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读书了》域煊

23、第 23 章

　　再怎么自律，也会有懈怠的时候。

　　在所有人看来，她每天都在坚持着学习，就好像乐此不彼。

　　但并不是这样的。

　　沈胤晓也会累，也会想要放弃。

　　学习从来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每当沈胤晓晚上学不下去的时候，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她也会突然想哭。

　　有多少次她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枯燥无味的英语单词，钻研难攻克的数理化题目，啃着难啃的书页知识点，并且还要融会贯通。

　　她并不是天才，能走到今天，全靠毅力与积累。

　　她承认自己或许是贪心了。

　　从冰岛开始，到他们口中的留学和竞赛。

　　她没有家庭条件，和他是两个世界。参加竞赛，或许就是唯一能证明她在逐渐靠近丰知舟的证据。

　　就好像这样，丰知舟才能注意到她。

　　“你开学以后应该会在尖子班，”丰知舟说，“如果你打算放弃走竞赛，文化分上我也能帮忙。”

　　沈胤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的左手套已经被摘下来放在口袋里，手背打着点滴，要打七八个小时，可能晚上十一二点才能回家。

　　垂下头的少女，头发遮掩住面庞神色，有些沉寂。

　　丰知舟似有所觉，停止说话。

　　那是无声的拒绝。

　　他看出沈胤晓想要坚持走竞赛，但是他不希望沈胤晓执迷不悟。

　　她能进入IMO的可能性太小了，参加竞赛的其他人都有试错成本，选择机会，即使走不通，考上本科双一流也不在话下。

　　但是他知道沈胤晓的家庭条件。

　　对于少女来说，只有考入的学府足够好，以后的她才会蜕变得越完美。

　　贫困的家庭就是桎梏着少女的枷锁。

　　丰知舟只希望她能少走弯路。

　　所以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能看到摆在眼前可预见的未来，沈胤晓依旧选择走竞赛。

　　“来得匆忙了点，”丰知舟最终没有选择过多干涉，“你要不要打电话让你家里人过来，或许要等到半夜你才能回家。”

　　沈胤晓看着他欲言又止后选择不过问，压下心头酸涩，拿出手机联系沈爸。

　　沈爸在那头听完后，叫丰知舟接电话，在电话那头好好感谢他，又加了联系方式，说要把挂号点滴和买药的钱还给丰知舟。

　　之后又拜托丰知舟在这里看一下沈胤晓，等晚饭时间沈家宝会开车过来给沈胤晓带饭，到时候丰知舟就可以走了。

　　丰知舟看了看沈胤晓虚弱通红的脸颊，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沈胤晓却说：“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的，你先走吧，再过一个小时就是饭点了，沈家宝会过来的。”

　　这个时候丰知舟已经挂断电话。

　　他听到沈胤晓说话，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急诊科的走廊，他们两个远离着排队的人群，坐在尽头，走廊的尽头有着一扇窗户，窗户开着一条小缝通着风。

　　少女有些冷，坐在椅子上，连手都藏在袖子里，只留出打点滴的一根细管。

　　沈胤晓轻轻抬起眼睛，身边的少年穿着蓝色的冲锋衣，来的匆忙些，没有戴上围巾和帽子，天气有些冷，他皮肤白皙到有些透明。

　　因为顶着寒风带她开车来的，皮肤薄，眼角鼻尖泛着粉色，薄唇形状优美，眼睑低垂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

　　丰知舟头也不抬，“没事，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等你弟弟来了再说。”

　　“你饿了吗？要不要提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等你弟弟了。”

　　沈胤晓诚实点头，“有点，但是又有些不想吃。”

　　“还是要吃点，”丰知舟说，“你想吃什么？”

　　他看上去要点外卖。

　　沈胤晓没点过外卖，不知道该吃些什么，“你点吧，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他很有耐心，“有忌口吗？”

　　沈胤晓说：“不喜欢蒜和姜。”

　　丰知舟说：“好。”

　　半个小时后，丰知舟接了电话，出去拿外卖。

　　他起身，少年身形颀长，路过急诊的那群人，年轻的一些男生女生或多或少都看过去。

　　这个时候，有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怀孕的女人过来，女人肚子微微大，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排队。

　　中年男子稍微等了等，就走到走廊尽头，把窗户拉大，风凛冽地吹进来，沈胤晓更是缩了缩。

　　开了窗，中年男子拿出烟盒就打算开始抽烟。

　　这个时候丰知舟提着一个保温锡纸袋子进来，看到缩成一团的沈胤晓。

　　也就是这个时候，已经点起烟头的中年男子也看到靠近的丰知舟。

　　一对少男少女出现在急诊科，即使看到沈胤晓挂着点滴，不是小县城里的那档子事，他还是嗤之以鼻，“小小年纪，不学好。”

　　沈胤晓看过去，皱着眉头。

　　他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点了烟头，吊儿郎当，排着队的女人一声不吭。

　　沈胤晓咳嗽了几声，回荡在相对安静的走廊里。

　　丰知舟看了一眼，对着窗口的男人说：“叔，医院禁止抽烟不明白吗？”

　　男人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回复，“啊”了一声，看向丰知舟的眼神不善，嚷嚷着：“你谁啊？我抽烟管你什么事？别人都不说就你说。”

　　沈胤晓说：“医院确实禁止抽烟。”

　　少女面目冷漠，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见到连少女也敢这么说话，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就走近想要教训沈胤晓。

　　见此，还在排队的一些人开始有些躁动，丰知舟挡在沈胤晓面前，把中年男子直接推开，“你想干什么？”

　　压低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见我们好欺负吗？”

　　中年男子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就被推开，愣了一秒，接着丢下烟头就要和丰知舟打起来。

　　急诊室本来就不是关门的，闻到烟味的医生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直接上前呵斥，“医院禁止打架，还有这是谁的烟头？医院禁止吸烟。”

　　紧接着就来了几个护士，纷纷喊住中年男子，让他拿起烟头离开医院。

　　中年男子不忿，但也只能作罢，和他一同的女人被单独留在急诊室排队。

　　源头一走，这下子清净不少。

　　沈胤晓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傻了，刚刚缓过来，却见身边的丰知舟丝毫不当回事，等到中年男子走了，他上前，少年的衣服被窗外冷风吹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窗户拉上。

　　没了冷风灌溉，沈胤晓好受了些。

　　他还贴心的留下一条缝隙用来通风。

　　“吃点瘦肉粥吧，”丰知舟处理好窗户的事情，在沈胤晓身边蹲下来，把外卖袋子放在旁边的椅子，帮她打开肉粥盒子。

　　沈胤晓一时间忘记了刚才的酸涩，木讷地接过他的那盒粥，保温锡纸包着打包的饭盒，用手拿着只觉得温暖。

　　她一点点吃着肉粥，丰知舟就在旁边也跟着吃他的那一份。

　　吃的差不多了，丰知舟帮忙收拾着外卖垃圾，又出去丢东西。

　　趁着这个空档，还在排队的几个女生上前来问沈胤晓，她和丰知舟是什么关系。

　　看着那几个女孩子害羞的面庞，沈胤晓有些失笑，说：“我和他是同学。”

　　得到了肯定回答，几个女生相互对视几眼，瞬间有些激动。

　　看着他们几个女孩子跃跃欲试，沈胤晓透过他们，就好像在看着自己。

　　他那么美好，那么优秀，这是所有人都能注意到的。

　　沈胤晓并不反感这几个女孩子。

　　他们很好，很勇敢，他们的青春阳光灿烂，是沈胤晓所向往的。

　　她不一样，她只敢把这些藏在心里，不敢奢求。

　　丰知舟回来了，就见几个女孩子围着沈胤晓。

　　他过来，看着沈胤晓，无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几个女孩子上前询问他的联系方式。

　　丰知舟有些诧异，对上沈胤晓的眼神。

　　少女坐在人群后面，打着点滴，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他们，就好像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丰知舟收回眼睛，一一拒绝他们的加联系请求。

　　之后他坐在沈胤晓旁边，像没事人一样，说：“你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待会半个小时后把药给吃了。”

　　沈胤晓看着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很想像一般人那样打趣他。

　　“怎么被问联系都拒绝了。”

　　“这么受欢迎啊！”

　　“不考虑接触接触吗？”

　　以上的话，全都说不出口。

　　沈胤晓不是那般性格的人。

　　她静静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丰知舟的吃药安排，只是点点头说好。

　　之后，沈家宝来了，丰知舟也就走了。

　　来之前，沈胤晓在手机里发消息，让他把房间里的归纳知识点的笔记本拿过来，她打算温习。

　　可是来的时候，沈家宝只带了饭菜，没有多余的东西。

　　沈胤晓有些生气，“你干嘛没带笔记本？”

　　沈家宝给她打开饭盒，没好气地说，“带什么带，你学傻了吗？发烧生病了还学习，你真学的进去？”

　　他从口袋里反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沈胤晓手上：“不过我倒是带了这个。”

　　那是沈胤晓刚买的有线耳机，就放在桌上。

　　桌上的笔记本没有被拿过来，耳机倒是被拿过来了。

　　“你听听歌，玩玩手机，放松放松吧，”沈家宝说，“再学下去，不考虑自己身子，真怀疑你是不是脑子学傻了。”

　　看着手上的耳机线，沈胤晓沉默了。

　　缓缓戴上耳机，听着歌，旋律优美，宁静。

　　沈胤晓抬头看着天花板。

　　她注意到天花板上不知何时飞窜着一只小鸟。

　　它被困在小小方圆之地，找不到出路，不停地在四处碰撞着。

　　一直有一股劲在推动着沈胤晓，她鼓足劲，卯足力气，努力学习着，从村子里走出来，在贫困县的中学里考上省城重点高中。

　　平心而论，在县城里她就是学霸，但是省会重高里人才济济，她算不得什么。

　　但她所跨过的坎，比所有人都要多。

　　竞赛是很难，但沈胤晓还是想试试。

　　连预赛都没开始考，为什么就要放弃？沈胤晓带着打点滴的架子慢慢移动到窗户边。

　　她稍微打开了点窗户。

　　此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冬日的夜幕是深蓝色的，远处昏黄路灯孤零零亮着，车水马龙，世间一切都在慢慢流动着。

　　飞鸟因着窗外的风，找到出路，飞了出去。

　　把鸟儿放出去后，沈胤晓重新把窗户啦小了些，坐回椅子上。

　　她拍了拍窗外夜景，发了条朋友圈。

　　窗外路灯照射着空无一人的地面，透明玻璃倒映着少女影像，恰恰好就站在路灯下，被隔着一扇玻璃的灯光打在头上。

　　这条朋友圈没有配文。

作者有话说

　　来了！！！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