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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这四个字森森地回荡在大殿中,尾音沉且冷,换了常人,早就被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吓得腿软了,楚照流却非常不合时宜地又想笑了。

      谢酩属实是恼羞成怒了。
      能让谢酩动真怒,惑妖再死一次不亏。

      惑妖就没楚照流那么悠哉了。
      感受到谢酩身上萦绕的磅礴灵力,压力骤至,他勃然色变:“怎么可能!药效明明……”
      谢酩不言不语,长剑一横,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干净利落地一招取向惑妖心口。

      惑妖不敢直面鸣泓剑锋芒,连连避退。
      到底是妖王,三两招解决不了,楚照流看了会儿热闹,移步走到倒地不起的昙鸢身边,伸手扶起他。
      昙鸢眉尖紧锁着,睫毛也染了点金色般,细碎颤抖着紧闭,怀中护着神兽蛋,唇角流下了道浅浅血痕。

      “你准备如何做呢?”
      楚照流叹了口气,眼尾扫了眼被破坏的阵法,从怀里掏出个素净的白玉瓶,倒出枚丹药,塞进昙鸢口中。

      没了神兽蛋的联合压制,他能感受到,那股怨气蹿得愈发厉害了。
      周遭窸窸窣窣声不止,万鬼窥伺,哭嚎声越来越近了。

      楚照流的眼皮跳了跳,回身催促:“谢三,你好慢!”

      再拖个一时片刻,恐怕这城中千万恶鬼就要聚集到这边来了。
      万鬼齐哭的怨念,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暴动起来,他和谢酩都会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嘭”一声,前方不远处砸落一道身影,尘灰散去,惑妖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秋水般的鸣泓剑近在咫尺,抵在他的额心。
      再往前几寸,就是他苦心凝练的妖丹,妖丹一碎,他就会重归枯骨。

      谢酩的手稳稳持着剑,目光却没留给惑妖一分,尽数落到楚照流身上,语气冷冷淡淡的:“你倒是好清闲。”

      楚照流灵力还没恢复,为免惑妖再耍什么幺蛾子,没上前凑热闹,笑眯眯地摇摇扇子:“合理分工,知道您老不爱开口,我来问。”
      说着,他低下头,和善地看向惑妖:“都是老朋友了,就开门见山吧。助你复活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惑妖闭口不语。
      “或者再稍微详细点,”楚照流耐心地补充,“身量几何,面貌脾性,姓甚名谁,身在何处?”

      听到他不紧不慢的嗓音,惑妖转动眼珠,或许是换成了男相,气质也有了变化,阴恻恻地望向他:“装模作样,现在最缺时间的是你们吧,想从本尊这里得到答案?做梦。”
      楚照流挑眉:“我倒没料到,阁下还有这种宁死不屈的骨气?”
      惑妖语气轻蔑:“夏虫不可语冰,尔等渺小凡俗,本尊就算现在再死一次,也终有再见天日之日,届时你们怕都成了一捧骨灰,哈哈哈……”

      谢酩的剑忽然往前抵了一寸,锋锐冰寒的剑身切割豆腐一般,毫无阻碍地递进惑妖的额头,霎时血流如注。
      他总算将视线往下瞥了点,唇畔冰冷地勾起:“猜猜看,你沉睡了一百多年,现在的我,能不能让你彻底湮灭。”

      惑妖的瞳孔骤然一缩。
      虽然是敌人,但惑妖是最了解谢酩的敌人。
      他很清楚,谢酩不是骄妄之人,一旦开口说能就到,就是能做到。

      楚照流适时地继续补充问题:“你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长剑又往下抵了一寸。

      “半个多月前,你在那人的指使下又做了什么?”

      两人配合默契,那柄剑已经抵在了妖丹边缘,冰寒刺骨的威胁近在咫尺,换作其他妖恐怕早就崩溃。
      只要剑尖再往前轻轻一蹭,世界又会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或许还会是永久的黑暗。
      再临死亡的滋味近在咫尺,惑妖的脸色愈发难看,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我先回答一个问题,把你这该死的剑收回去!”

      出乎意料的,谢酩点了下头:“好。”

      惑妖愣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的脸,先捡了最简单的回答:“半月前,你们俩人被诱至夙阳时,我也才苏醒不久,被那人控制着布置了一个幻境,具体是什么……”
      他脸色古怪了一分,呸了声:“你们俩自己不清楚?呵,狗男男。”

      楚照流头一次脑子跟不上,深切地感受到了茫然。
      这什么跟什么,他和谢酩怎么就狗男男了?
      但是谢酩一副什么都听懂了的样子,现在也没时间逼问详情,好胜心战胜好奇心,楚照流咽下了追问的话。

      谢酩的剑纹丝不动,惑妖却眼毒地发现他的睫羽颤了一下。
      他诡异地盯着谢酩,嘴角忽地牵出带有几分魅意的笑,眼中紫光流转:“我猜,你被种下了心魔吧?”

      楚照流倏地望过去。
      谢酩垂下长睫,眼神如终年不化的寒冰:“你觉得呢?”

      惑妖的脸色僵了僵。
      就算他的幻境再真实,以谢酩如今的心境,也不能保证真就能撼动他分毫。

      楚照流也松了口气。
      开什么玩笑,谢酩怎么可能被种入心魔?

      惑妖咽下不甘,冷冷道:“总之,那场幻境不是本尊主导的,有什么后遗症我也不知道。本尊答了,把你的剑拿开。”

      谢酩非常诚信,手腕微微一动。
      不多不少,抽出了一寸。

      “继续。”
      惑妖愤怒大叫:“卑鄙无耻的人族!”

      聚集到地宫附近的恶鬼越来越多了。
      甚至连地面都开始结起了寒霜,空气中浮动着冰冷驳杂的怨念,纷杂的视线集中在楚照流身后的昙鸢身上。

      楚照流没有理会,依旧谈笑自若,仿佛并不着急:“指使你的那人,是不是身着黑袍、戴着斗笠?”
      “区区人类,也能指使本尊?”惑妖冷冷道,“若非为了拿下佛骨,本尊怎可能屈尊与他联手,就凭他敢控制本尊,就罪该万死了!”
      惑妖的反应印证了猜测,听到后面,他的眉心却跳了跳:“佛骨?你们一开始就算准了昙鸢会来?”

      感受到眉间充满威胁的剑又撤了半寸,惑妖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那柄剑再抽出去点,他就有翻盘的机会了。
      惑妖:“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进不来这座鬼城,需要佛骨净化此地。哼,若没有佛骨助你们进来,你们连见一面本尊都难!”

      见楚照流锁眉不语,惑妖的眼珠子无声转了转,瞥了眼昏迷不醒的昙鸢,脸上突然多了分诡异的恶意微笑:“你似乎很关照这个秃驴,不如这样,我告诉你一个关于他的重要消息,你让谢酩放了我,如何?”
      楚照流有点好笑:“你在想什么,谢宗主放不放,又不听我的。”

      谢酩看他一眼,冷不丁接声:“说吧。”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楚照流不可避免地一怔。

      惑妖便幽幽开了口:“东夏国突然出现的修士国师,就是你们问的那人。”
      “屠东夏国都的人,也是他。”顿了顿,惑妖语出惊人,“那秃驴只是杀了东夏国的几个皇族罢了,这满城的人其实是他扮做秃驴杀的,但你们人族啊,就是那么容易被虚假的事物迷了眼,哈哈哈,现在那秃驴还以为这城是他屠的呢!就他?”

      这一番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楚照流脸色微变。
      更为强盛的西雪国被东夏国所灭本来就疑点重重,此前由于信息缺失,他和谢酩一直以为,介入西雪国与东夏国争斗的修士就是殷和光。
      没想到还有那个神秘人。
      莫非他当年指使妖族攻击流明宗,也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也幸而,昙鸢没有真正犯下滔天罪行。

      楚照流与谢酩对望一眼,张了张嘴,还待再开口,耳边陡然传来道风声。
      因为距离极近,他对身后人也并无防备,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见到谢酩那张万年古井无波的脸上刹那间窜过一丝恐慌夹杂愤怒的杀意。
      下一瞬,鸣泓剑被投掷而来!

      “当”的一声,身后的一击被化解,楚照流也终于有了反应时间,飞身而退,震愕地回过头。
      身后的昙鸢轻轻“咦”了声,不知何时变了副神情,分明是一张脸,却让人觉得样貌迥异,他手中握着佛杵,攻击的动作还没完全收回,但并无杀意,似乎只是想将楚照流打晕。

      殷和光醒来了。
      他被鸣泓剑逼得倒退几丈,不屑地嗤了声:“他那人伪善又婆妈,就算知道这一城的罪孽与他无关,也会出手,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被抽骨,先行一步。”

      谢酩眼中杀意不减,眨眼出现在他身前,握住飞起的鸣泓剑,毫不留情地一剑斩下!
      那一剑杀气腾腾,用了十足的劲,昙鸢此前受了伤,殷和光自然不能逃脱,在这一剑之下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楚照流脱口而出:“别杀他!”

      谢酩的动作微顿,收了剑势,丢下三个字:“知道了。”

      楚照流刚松了口气,又一道残影袭来。
      谢酩捉殷和光去了,惑妖立刻冲破束缚,一爪袭来:“你还有空担心别人?”

      就方才一瞬间,他已经看出了楚照流在谢酩那里的分量。
      殷和光那一击不至于要命,谢酩却毫不犹豫瞬间拔剑投掷,连他也不管了。
      正好,当下整个地宫里,最好搓扁揉圆的不就是楚照流?
      拿下他,就能挟持谢酩!

      楚照流倏而抬眸,那张病气苍白的俊秀面孔上没什么表情,总是含着几分笑意的黑眸也风平浪静一片,却令人莫名胆寒。
      “我这个人喜欢低调行事,”他看着袭来的利爪,不避不让,语气有几分淡漠,“但不代表我好欺负。”
      “惑妖,你找错人了。”

      炽盛的灵光倏地爆发而出!
      惑妖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股可怕的巨力袭上胸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猛地掼倒在地,地上瞬间多了个深逾一丈的坑,古老坚硬的地面咔咔龟裂,蔓延出蛛网般的细缝。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惑妖大脑发蒙,哇地连吐几大口血,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看见踩在他胸口上的人轻轻抹了下耳垂,倾下身来,温声细语:“谢酩还是太正人君子了,你不愿开口的话,用‘搜魂’更省时省力,对吧?”

      “搜魂”是一个禁术。
      这项秘术对修士的神魂强度要求极高,而被搜的那个人,灵魂必会遭受不可逆转的重创,轻则从此失忆混沌,重则变成白痴。

      就算是方才被谢酩以剑相抵的时候,惑妖也没有这样产生过恐惧的心理。
      他倏地打了个寒战,剧烈地喘息着,咳出几块内脏碎块,简直不可置信:“你……”

      楚照流笑得更温柔了:“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呢。”

      他一手按在惑妖脑袋上,强大的神识瞬间侵入!

      可惜,就在神识探入的瞬间,似乎触发到了什么,惑妖突然惨烈地痛叫一声,楚照流飞快退出搜魂,纵身一跃躲开。
      “嘭”又一声响,惑妖……炸了。

      一股强烈的灵波无声席卷整个大殿,那些被惑妖私藏的幻境景象流水般刷然而过,如清风般吹过在场几人的脸。
      这代表着,惑妖这一次,是真的死透了。

      那个神秘人助惑妖复活,看来还掺了点什么其他的料。
      想来也是,他那么遮遮掩掩的,应该会多几重防备。

      谢酩刚制住殷和光,抽空望来一眼。
      楚照流用扇子仔细抚了抚肩上褶皱,迎着他的视线,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也没想到,好歹是妖王,居然这么不禁玩。”

      谢酩:“……”

      或许是因为此处的动静,无数森森恶鬼已经侵入了地宫。
      楚照流顺手捞起那个神兽蛋揣着,几步走到谢酩身边,脸色凝重起来。

      他和谢酩解决不了这些玩意。
      昙鸢目前又情况难明。
      总不能再将这颗神兽蛋献祭了吧?

      “……殷、和、光。”
      亡魂们怨恨地咀嚼着这三个字,缓缓靠过来。

      楚照流抿了下毫无血色的唇瓣,打量了一下目前的情势,低声道:“此处大阵重重限制,用不了传送符,等下我喊三声,用灵符炸开条路,你带着昙鸢先行,我殿后……”

      话没说完,肩头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

      熟悉的话音在身后传来,带有几分虚弱:“已经够了,照流。”
      楚照流顿了顿。

      “抱歉,”昙鸢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踉跄着往前一步,嗓音沙哑,“是贫僧连累了你们。”

      楚照流没来由地有点心慌,难得露出几分认真:“此事也不怪你,方才惑妖的话你听到了吗?西雪国与东夏国一事,是有人从中作梗,连你屠城一事,也只是一段虚假记忆。”

      昙鸢摇摇头,看向谢酩,很轻地扯了下嘴角:“谢施主,你曾诘问贫僧,能不能散尽修为、奉出佛骨,来度化这万千怨灵?”

      “贫僧已经想好了。”
      谢酩平静地回望着他。

      昙鸢垂下眼,看向被楚照流拎着的神兽蛋,嗓音也低下来:“虽非我为,但因我故。它与你们有缘,便交由你们了。”

      楚照流喉头发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昙鸢身上金光大炽,逐渐在黑雾中照出了一条出路。

      “两位,就此别过。”

      “那你别死了。”楚照流深吸口气,知道昙鸢心意已定,不可能再劝动,盯着他道,“你要知道,这不全然是你的错,等你去替这满城冤魂手刃了仇敌,才是真正的赎罪。”
      昙鸢只是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楚照流心里蓦然一空。
      此处一别,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昙鸢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谢酩扶着楚照流,顺着金光开拓的明路飞身而去。
      昙鸢收回视线,望着身周无数狰狞恶鬼,盘坐而下,一根金色的骨头被他硬生生从身体中剥离而出。

      “便是为了这一根骨头么?”
      他苦笑了声,闭上眼,毫不珍惜地将那根骨头一丢,身上金光泯灭,刹那间,万鬼扑腾而去!

      “……贫僧倒真的宁愿,和光同尘。”

      楚照流没能看到地宫底下的最后景象。
      谢酩带着他,很快便远离了旧都一带,只见到那片阴沉的天空有道光穿破了云层,堆积在鬼城之上数百年的阴云,正在悄然弥散。

      谢酩一手搭在楚照流肩上,察觉到他身上越来越滚烫的温度,寻了个平缓之地落下,眉心微皱:“你怎么了?”

      楚照流反应迟钝地眨了下眼,微仰起头看着谢酩,慢吞吞地朝他笑了:“谢酩,张开手。”
      谢酩不明所以地张开手。
      “再打开些。”
      谢酩沉默了一下,虽然没弄懂楚照流想做什么,还是依言又打开了点双臂。

      下一瞬,暖香拂鼻,怀里一沉。
      仿佛拥来一树桃花。
      楚照流闭上眼,闷声不吭地昏倒在了他怀中。

      堂堂离海剑尊,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与不知所措。

      楚照流放心地将身体交给谢酩,意识沉沉地坠入了睡梦中。
      那是个……香艳至极的梦境。

      梦里的一切都仿佛隔着层水膜,看不分明。
      他陷在一张床上,意识仿佛在被什么灼烧着。
      身上的男人面容很模糊,嗓音磁性动听,带着点天生的冷感,莫名的熟悉,此时却含着几分低低的诱哄:
      “乖,张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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