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时光与你》水妖冰蓝

23、第二十三章

　　德拉科偶尔会梦到一个陌生的少年。
　　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的脸上，带着一点莫名熟悉的微淡笑意，在灰蒙蒙的梦境里，只能依稀分辨出那人漂亮的绿色眼眸，像一汪幽深又平静的湖水。
　　“你会等我吗？”
　　他总是听到自己这么问，犹如天真又执拗的孩子，紧抓着自己喜爱的东西不肯放手，“你会等我吧？”
　　“嗯——”
　　那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甚至没有一句承诺，就像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雾气一般消散了。
　　又一次在猛然下坠般的失重感中惊醒，德拉科重重吐出口气，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利索地跳下了床。
　　同龄人几乎都已经为人父母，只有他连个交往对象都没有，一直表现得不慌不忙的马尔福夫妇终于试探着给他安排相亲了，几次相看失败也没有放弃。
　　德拉科对着镜子里打理得一丝不苟却满脸兴致缺缺的自己皱了皱眉头，舒展开眉眼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挑选袖扣的时候，他扬起的手指自然而然地伸向了镶嵌着绿宝石的那一对，又停顿在了半空中，动作生硬地转了一个方向，拿起了隔壁的另一对蓝色的袖扣。
　　格林格拉斯夫人的生日宴上，德拉科见到了自己今天的相亲对象，他们家的小女儿阿斯托利亚。
　　他对这位小学妹的印象不深，这会儿才注意到她有一双美丽的绿色眼眸，就像初春时节枝头新发的嫩叶般，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眸光温柔又明亮。
　　在双方家长的刻意安排下，他们有一段短暂相处的时间。
　　德拉科得承认，那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仪态完美，谈吐优雅又不失俏皮，以年龄和阅历而言学识还算渊博，不管聊到什么都言之有物，最重要的是，阿斯托利亚和他在许多事情上的观点都相当的一致，偶有不同也不会一味的附和。
　　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他心下有些犹豫，甚至开始分析两家近年来的合作情况和各自的交际圈，联姻后会造成的影响。
　　可当他抬眼看向对面浅抿着茶水的女孩时，又为自己的念头抱歉起来。
　　留意到他的视线后含笑看过来的眼眸是通透的浅绿，干净又温暖，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从没真正经历过黑暗的模样，骄傲且矜持，自信又谦逊，比起气质，精致的容貌反倒只是个加分项了。
　　他却没有丝毫的悸动。
　　今天的见面是相亲而不是谈生意，格林格拉斯家最宠爱的小女儿的婚事，更不会是一场权衡利弊下的交易。
　　回到马尔福庄园之后，又一次听到拒绝的答案，卢修斯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
　　“这么好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他叹了口气，“你喜欢什么样的？”
　　德拉科眉心拧了拧，心下莫名的有些烦躁，看着父母操心的模样，忍不住抿紧了唇角。
　　他知道他们希望自己幸福。
　　“抱歉，父亲，”德拉科垂下了眼，“我只是，还没遇到那个人而已。”
　　卢修斯张了张嘴，半晌后又轻声叹了口气，神色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懊恼。
　　纳西莎抬手拍了拍德拉科的肩，温声细语地说道：“没关系的，总会遇到的，嗯？”
　　独自回到卧室的德拉科心里头有些发空，总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恐怕要让父母失望了。
　　他喜欢什么样的呢？
　　那必然是优秀到令人仰望的吧，或许不需要那么温柔，也没必要那么完美，只要那双眼睛注视着他，就像是传递着仅存的那点温存与柔软，哪怕不多，也足够令他飞蛾扑火般——
　　德拉科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在洗漱台前用冷水用力搓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满眼迷茫的自己，觉得有些可笑。
　　他居然像个爱幻想的小姑娘一样，把梦里的事当真了，就好像真的会遇到一个冷冷清清的，只为他展露些许温柔的人，将他当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可那个人，怎么还没有出现呢？
　　会出现吗？
　　会出现的吧？
　　他就这样固执地等待着，等得都有些生气了。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又是几年，马尔福少爷对婚事的挑剔已经让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
　　德拉科自己也觉得挺不对劲的，他总有无数理由拒绝一个本应合适的人，哪怕偶尔会自暴自弃地想根本不需在意喜欢不喜欢，只要适合做未来的马尔福家主夫人就足够了，几次想要试着发展一段感情，心底却总有一个声音阻止他点头。
　　以至于布雷斯和潘西的长子已经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了，就他连对象都没个着落。
　　送走宝贝儿子后，天天嚷嚷着要过二人世界的小夫妻反而不习惯了，他们坐在火车站附近的咖啡店里，布雷斯笑着调侃他，“卢修斯叔叔可是越来越头疼了，你总不能等到自己的教子结婚还单着吧？”
　　“或许吧。”德拉科也笑了笑，没再像以前那样找借口推脱。
　　布雷斯和潘西对此保持了沉默，两人都还清楚记得德拉科当初失魂落魄的模样，和卢修斯那个干净利落到不近人情的“一忘皆空”。
　　他们现在倒是已经能够理解，一位知道自己孩子以身犯险还无功而返的父亲会有多愤怒，可有些东西，不是想要抹杀就能够抹杀得了的。
　　“如果，”潘西试探着问，“你一直都没有碰到自己喜欢的人，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德拉科喝了一口咖啡，苦得难以下咽，可他已经不是那个总爱加上双倍的糖的小少爷了。
　　“没关系，一个人也不错啊。”他淡淡地笑道，“潘西你能不能念着点好的，没准下一秒那个人就出现了呢？”
　　他一定不会抱怨那人来得太晚，因为他们为了找寻彼此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作为一名马尔福，德拉科在成年后唯一任性的就是这一点了，在卢修斯软硬兼施都没能打消他的念头后，他甚至很不好意思地建议父母努力一把，再培养一个继承人，反正以巫师的年龄来说他们还算年轻呢，差点没把素来冷静的马尔福家主气厥过去。
　　可最后妥协的，还是卢修斯·马尔福。
　　他的孩子年少时总爱抬着小下巴，得意洋洋地向别人炫耀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
　　他想着，如果给不了德拉科最想要的，至少给他拒绝不想要的自由吧。
　　可惜的是，自由的德拉科·马尔福直到意外离世，也没能遇到一个令自己怦然心动的人。
　　他带着遗憾闭上眼，又在一个轻飘飘的梦境中醒来。
　　那里有漫山遍野的鲜花，初升的朝阳给缎带一般的河流镀上了一层浮光，连轻拂的微风都是寂静的。
　　德拉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剪裁合身的校服，在晨光下摊开了纤长白皙，连练习魔咒留下的薄茧都没有的手指，忍不住又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在山坡上画画的一位红发青年看向了他，天空般明净宽厚的蔚蓝色眼眸微微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请问，”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漂亮的一位年轻人，语气迟疑地问道，“这是哪儿？”
　　“一个人们终究会回来的地方。”红发青年抬起沾着浅红色油墨的画笔，指了指河流静静流淌的方向，“如果你想要找什么人，沿着河畔往下走就是了。”
　　我不想找谁……
　　德拉科满心的困惑与不安，他记得自己已经死了，那么这里，就是亡者的世界吗？
　　看起来并不可怕的样子。
　　他道了声谢，打算先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走出一会儿才想起忘了问那人的名字了。
　　回头向山坡顶上望去，红发青年依旧在认真地作画，却已经不是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青年双手抱臂站在他身边，看着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片刻后又弯下了腰，握着他的手在画布上添了几笔。
　　似乎不太方便打扰，德拉科踩在嫩绿草叶间痕迹明显的小道上，一时间没了方向，便顺着河流慢悠悠地走着。
　　四处风景极好，空气都弥漫着清淡的花香，清澈的河水流动时的哗哗声和隐约的虫鸣是附近仅有的声响，让他浅而轻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走了多久，原本只是远远望见的镜面般的湖泊已经近在眼前，德拉科脚下停了停，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熟悉得让他心里头有些发慌。
　　湖边长满了郁郁葱葱的大树，他像是终于找准了方向，直接朝其中的一颗树走了过去。
　　有人正在树下小憩，一本大大的书盖在脸上，遮挡住了枝叶间漏下的晃眼的阳光。
　　德拉科轻悄悄地走到他身边，这才觉得自己到达了终点。
　　是这个人吗？
　　他按着心口，不明白为什么身体变年轻了心态也会受到影响，他就像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对着一个甚至没能见到脸的少年脸红心跳，紧张不已。
　　踌躇间，黑发少年掀开了盖在脸上的书，在光影斑驳的树荫底下微微眯起了眼。
　　安静的绿色眼眸映照出他的身影，渐渐漾起了波澜。
　　“你来了。”黑发少年朝他伸出了手，笑意微淡，注视着他的眸光却专注无比，似乎所有的温存与柔软，都在这一声喟叹中。
　　原来你在这里呀。
　　德拉科没来由地委屈起来，很矜持地握住了他的手，随后抬起下巴确认般问道：“你在等我吗？”
　　黑发少年微微地笑了，低头在他手上吻了吻，动作轻得就像一朵花瓣落下，珍重又美好。
　　太……太轻浮了……
　　德拉科这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不经撩，触电般缩回手，脸上顿时有些发热，对视时，又差点溺死在那汪凝视着他的湖水绿眼眸中。
　　“是的，我在等你。”
　　等你跨过时光，走向我。
　　从此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