。
　　电脑已经连续开了六天，圣图罗的网站上仍没有出现他的身影，只有那些忠诚的教徒们翘首以待着，他最新的战报。
　　凯蒂一边咬着干硬的面包，一边喝着隔夜的牛奶。可能封口没有闭好，牛奶显然在冰箱里串了味，泛着一股腥气。
　　喝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凯蒂只好丢掉牛奶。
　　她冷眼看着论坛网友们聊得热火朝天，不停说起最近发生命案的事情，对于圣图罗的崇拜更加炙烈。从个人信息显示，这些人大部分是学生，正当职业者很少。当然，也不排除匿名或注册时隐瞒真实身份。
　　在尝试用互联网搜索‘殊曼’这个植物无果后，她将问题发到了聊天室。
　　专杀蓝眼睛：嘿，你们是狂热份子吗？圣图罗有什么值得你们崇拜的吗？
　　发出去才十秒，马上激起一堆反对者的驳斥。
　　‘当然了！所有神灵里，他是最有个性的！比起高挂在教堂正中整天闭着眼等人去祈祷的基督好多了！尤其后现代社会，所谓的天神都在牧师的嘴巴里夸大了，却没见过耶稣现身拯救过任何一个人！哼几首圣歌就能上天堂？让那些虚伪又愚蠢的小人见鬼去吧！’
　　后面的话不堪入耳，凯蒂避而不战，直接转弯。
　　专杀蓝眼睛：行了兄弟们！你们了解圣图罗多少？见过他的画像吗？听说过殊曼吗？
　　‘怀疑我们的忠诚吗？要是想挑衅的话小心我拧断你的脖子！’
　　‘殊曼？！见鬼去吧！谁会取这么怪的名字！’
　　‘不要让我查出你的IP！否则我一定替伟大的圣图罗敲碎你的老牙！让你下半生在轮椅上渡过！’
　　……
　　凯蒂并不想跟这些人展开口水战，她倒是对第二个网友的反问产生浓厚的兴趣。
　　‘殊曼？！见鬼去吧！谁会取这么怪的名字！’
　　没错，为什么殊曼一定要是植物的名称而不能是代表别的意思？虽然圣图罗的典籍上从未提到过，但也许这是个隐藏的重要线索！
　　记得圣图罗打来的骚扰电话中，有一段男女的对白，末了他好像呼唤的是女子的名字。只怪她当时专注于找寻他的踪迹，而忽略了一早的提示。
　　重新找出电话留言，又听了一次。
　　除了最后她直觉是个人名外，其他一概不知。这种语言，她从未听过。
　　录好这段凄怨的歌曲对白后，她连夜前往市内最大的博物馆。尽管博物馆早已下班，她也有办法能找到馆长。因为除了馆长，没有人更了解历史与语言的了。
　　一张警方证件，一张严肃的脸，一副事态严重的模样，博物馆的保安便合作的交出馆长的私人电话。
　　几番交谈下来，馆长终于答应了凯蒂的请求，愿意来馆内办公室一趟。
　　虽然馆长在休息时间被人打扰，但却是个很热心的老头。他请凯蒂到自己的办公室，亲自沏了杯黑咖啡，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直接拿过录音机聚精会神的听取留言。
　　当凯蒂杯中的咖啡渐渐冷去，馆长才抬起红润而虚胖的脸，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口里不断发出‘啧啧’声，连他自己都惊叹不已。
　　“您听出什么了吗？”凯蒂疑惑不解的询问。
　　“嗯！真是太奇妙了！现在犹太人使用的大多是希伯莱语演变的语言体系，很久没听到最原味的希伯莱语了。这可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语言之一。它属于中东闪含语系闪语族的一个分支……”
　　“很抱歉，我不该打断您。可是我更想知道，这段话的内容是什么。”为了防止馆长扯出一大段专业方面的解说，她只好这么做。
　　馆长倒也不在意，他用方手帕抹去额头沁出的汗珠，继续讲解。
　　“哦，我仔细了听了听，大概意思就是男子被心爱的女人背弃。从对方的名字上判断，应该是与一段神话故事有关。”
　　“麻烦您可以多说点吗？”凯蒂的兴致完全被调动起来，她想知道这段故事。
　　“那是个很悲惨的故事。地灵神来人间的第一天，故意以口渴为由考察人类的品性，结果爱上了送水给他喝的美貌女子。可惜这个女人虚有其表，对地灵神并不真心相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认识了另外一名天神耶和华。得知对方是受万人敬仰的自由神后，便想踢开那个可能会妨碍她的地灵神。于是她故意从中挑拨离间，耍手段，让自由神憎恨这个欺负自己女人的天神。在地灵神最后一次去找她想挽回从前的爱时，却被耶和华撞见。一怒之下，他用天火烧光了归地灵神庇佑的森林，并且将他逐出圣殿，以示惩戒。而这段录音，讲的就是地灵神最后一次挽留殊曼的情景。”
　　“殊曼？”
　　“没错。我不会听错。不过这段录音的对白，倒挺像歌剧的。”馆长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留意凯蒂面部在变化。
　　陡然听到‘殊曼’这个名字时，凯蒂忽然觉得自己后背的藤蔓，又扎深了一寸。
　　※ ※ ※ ※
　　早上七点，凯蒂将那段录音带到技术科，利用声谱分析仪器寻求那些可能被忽略的细节。但是很可惜，她一无所获，线索又断了。
　　颓丧的迈出试验室，凯蒂觉得整个人都像灌满了铅水。本来还想找斯兰都一起共进早餐，可他部门的人说他这两天报个到就没影了，神神秘秘的。
　　凯蒂猜想他可能在极力追查希尔顿的事情，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直接去局里请示，希望查理斯可以派她去都灵调查希尔顿的下落。
　　结果事情比想象的顺利，查理斯厌烦了上头隔三差五的施压，他听到凯蒂的请求后立刻批准了。
　　但前提条件是，必须时刻与局里保持联系，提供最新的情况。
　　临行前她给斯兰都拔了一通电话，始终关机。只身一人前往幼年居住过却毫无印象的地方，没有过多的激动，忐忑不安倒是如影随形。
　　到达目的地后，都灵这边就有警员接待她。可能他们没想到会是个如此年轻的女警，一路上玩笑话说了不少，全然没有刚接人时的严谨神色。
　　凯蒂敷衍的同他们逗笑几句，转而将目光瞄向车窗外飞速掠过如同仪仗队般笔挺肃立的大树。
　　望着反复重叠的树影，自己倒映在车窗上的面孔反而越变越清晰，越变越生动；恰似三维立体图像陡然间有了生命，从单调的纸板上跃然而立，而那些匆匆掠过的树影就像快速翻阅的动态画册，随着车速的加快而演化出一套连续的动作画面——咧嘴一笑——她在笑。
　　然而事实上，凯蒂不但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是一脸的严肃。
　　那么窗上在笑的凯蒂又是谁？！
　　凯蒂惊恐得一下弹起来，脑袋被车顶重重撞击，身子又坐了下去。周围不解的警员投来怪异的眼神，对她古怪的行径很是纳闷。
　　“没事吧？发生什么了？”临坐的一名警员殷切的慰问，凯蒂揉着脑门难堪的一笑。
　　“大概是我太神经质了。可能没休息好。”她是真的神经衰弱了，车窗上什么也没有。
　　一起用过午餐后，都灵警方列出所有名叫希尔顿的个人资料。果然如斯兰都所说，符合标准的只有一位健在。但那个人凯蒂已经不用再去拜访了，因为他从小就是智障，生活全靠姐姐打理。就算他有犯罪动机，也绝对没有那个能力。
　　剩下的，只有那些长眠地下的希尔顿了。
　　如果他早就去世，那么线索就真的断干净了。但凯蒂还是决定去墓场走一趟，要是她之前推理正确的话，蓝眼睛应该也来过这里。不过在去之前，她先绕道找小时候住过的郊区木屋，也许是真的遗忘得太彻底，她走在十字路口，竟不知道如何下一步。
　　拨通母亲的电话，希望她能指点迷津。
　　可是没想到母亲一听她现在在都灵，气恼的连声责备，更别指望她能提供当年住过的地址。
　　实在受不了母亲怒气冲天的发难，凯蒂干脆终止通话，转身走访墓场。
　　看守墓场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极少说话，除非是问到他了，他才会张开那口只有数颗牙齿的嘴巴，一边说话一边透风，不注意听很容易听错。
　　“您好，请问现在墓场平时还有拜祭的人吗？”从老头古怪的憋嘴表情看来，凯蒂是问了一句废话。
　　“当然了。这里全都是他们的亲人。无论生前做过什么，死后都被获得宽恕。如果有人赶不来，都会将管理费用寄来墓场，由我们帮忙打扫。”
　　“那么希尔顿的墓碑有亲友来败祭吗？”
　　“希尔顿？”老头皱着眉头，努力思索，鱼尾纹随之拉长，在眼角周围刨出无数道渠沟，深得可以将岁月框住。
　　“哦。这里有四名叫希尔顿的。除了其中一个每年都有亲人寄钱由墓场工作人员清理，其他的都有自己的亲人来打扫。”
　　“那么您有这些人联系方式，或者姓名之类的吗？”
　　“您是警察吗？小姐？”老头警惕的打量着凯蒂，松弛的眼皮蓦然展开，眼前那本黑色的证件，昭示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我的警员证。希望您能与警方合作。谢谢。”客套的收尾，老头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拖着不灵光的双腿，一颠一跛的离开藤椅，走入值班室拿出记事本。上面有详细的入园记录及亲友信息。除了一位叫希尔顿的墓碑每年都要管理处代为清扫外，其他的则都有亲友出入的记录。并且每半年就会来一次。
　　而那张交纳希尔顿每年管理费用的汇款单，则是由米兰小镇爱加丽都汇出。最巧的是，那里是她继父和她母亲居住的地方。
　　两次，都这么不可思议的巧。
　　凯蒂抽走这封汇款单，也抄走了那些拜访者的联系地址。现在，她得一个个查起。
　　一下午她都泡在警局，勤奋的工作态度令都灵警员们十分赞赏。相对与科维那些警员，这里人似乎更懂得把握每一分钟。
　　为了安心工作，凯蒂关掉了手机，一下午全是母亲的唠叨。她真不明白为何母亲对于都灵会如此反感，毕竟那曾是她出生的地方。
　　“凯蒂！你要的这些人的背景资料都查出来了。”一名警员将几页薄纸递到她手上，随手指向她的咖啡。“这东西可以提神，但别喝得太多。不利于健康。”
　　不知不觉，她已经喝了第六杯黑咖啡。
　　“呵呵，谢谢你的提醒。晚餐我请。”
　　“这可不行。”警员调皮的扬起眉毛，“归我们男士发挥绅士风度。”
　　凯蒂礼貌的笑了笑，目送他离开。
　　摊开文件一看，所有拜祭过希尔顿的人士居住地都在都灵，并且是多年的住户。这也就排除了与蓝眼睛有关。而那位居住爱加丽都，每次都匿名汇款的无名者，也通过调查当地银行的汇款记录，查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这个人，居然是她的母亲。
　　※ ※ ※ ※
　　“妈妈。”
　　“凯蒂？怎么现在才给我电话！我都担心死了！”母亲焦躁的语气，显然是等待她的电话已经太久。
　　“妈妈，你对都灵这么反感究竟为了什么？我很想知道。”凯蒂压低嗓门，不想让情绪再激动下去。
　　“没什么重要的。我只是讨厌哪里而已。”
　　“只是这样吗？”母亲的支支吾吾，凯蒂已经察觉出不妥。
　　“当然！可以不要再说这个话题吗？老天！为什么你一定要去都灵！事先都不告诉我一声！这样会让我很担心的！”
　　“这是我的工作，因为三十六前的命案。”凯蒂不愿再绕圈子，只能将话挑明。而母亲听见这里，霎时安静下来。她紊乱的呼吸一点点从话筒中渗透出来，凯蒂似乎都能感觉到母亲的身子正在发抖。
　　可是她不能停下来，必须问下去。
　　“为什么你每年都要给都灵墓场汇管理费？你认识希尔顿，也知道他以前的背景？到这个时候就不要再隐瞒我了好吗？！”
　　“凯蒂……”母亲哽咽了几句，再也说不出话来。
　　凯蒂知道，母亲现在一定很难受。恍惚间，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被逐出记忆以外的人。
　　“妈妈，希尔顿是不是那个被你诅咒了一辈子，痛恨了一辈子的人？是这样吗？”
　　如果她的预感没有出错的话，母亲最忌讳的人，只有她的父亲。那个在她童年记忆中只出现过五次，并且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果然，母亲终于松口了。她的语气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动，而是带着悲伤的埋怨。
　　“凯蒂。原谅我不肯对你坦白。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从小不愿意让你和他多接触，连半点关于他的事情都不告诉你。因为他不配做你的父亲。”母亲哭了起来，“你现在已经调查到都灵，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你。没错，希尔顿是你的父亲。一个无所事事，整天困在房间里的怪人！以前他并不这样，但自从加入圣图罗教后他就变了！出事后，我以为他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他居然变本加厉，竟会……总之我一点不后悔抛下他带你走！如果不是听亲戚说他死在家里一周后才被发现，我根本就懒得再去管他！对他，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妈妈。”凯蒂叹了一口气，尽管早已预料，可还是觉得突然。“对不起。妈妈。也许，我不该问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活在痛苦中的女人，压根没想到这件案子竟然会牵进她的家庭。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更加更棘手了。
　　一直苦苦追查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线索到此无疑又中断了。总不能让她去怀疑母亲和蓝眼睛有所关联吧？
　　“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你查出了他的过去。原本以为改名换姓就不会有人发现，没想到……”
　　“妈妈你说什么？希尔顿这个名字是父亲的化名？那么他以前用的是？”
　　“出事前他一直用的是真名。逃到都灵后，才改名叫希尔顿的。”
　　那么就是说，希尔顿根本就是父亲的化名。三十六年前希尔顿这个名字根本就不存在！
　　可狄非都遗孀说出的却是父亲三十六年后用的名字。如果不是她别有用心，就是这一切幕后有人刻意安排！
　　而那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斯兰都！
　　没错！斯兰都！那个提供独家情报的家伙！
　　她得找到他！一定得找到！
　　不巧的是，当凯蒂赶回局里准备找斯兰都问清楚时，一桩新的命案发生了。死者是狄非都的遗孀帕瑞太太。从现场勘查到法医的鉴定，都无法断定她是自杀还是他杀。就连死因，也成了谜。
　　但凯蒂清楚，她是一定是遭人灭口。因为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佳的保险箱。
　　凯蒂烦躁的一再拨打斯兰都的手机，对方仍还是关机状态。现在她只有去技术科亲自把他揪出来。没想到还是扑了空。这家伙在前半小时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那里。
　　无论如何，她今天必须找到他！哪怕坐一次守株待兔的蠢事，她也必须找到他！

　　（由于是强逼的，所以质量低下。我保证在下面的一章会好好描写，不令大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