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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八章

      降春去明珠阁寻郑医师时,郑医师早已经离开了将军府。她站在明珠阁外,梗着脖子替沈昭抱不平:“那……那郑医师明明就是殿下指派来给我家姑娘瞧病的,你们凭什么将人送走?!”

      被沈夫人指派给沈言的贴身婢女绸锦,早就看不惯降春跟在沈昭身边作威作福的模样,如今跟了沈言一朝得势,难免护主,撸起袖子就是一番冷嘲热讽。

      绸锦借了沈夫人和沈言的势,狐假虎威起来,嚷嚷道:“哟呵,瞧降春姑娘这话说的,好似是将我家二姑娘落水病了一事撇的干干净净,要是没有大姑娘,二姑娘何必来遭这份罪?现在倒好,郑医师来了,竟然还藏着掖着不肯来给二姑娘瞧瞧,这不正是夫人口中常说的白眼狼……”

      那绸锦挤眉弄眼,装出一副自觉失言的样子,忙止了声。

      但周遭围观的下人们,却是听了个别的意味出来——绸锦这意思,不就是说惹得二姑娘落水的人是大姑娘吗?

      这件事情,除了清晨起来洒扫的几个婢女仆人,还有沈夫人身边亲近的下人,还真没几个人晓得。

      现在绸锦一说,下人们看向降春的神情就有些古怪了。

      降春愣了愣,憋红了一张脸颊,“你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在胡说什么,私底下编排大姑娘,不要命了你!”

      说着,降春就冲上前去,要将绸锦这张嘴给撕烂了。

      可绸锦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两个姑娘扭打在一处,各说各的。绸锦扬起一张被抓花了的脸颊,冷冷笑着说:“就是大姑娘推了二姑娘下水,你们倒还好意思装出受害人的模样来,也幸亏二姑娘没什么大碍,夫人才懒得和你们计较!”

      降春和绸锦吵架争执的空档里,大姑娘故意将二姑娘推下水的消息,已经在将军府上下不胫而走。

      但碍于沈昭平日里的威严和雷霆手段,众人都只是在私底下偷摸着传。这事儿传的似模似样,再看沈昭好像确实不太喜欢沈言的样子,这件事情在旁人眼中,已经是事实。

      再有人在传,说是太子殿下已经退了沈昭的亲事,要另娶二姑娘了。有心人一听,便猜测沈昭是为了泄愤,才故意将沈言推到了池塘里去。

      所有的事儿,一下子就对上来了。

      竟不想,沈大姑娘是这样的人。

      降春和绸锦打了一架,发鬓凌乱地回到院子里,随便收整了一番就开始给沈昭熬药。喂药的时候,沈昭的精神头已经恢复了许多,趴在床上问将军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沈夫人发了那么大的火气。

      降春吞吞吐吐,握紧了瓷白的汤勺。

      一双纤细的小手,紧紧的还颤抖。沈昭掀起眼皮,一双深眸中氤氲着几分散漫和不解,她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劲,多问了句:“出事儿了?”

      “姑娘,先喝药吧。”降春僵硬地转开话茬,但沈昭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从床上支起半个身子来,扯动了背部的伤,疼得她脸色一白,却还眉梢不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沈昭又问了一遍。

      “啪嗒”一声,药勺吞没在黑乎乎的汤药里。降春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自知沈昭不喜欢哭哭啼啼,又硬生生憋住,这才愤懑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概告知了沈昭。

      沈昭一听,也是傻眼,“我何时故意将沈言推入池塘了?分明就是她自个儿落下去的!”

      她精神头虽然是恢复了些,但高烧未退,身上伤口淋漓,说话时也恹恹的。即便如此,也没挡住她眼中的不平,经年依旧的锐利,衬得她如刀锋般刚直。

      降春忙道:“婢子自然是信姑娘的话,可绸锦那厮,竟然满府的嚷嚷,如今所有人都当时姑娘嫉恨二姑娘而……”

      沈昭眉眼一沉,不再言语。

      今日沈言来得莫名其妙,要与她解释赵慵的事情。她和赵慵的婚事,已经退定,何必再多加言说?说是来道歉,不如说是来耀武扬威……

      紧接着,就是沈言落水,她几乎是立马就下水将人给救起来了,为何却将所有事情怪罪到了她的头上?

      思衬许久,沈昭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问了沈言的情况,得知人还没醒之后,也不让降春扶着,她拖着一身伤就去了沈夫人的院子外头。

      沈言这边是生了病,但腊月二十的生辰宴,帖子都发出去了,定然是不能再更改,还是得继续下去。

      这边,李嬷嬷正在张罗生辰宴的事情,抬眼就瞧见了沈昭苍白着一张小脸走来。唇上的颜色,比前儿下的雪还要白上几分,少女迎着风走来,明艳的脸颊上多了几分破碎的美,但眉宇间的英气,却不因此而减退半分。

      整个人都如同黄沙中的红缨枪,刚直、锐利。

      李嬷嬷一怔,没成想沈昭会过来。毕竟晌午时候还说受伤颇重的大姑娘,现下都能满地走了,现在想想,怕也是用来博同情的托词罢了。

      张扬无畏的沈大姑娘,哪里有那般容易受伤。

      降春跟在沈昭身后,很快走了过来,对李嬷嬷说:“劳烦嬷嬷通传一声,大姑娘要见夫人。”

      李嬷嬷往屋里看了眼,她还是有些怵沈昭这个人,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了句:“大姑娘且等着吧。”

      说完,李嬷嬷才回过头朝着屋里走去。

      天色将晚,傍晚昏沉,密不透风地盖在将军府顶上,压得人颇有些沉重。冷风也是密密地吹,李嬷嬷半道上转过头来往院门口看了眼,披着斗篷的沈大姑娘,一身笔直刚正,她转过头,让下人打了灯,免得一会儿天黑就看不见了。

      李嬷嬷去将沈昭来了的事情与沈夫人说了,沈夫人现在还在气头上,一听沈昭活蹦乱跳地来了,冷笑一声,站在屋里大声道:“她沈昭不是受了重伤需要太医院的医师才能救治吗?这才一下午的功夫,竟就能活蹦乱跳了?可真是好得快呢。”

      沈夫人的声音不小,阴阳怪气正从屋里传到了院子里,沈昭听了个分明。

      李嬷嬷低低哎哟两声,“夫人,小声些,大姑娘这该听到了。”

      “就是得让她听见!”沈夫人的火气又上头来,喝了两口水,才将不耐压了下去,“旁人家中庶女谋害嫡女,主母都能将人打死发落!她沈昭呢……我已经够容忍她了!她这是恃宠而骄!”

      李嬷嬷又劝了好一会儿,才从屋里出去,告诉沈昭,沈夫人不见。

      沈昭冷着一张脸,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方才沈夫人在房中说的那样大声,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不见是小,可误会是大。

      为人子女,怎么能让自己在父母心中,背上“谋害妹妹”的罪名。她朝着前头走了一步,扬声就道:“母亲!不论您见或是不见我,我都得解释解释,二妹妹落水一事,与我无关!是她自个儿落入水中的,若是您不信,尽管等她醒来问就是了,我沈昭,问心无愧!”
      “但若是要我背上谋害妹妹的罪名,那却是担不起,如今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府中下人就四处传是女儿谋害了二妹妹,三人成虎,若是再放肆谣言传下去,怕是明儿,整个晋陵都会知晓我们将军府上不合,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模样。”

      话语里,夹杂着沈昭几声低低的压抑的咳嗽,透过翕开的些许窗,仿佛都能嗅到些许铁锈味儿。沈夫人却并没有理会,这哪里是什么谣传,分明就是事实,也亏沈昭这个不要脸的能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屋里久久没有动静。沈昭却是动了。

      她朝着降春使了个眼神,降春会意,离开了一会儿后才回来,身后却是带了不少人过来。

      侍卫拖着几个妇人小厮和婢女,李嬷嬷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几个都是嘴巴子碎的,平日里,李嬷嬷还常常跟着他们一同闲话家常呢。

      那些个婆子瞧见李嬷嬷,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拼命地想要挣扎开,哭着喊着让李嬷嬷救命。

      李嬷嬷心中一跳,转头看向沈昭,也不知是不是晃了神,总觉得方才沈昭是摇摇欲坠了下,却又很快稳住了身形。

      李嬷嬷紧忙问:“大姑娘,您这是作甚?”

      沈昭牵起嘴角,大手一挥,那些个奴仆就被压在了院子门口。沈昭复又看向屋里,坚定朗声道:“母亲,李嬷嬷,今日府中有人谣传女儿因为嫉恨太子殿下的婚事而谋害亲妹,母亲您都还未查明事实真相,竟然就敢如此散播谣言,简直是肆意妄为,这种风气若是不止,来日里必生祸端,如今被女儿抓了过来小惩大诫,也让府中人长个记性,免得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点点头,侍卫们已经掏出了早准备好的荆条。侍卫的力气本就大,一荆条下去,疼得穿着棉服的婆子求爹爹告奶奶,忙说不敢了,还让李嬷嬷救命。

      李嬷嬷哆嗦着嘴巴,正想要求情。

      锋利含着冷意的眼神瞥了过来,吓得李嬷嬷后背一凉,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沈昭淡声道:“嬷嬷,有些事情是您自个儿和母亲说,还是要与这些人一道?”

      荆条的声音裂空,仿佛拂开了层层冷意,带着凌厉和血腥味道。惨叫声,在将军府中闹成一团,下人们紧紧闭着自己的嘴巴,将所有谣言吞回了肚子里,不敢再多说沈昭一个字。

      李嬷嬷哪里还敢求情,脚都软了,倚靠在院门上,直到沈夫人叫人出来喝止,这才算是结束。

      沈昭让人将几个婆子带了下去,只余下了些许零星血迹,一瞬间就凝固了。

      但对于内宅妇人,这星星点点的血,已经足够吓人。沈昭淡淡笑着,朝着屋子里拱拱手,“母亲,人已经教训完了,至于二妹妹落水一事,等她醒来,自然会真相大白,女儿也就不耽搁母亲歇息了。夜深了,母亲保重。”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沈昭高高扬起下巴,倨傲地看了李嬷嬷一眼,带着降春转身离开。

      走了有一段距离了,降春“啊”了一声,盯着沈昭的后背一脸惊慌,“姑娘,您的背后……背后……”都是血。

      血染在斗篷上,糊成一团。

      沈昭的脸色自然也是极难看的,她摆摆手,咳嗽了声,“不碍事。”

      怎么可能不碍事。新鲜的伤口刚上了金疮药没多久,现在伤口又出了血,等到回屋里去脱下衣裳,必然是肉连着血,血连着衣裳。

      一脱下来,都是扯着皮肉的!降春都不敢想下去。

      降春一下子就心疼起来,“等到二姑娘醒过来之后再问也不迟,姑娘何必急于现在一时,现在伤口又严重了,多疼啊。”

      沈昭扬唇笑起来,伸手在降春毛茸茸的脑袋上薅了一把,“要是我今日不杀鸡儆猴,明儿整个晋陵可都知道是我谋害沈言了,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她的思量,不止于此。

      一方面,是为了让沈夫人能去问沈言落水的事实。二来,则是为了提醒沈夫人身边的某人,也为了警醒沈夫人。

      等到回了院里,沈昭就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地上。

      而在沈昭离开之后,李嬷嬷诚惶诚恐地去到了沈夫人身边。灯火初上,廊下的光影影绰绰,倒映着一地寒霜和灯笼的影子。

      屋里,沈夫人在灯火下,也出了神。

      李嬷嬷被沈昭今日的举动吓到了,难免多说了两句坏话,说沈昭简直是无法无天,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将军府的主人……

      “闭嘴。”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沈夫人厉声喝止,眉眼扫过去,眼中充斥着狐疑之色,“今儿沈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是犯了什么事儿?”

      李嬷嬷两股战战,没想到沈夫人竟然听出了沈昭的意思还问了起来,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双膝噗通一声,跪得响亮。

      李嬷嬷使劲磕了两个头,哭丧着脸说:“夫人饶命!老奴……老奴鬼迷心窍才会去那些个婆子闲聊,不小心将太子殿下退了大姑娘亲事另娶二姑娘的事儿说了出去……老奴真的不是成心的……”

      话音未落,沈夫人脸色一青。端庄教养的沈夫人,也忍不住抬手给了李嬷嬷一巴掌,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嬷嬷的鼻子道:“瞧你干的糊涂事!要是真的宣扬出去了,你让我的言言怎么做人!”

      沈夫人被气得眼前一花,这叫她如何能不生气?沈言才回晋陵多久,就让太子殿下退了沈昭另外娶她,别人闲言碎语之际,必然会编排上言言两句。且不论这,就说是太子殿下那边,显然是还没有要公开的打算,将军府这边倒是传出了话去,别人还以为是沈言急了!

      不论哪样,都是对沈言不利,沈夫人焉能不恼?

      李嬷嬷磕了无数个头,又认了错,四五十岁的老嬷嬷,老泪纵横,哭得沈夫人心神不宁。到底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仆,沈夫人也没想怎么着,就扣了李嬷嬷一年的银钱,又让她去领了罚,这件事情就算是完了。

      对于沈言落水一事,她也上了心,沈昭如此信誓旦旦大张旗鼓,莫不是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

      也只能等沈言醒来问问了。
      她的宝贝女儿,可心疼死她了,何时才能醒过来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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