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暮冰朝雪

6、第 6 章

　　第六章
　　“喂，小三，你在做什么？”木暮的目光依然在窗外，此时却迫切想听到三井的声音：“小三，时间过得真的好快呢，一转眼我们离毕业，也快要八年了呢。喂，小三？”
　　木暮没有回头看三井，嘴角却在无意间上翘：“你知道我刚才想起什么了吗？”
　　“想起什么了？”三井把盖在头上的被子拿掉。不知道是热的缘故还是什么，三井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加急促，脸颊更加灼烫：“你不要对我说，你想起了高中时代的故事。”
　　“是啊。”三井觉得木暮的声音更轻更温柔了，像不忍心惊醒熟睡的孩子：“小三你真了解我。”
　　“我刚才也想起了高中的一些事情。”三井说道：“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虽然现在的生活很开心，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情。”木暮转过身去看三井的眼睛：“小三，咱们这样在一起生活已经快要八年了呢。”
　　“可能你会有些记不清了，可能你不会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可是我一直记得，我们在一起，都要八年了呢。”木暮忍不住要说，但是他看到三井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木暮把这句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是啊，快八年了呢。”三井吁了一口气，却很快没了下文。心跳加速的三井为了更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只好尽量让自己的面孔假装平静，平静，再平静！
　　其实他是想说：“小暮，这八年以来，为了你改变自己，我从来不后悔。”
　　木暮忍不住望向三井的眼睛，三井低着头，没有看自己，那么自己可以多欣赏他的眼睛一会儿了：那双眼睛，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那深刻、刚毅又不乏温柔的眼神，早在八年前，不，是一起入队的时候就把自己溶解了。“在你心里我有没有比别人重要一点，”木暮想道：“对你来说我有没有一点点特别？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现在你的眼神那么温柔，你在想什么？在你的眼睛里，是否有我的身影？”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喂喂，你好。”三井如梦初醒般拿起话筒，赶快背过身去：“我是三井寿，你找哪位？”
　　“如果我们之间只有一百步的距离，只要你向我走近一步，我就会走完那剩下的九十九步！”木暮望着三井的背影，在心里如是说。

　　藤真将取来的药品放在自行车前面的筐子里，然后把阿牧扶上自己的自行车。在这期间藤真不知道阿牧悄悄地在用眼睛瞄着自己。
　　阿牧小心的留意着藤真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手指的力度和喘息的声音。整个上午藤真一直细心的照顾自己，陪着自己排队，配合自己做各项检查，取回化验单和医生的处方，在阿牧的眼里，藤真一如以前一样尽力帮助自己，就像昨天晚上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阿牧非常想开口，想缓解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息，哪怕只是说一句谢谢，也好。
　　“谢谢你，我已经恢复很多了。”阿牧小声对身前的藤真说，见藤真没有立刻回答，阿牧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朵花在凋零：“我……我是在自言自语。”
　　阿牧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怪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说话，也怪自己为什么再说了第一句话以后又十分多嘴并且中气不足的说了第二句话。
　　“真的吗？”藤真的声音也不大：“虽然你说的很小声，虽然你是在自言自语，可我就假装我听见好了。你不难受了，我也就放心了，回去把该吃的药吃掉，好好休息就行了。”
　　“嗯。”阿牧非常听话地点点头。
　　“还有，以后不要一次吃那么多东西了，不管是多好吃的东西，也要控制数量，明白吗？”
　　“嗯。”阿牧偷偷的瞄藤真的背影。
　　“还有，回家我给你做点比较容易消化的食物，最近几天你就不要吃零食了。”
　　“嗯。”此刻阿牧急切的想要见到藤真的表情。
　　“还有，那我们现在算是和解了吧？”藤真心里发虚，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这让阿牧质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是后面那句话，阿牧坚信自己没听错。
　　藤真说：“我……我也是在自言自语。”
　　“嗯，就算是吧。”阿牧努力抬起头，准备对上藤真的双眼。可是当他抬起头才发现，刚才自己忘记藤真背对着他。
　　“啊，什么？！”藤真听到阿牧的话，猛然间回头，看见阿牧也在盯着自己，顿时冷汗直冒，一时间经完全忘记了自己。阿牧猛然间对上藤真的目光，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便被眼前人儿的紫眸夺走了魂魄。两人就这样无意识的对视，谁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几分几秒。
　　突然，阿牧眼前一黑，然后就是自行车翻倒的声音和猝不及防的痛觉。
　　“藤真你……”“阿牧你……”两人又同时说出一句话：“我没事！”
　　“我没事，但貌似脚踝扭到了，不过不要紧的。”藤真向阿牧发出一个要他安心的微笑，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
　　阿牧看到藤真也在第一时间内坐起来。再次对上藤真漂亮的眼睛，阿牧不禁心虚起来，只好抓抓脑袋对他傻笑。几秒钟之后意识才恢复，“正常”的阿牧赶紧起身去扶藤真，起身的时候也没什么不适，只是膝盖有点擦破皮而已。藤真的手虽不算小，但自己的手还是比他大上好几号。小小的手被自己握着，手心传来的适度的温暖让阿牧心绪起伏。倒是藤真把头一扭，杏眼一翻，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都怪你，我要翻车了，你干嘛不提醒我！”
　　阿牧一时心虚，说道：“那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就跟我说话？”
　　“你这个该死的阿牧！”藤真忍不住想去踹他：“那是因为你先前对我说话！”
　　“最先可是你对我说话的！”
　　“谁叫你得病，害我担心，我才说的！”藤真一副占着理的样子，不依不饶地看着阿牧：“而且，事先叮嘱你，我以后可以省心一点！”
　　“我的病也不是我愿意的！”阿牧面孔发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败下阵来。
　　“总之就是你不对！我要翻车了你不提醒我是你不对，你跟我说话让我分神是你不对，你生病害我担心是你不对，反正总之就是你不对你不对就是你不对！”
　　阿牧郁闷地想笑，心里却像刚打开的可乐瓶子一样开了花。郁闷是因为又受到了藤真教练的无情压迫，开心也是因为自己受到了恶魔藤真的“折磨”。这个人前天使的藤真只有在阿牧的面前才表现出自己人后恶魔的本性，这让阿牧每次被藤真虐待的时候，都得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
　　一些自己说不清的东西。
　　一些虽然自己说不清，但别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该死的牧绅一，牧大叔，牧老头，你笑什么！”藤真怒目而视：“我不小心翻车了难道就让你这么高兴吗？”
　　“翻车？”阿牧脑海中灵光一现，他又得到了一个别人的不到的东西：“藤真是因为自己才翻车的！”
　　阿牧此时心情愉快，身体轻松，仿佛所有的不适都被藤真“骂”跑了。阿牧越看眼前这个可爱的人儿心里越喜欢，忍不住蹲下来，一把把藤真抱起，向马路对面的自行车走去：“走咯！这次换我载你好不好，藤真大人为了在下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怎么忍心再让大人你劳累呢？”
　　“讨厌，快放我下来！”被阿牧这么抱着，藤真觉得自己呼吸的节奏都乱了，这个该死的牧大叔，害的自己跟他一起东奔西跑也就算了，居然还害的自己就这样悬在半空中，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你这个该死的大叔，你跟我装什么装？你是病人知不知道，你不要自己生病还害得我……”
　　说完藤真马上加大挣扎的力度，阿牧倒是乐得享受藤真挣扎的过程。精疲力尽的在心里悄悄的说：“阿牧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有体力，这样都不肯放手！而且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认真起来了，还满脸幸福的样子！”
　　阿牧在翻倒的自行车旁轻轻把藤真放下，然后把自行车扶起来。阿牧刚刚要跨上自行车，却突然听到藤真的尖叫：
　　“啊，我的药！”
　　阿牧满脸黑线，想道：“什么呀，这不是我的药么？”但还是把视线移向筐子。
　　顺着筐子流下的有色液体让阿牧吓了一大跳，原来是刚才这一摔把自己的药瓶碰碎了。阿牧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藤真，瓶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藤真完全没有理会阿牧的意思，他先是狐疑的盯着自行车，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啊，我的自行车！”
　　藤真这一嗓子把阿牧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阿牧拍拍惊魂甫定的胸口，说：“怎么了？”
　　“阿牧，自行车掉链子了！”藤真的尖叫中带着哭腔：“我现在全身都难受，还要推着自行车回去，救命啊……”
　　“别急，藤真。”阿牧一边安抚眼前这个连“哭”都极为可爱的人儿，一边掏出行动电话，按下家里的号码。

　　在艳阳高照但还算有些寒冷的某个圣诞节的中午，马路上有这样有趣的情景：远远望去，是四个垂头丧气的人和一辆自行车，自行车里还放着一包不停向外流出药液的药品。不过走近看的话，还真能看到互相帮助、“生死相依”、紧密团结的精神：三井满脸黑线地推着藤真的自行车，木暮一脸温柔的扶着举步维艰的藤真，至于阿牧嘛——阿牧倒是比较轻松，谁让他是病号呢？而且，木暮身边这个举步维艰的漂亮天使还不时发出惨叫声和咒骂阿牧的声音。
　　“藤真啊，你稍安勿躁好吧？”三井面目发黑：“回家以后你的自行车我修修就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我觉得阿牧实在太可怜啦！”
　　木暮听到三井无奈的话语，再偷瞟阿牧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禁掩面偷偷笑：“小三啊，你这样说可就错了，你现在看下，某人很享受呢。”
　　“啊呀，算了算了，老子不跟你们这帮人计较了。”三井摆下手，装作强势地说道：“今晚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就去吃火锅，怎么样？”
　　“好耶，我举双手和双脚赞成！”藤真一时高兴的忘形，跳了起来，在落地时又发出一声惨叫：“不过阿牧得的是胃肠感冒，会不会吃不消啊？”
　　“不会的不会的，”见到藤真反应积极，阿牧也非常高兴，他差点想说：“其实只要你和我讲和我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不过阿牧到底是阿牧，他只是既深沉又含蓄的笑了笑，这算是掩饰吗？
　　三井十分得意，发出阴森的坏笑：“好的，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选饭店和提前的准备工作就由我来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牧、藤真、木暮三人看到三井极度自信的坏笑，冷汗不由自主地往下冒……
　　“呃，小三啊。”阿牧抹了抹流下的冷汗，说道：“你要怎么准备啊，我实在想不出来，吃完饭有什么好准备。”
　　“是啊，小三。”藤真向三井挤挤眼睛：“莫非小三你想马上结束黄金单身汉的生活，精心打扮一番然后期待艳遇的到来？唉，小三啊，你也太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了吧，尤其是我们的……”
　　藤真提高了声音，并故意把头扭向木暮。近距离的观察，木暮微红的脸庞当然清楚地映进藤真的眼底。“可别怪哥们不帮你啊，嘿嘿。”藤真心里想道，更高兴了：“喂，小三，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啊，唉，见利忘义，重色轻友……我都说不下去啦！”
　　“藤真健司！”三井差点把藤真那辆掉了链子的自行车就地扔掉，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不是被戴绿帽子，不是上厕所没带手纸，而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被弄的没面子：“该死的，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好话不说第二遍！”藤真顺便瞟了一眼木暮，唉，这脾气好的木暮还真的有点听不下去了呢：“三井啊，说实在的，虽然被人说中心事了有点那个，但是吧，你说咱们三个人好歹是在一起住了七八年的‘哥们’……”
　　藤真在说“哥们”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还幸灾乐祸地瞟了一眼面孔发黑的木暮：“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呢，真是太不够意思啦！”
　　“你瞎说什么，该死的藤真！”三井想就地推倒藤真的自行车，但是强忍住了。把自行车推倒了，还指不定藤真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呢，到时候，自己应对起来可就更难了。
　　“嘿嘿……”三井在心里发出一声坏笑：“虽然自己嘴皮子耍不过藤真，反应又没他快，但是，有阿牧，哈哈，这样的话……”
　　“阿牧，你看看你看看！”三井生气地指着藤真：“我告诉你阿牧你没事别随便跑什么医院，你好好管管你们家的藤真，你看看你看看，这也太不像话了！”
　　“管好你们家的藤真。”阿牧和藤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想起那天晚上司机的话“管好你的女朋友”。
　　阿牧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不是，三井啊，我怎么了，啊？我咋了？”
　　“什么你咋了？”三井佯装生气，心里却高兴的紧：“我告诉你阿牧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哎呀，我说你还真是不像话，你这没责任心又没有爱心的家伙。你看看藤真现在这个样子，我告诉你你家藤真现在这个样子有百分之九十的责任得你负。”
　　“噗嗤！”木暮一下子笑了出来，倒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这个三井啊，被藤真欺负就转身去欺负阿牧，这样的三井，还真是很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