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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荒泽 ...

  •   “师哥,你这衣服有点小。”卫庄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正好卡在手腕后,显得如此捉襟见肘。
      盖聂:“……”
      他目测了一下,小庄比他高约莫半寸,手臂就长这么多吗?盖聂手握成虚拳,掩住表情:“这是从前的衣服,小一些正常。走吧,师父还在等我们。”
      两人出去时,鬼谷子已经不在水边,而是在另一处谷中巨掌前。
      “师父。”
      “小庄,你看好了。”鬼谷子将自己的剑扔给卫庄,手中用着方才折断的枯枝,直接袭来。
      卫庄冷不丁接过剑,又迎来师父的突然出手,有些猝不及防。然而只是一瞬,他便本能的横过剑,抵挡那根枯枝的袭击——
      尽管那只是一根枯枝,但握着它的是鬼谷子,它就不再是一根简单的枯枝。
      鬼谷子的速度不快,卫庄与其是在说对抗,不如说是被他带着走了一遍剑式。
      “记住了吗?”鬼谷子问。
      卫庄点了点头。
      “好,现在,找出破绽,攻击我。”鬼谷子发号施令。
      他依旧很慢,剑招充满了破绽,卫庄想到方才的剑式,第三式与第五式的连起来,可以破敌。
      卫庄这么想,他也是这么做。
      他出手后,鬼谷子眼睛一亮,“妙思!”继而引导他继续下去。
      鬼谷子教学从不是一板一眼,而是吸收了儒家“因材施教”的方式,对于卫庄这样天资聪颖、好胜心又极强的人,在实战中成长是更好的选择。卫庄此刻领悟了鬼谷子说的“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横剑大开大合,气魄惊人,是属于他的剑。
      只是师父的剑,用着不是那么顺手,也不是那么贴心。
      他日,一定要有一把配得上他的名剑!
      卫庄的剑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凶,师徒二人几乎打了一个时辰,到后来卫庄已经全身心投入进去,忘记了周围环境,忘记了师父,独独记得剑的游走,寻找其中的弱点。
      直到枯枝中传来一阵真气,激得他手发麻,长剑脱手,师父用枯枝让剑转了个圈,重新回到他手中。
      “如何?”师父看向这个颇不服气徒弟。
      卫庄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就像被一万只蚂蚁噬咬,又热又痛,冷汗从他额头滴下,鬼谷子拉过他使剑的右臂,直接握住手腕。
      一股霸道的内力输入卫庄的体内,源源不断,绕着他的周身大小天开始循环。
      卫庄吃惊:“师父!”
      “聂儿一半,你一半。历代鬼谷掌门都会传给两个徒弟,聂儿那一半为师在他入门的时候给了他,如今这一半交给你。”鬼谷子笑着道,“今年冬猎,还需要你二人出力,让我这个老人家享享清福。”
      下午的时候你还强调自己不老呢,卫庄心里忍不住想。
      远远的,师哥已经在喊:“吃饭了。”
      卫庄看向那一抹身影,黄昏的光照进来,有一种残留的温暖。
      师哥……师父……这让卫庄有种安定的感觉。
      夕阳最后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意外的温暖。

      鬼谷的日子就在这样的练剑与功课学习中度过,除了口腹之欲总是在亏欠,其他的总体上卫庄感到满意。
      两个月后,卫庄才明白师父说的冬猎是什么。
      那天他正在练习横剑术,想找师哥切磋,却遍寻不得师哥的下落。
      “师哥呢?”卫庄提着师父的剑回去,“这么久都不见人影,师哥到底去哪儿了?”
      鬼谷子抚了抚白髯,“你等着便是。”
      卫庄心思乱了,没想着继续练剑,坐在鬼谷门口等待着师哥。
      没多久,他听到一阵马蹄声,而后师哥骑着黑马牵着白马出现在谷口,卫庄惊讶:“师哥,这是做什么?”
      “冬猎。”盖聂表情八风不动,视线中的跃跃欲试透露着他的兴奋,自高而低的看向卫庄,“每年冬天都要出去大荒泽狩猎【注:虚构的】,从前是师父带着我,今年师父说,由我们两人准备谷中过冬的食物。等打到猎物,再找辆马车拉回来,这样即便大雪封山,也不必担心猎物问题。”
      “大荒泽?”卫庄先是有些疑惑,打猎需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但能够出远门,还是让少年人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他想,如果所料不错,这个大荒泽就是那个极为凶险的群兽争斗的地方。

      而今七雄盘踞,各国的边界线混乱芜杂,你割我一城,我献你一池,而有那么些地方,几乎都没有人要。这些地方地势险要,里面猛虎蛇兽极多。无法耕种,不能住人。普通人进去,十有七八出不来。
      大荒泽就背负着这样的凶名。它是一个峡谷,两侧重峦叠嶂,中间只留下一线。内部就算是白天也难以见到太阳。这里非常危险,猛兽无数,又名“不归谷”。
      从西北方向朝北方最大的商业城市邯郸去,翻越这座山谷可以节省一个月的脚程,避免绕路。此前有商队不信邪,非要试一试。试的结果自然是连皮带骨头都没有出来,整个商队有来无回。
      师父让他们去这样一个地方狩猎,考验人的目的很明显了。

      两人收拾了路上需要的东西,带着调料和各种通关文牒,临行前鬼谷子告诉两人:“大荒泽是你二人的历练之地。纵横弟子不论谋略还是武功皆需当世一流,谋略待你们之后选择自己的试炼,而武道一途,绝顶高手交手要讲究机缘,先学会从野兽环伺中成功出来再说。”他将钱串子扔给盖聂,“大荒泽途径邯郸,那里的冶铁术极好,你和小庄可买两把佩剑,再进入大荒泽。”
      “师父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弟的。”盖聂拜别师父。
      卫庄闻言嘀咕了一句“谁要你照顾”,仍旧学着盖聂的模样,拜别师父。二人轻装上阵,策马前往大荒泽。

      少年人离开熟悉的地方,总是有些雀跃。然而过韩国境内,高官华服美食,百姓流离失所,饥荒遍野,盖聂的表情有些不落忍,卫庄则是敛目。
      闹市不得纵马,两人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盖聂的手动了一下,卫庄像是预判了他的行为,直接按住了他的动作,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师哥,你想帮他?”
      “你想说只有天下长治久安,才能有百姓安居乐业?”盖聂看向他。
      “师哥比我更早入门,想必比我更懂纵横捭阖的道理,唯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才能引领这个世道走向。”卫庄嘴角勾起一抹笑,“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吗?”
      盖聂方才看到了,此刻在师弟的话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乞讨者的眼神唯唯诺诺,瑟缩着,就像被风支配的芦苇。
      “他在等人救他。这是弱者的眼神,总是在等待救援,在等待帮助,在等待被安排命运。你给予他财帛,他根本保护不了,只会被更恶的人掠夺走。”卫庄停住脚步,“师哥,这里有成衣坊,我们买套新衣服吧。”
      盖聂看到乞讨那人周围有同样衣衫褴褛、目中不时露出凶光的流浪汉,万千思索更上心头:究竟什么样的道,才能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战争?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师哥,这里有家成衣坊,我衣服有些小了,我们买两套备用的衣服穿。”卫庄的口吻虽然是询问,实际上拉着盖聂的手腕就进去了。
      成衣坊的老板是个女人,花枝招展,看到两个俊美少年进来,眼睛立刻亮了,上前问:“二位要什么呀?本店什么样式的衣服都有~两位出挑的如此俊秀,穿上我们家出的衣服一定更光彩照人~”
      卫庄并没有因为她的花言巧语而改变策略,他看向挂在木板上的衣服,直接挑中了两套:“这套黑色金绣线纹路带兜帽的,还有这套白底蓝色纹路带围脖的,都来两套。”
      盖聂对穿衣没有讲究:“小庄,我就不用了。”
      “师哥,你觉得自己不会再长高?”卫庄一句话就堵得盖聂没话说,乖乖地拿到了衣服。

      衣服的尺寸大了一点,但穿上去不显。盖聂这时候仔细端详,发现小庄和来的时候比,头发有些灰败。两人朝夕相处的时候没有太明显,但乍一换上新衣,立刻就感觉出来了。“小庄,你头发怎么回事?怎么额发这块……有些发白了?”
      卫庄眼波一转,不欲回答,直接转移话题:“师哥,天色不早了,我们找家店歇脚吧。”
      盖聂见他不回答,没有再问。只是两人落脚时,他嘱咐店家多上了几道菜,有肉有素。想是对自己的手艺了解,鬼谷吃的简单,而外界总有更多珍秀美食。卫庄虽然面上不显,执箸的手却没有停住,动作优雅,却是吃得是不亦乐乎。
      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有种黑云压城的感觉,盖聂心想,或大雪将至。

      为了照应,两人睡在一间屋子。卫庄想要打地铺,盖聂觉得没必要,“就一晚上,睡床上,好好休息,明日要快马加鞭赶到邯郸。”
      卫庄没有回应,盖聂知道他听到了。这是属于两个人独处带来的影响,他很能明白卫庄在想什么,而卫庄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他们就像镜像双生,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对方。
      盖聂有些睡不着,想着白天看到的景象。
      五百年前,戎羌进犯,镐京失守,周天子迁都洛阳,自此天下开始陷入诸侯分割的局面,战火不断。持续了接近五百年,诸子百家兴盛,每个人都竭尽所能的去做,却并未达到他心中的那个结果。
      一怒而诸侯惧诚然听上去很轰动,但……似乎并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到底是什么?他心中模模糊糊的有一个答案,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如雾里看花,怎么都触碰不到。

      他翻了个身,卫庄头枕着手臂,原本闭着眼睛,这会儿听到动静睁开,视线转移到盖聂身上:“师哥,还不睡?在想今天看到的那些人?”
      他语气中是淡淡的不屑,似乎对于盖聂这种忧国忧民的状态很不懈。
      但若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将视线投在对方身上?
      “我在想天下的人。”盖聂忍不住反指明对方,“你也没睡。”
      “我在想我们。”卫庄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盖聂,“师哥,为什么鬼谷弟子会有三年之期生死相搏,只能有一个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下的命运?”
      盖聂默了默,道:“你知道鬼谷派历代弟子么?”
      “惠施与公孙衍,苏秦与张仪,孙膑与庞涓。”卫庄脱口而出,这些日子他不眠不休,几乎是将自己压榨到极致,把鬼谷内的典籍翻阅了遍,梦里都是那些人于庙堂之上的暗流汹涌,自然是知道这些历代祖师的。
      “自周天子迁都洛阳后,诸侯称王,渐成七雄之势。鬼谷便是从那时开始隐隐崛起,合纵连横,掌握着天下的局势。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早些年,纵横弟子师成出谷,选择各自辅佐的君王,相互之间从停止过争斗。惠施与公孙衍,苏秦与张仪,孙膑与庞涓,皆是不死不休。合纵有连横对抗,而连横有合纵对抗,这种形式徒增内耗,僵持百年,许多更是内耗而死。于是鬼谷派先人便立下规矩,鬼谷弟子只能有一个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下的命运。”
      “你觉得果真只是如此?”卫庄反问。
      盖聂沉默片刻,“并不。”
      卫庄嗤笑,“谁强谁弱全凭真本事,何必要被一个师门规定卡的死死的。就算师哥在庙堂之上,我也会与师哥以天下为棋盘,苍生为棋子,决出胜负。我倒是觉得,这师门规定是为了激发我们的潜力。”
      盖聂微微一笑,“这不正是他的目的么?”
      “师哥,我忽然很期待决战那一天到来。”卫庄手撑着床,自上而下的看着盖聂。
      月光黯淡,烛光昏黄,盖聂的笑极浅极淡,稍纵即逝,却被卫庄抓住,晃了卫庄的眼睛。他一向是知道这位师哥长得极好,只是其气质之冷,令多数人望而生畏。而少数大着胆子靠近他,会发现他们并不懂这个人,而且……这个人也从不曾想让人懂过。
      他只是在孤独地追寻着自己的道。那些想从师哥身上汲取感情的,都会失望地离开。
      “我很期待。”盖聂说。
      两个人靠的很近,近的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卫庄的视线落在盖聂的唇上。盖聂的唇色淡淡的,是桃花色。
      他很想凑近,想——
      想摘取那朵桃花。
      “在想什么?”盖聂问。
      “无事,睡觉。”卫庄躺下,把被衾拉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跳的有多快,几乎要失控了。
      一夜无眠。

      邯郸城大,人口众多,进来之后踏上青石路。作为一个繁华了接近数百年的城市,这里并没有遭受战火的荼毒,这里沿街的楼多数为二层,姑娘们站在上面,花枝招展,娇羞的用扇子或者丝绢掩面,豪爽的直接伸胳膊招人:“来听曲儿吗?”
      路上佩剑的人不少,不少人闲散地三三两两的坐在屋檐角落,晒着太阳。卫庄和盖聂进入师父说的那家店,进去选剑。
      店家迎了上来,脸上的笑比菊花绽放地都灿烂:“二人可是想要佩剑?不是我说,我们斩沧海的剑,那是放眼六国都难觅敌手!上至公卿王侯,下至黎明百姓,只要你有可以等价交换的,我们都可以和你换!”

      门外原本有个青年这会儿进来,听到他的话立刻嬉皮笑脸地拆台:“闫老六,你又在吹牛!”
      这店家原叫闫狩,听到这青年拆台,立刻瞪圆了眼睛:“荆轲,你又来捣乱!”
      “哪里哪里,我只是来告诉大家真相的。”那青年丝毫不脸红,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说着就要靠近盖聂,“闫老六的剑,怎么可能比得上徐大爷和徐大娘!”
      盖聂正好拿起一把剑,电光石火间,剑身出鞘,反手横在荆轲脖子上。
      荆轲虽然被剑架了脖子,脸上没有畏惧,笑嘻嘻道:“好剑法!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剑术竟然在我之上!儒家总说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他说着就要举手作揖,盖聂表情冷冷的,眼神都不给一个,他手腕微抖,剑回鞘中,卫庄这时候也选了一把剑,“师哥,我选好了。”
      “师哥?这么说来你们有师承关系,方才那一招很是别致,啊,你们的师承一定极为厉害!”
      卫庄闻言眉毛一挑。
      盖聂从怀里掏出钱,放到桌上。“小庄,走。”
      “谢谢两位!”店家的生意没有被荆轲打搅,笑的是眼睛缝都能夹苍蝇了。
      “诶~别走呀!看你们穿着,是打南边来的吧,你们有没有见过——”荆轲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
      两人面前掠过一阵风,卫庄眉头一皱,疑惑的“嗯”了声,手凭空一抓,旁人还以为他在徒手抓空气,没想到地上出现个人。那人很年轻,棕黄色的短发绑了个小揪揪,穿着天青与月白两色对开的斜襟布衣,蜷缩的好似大虾,“哎哟,哎哟,怎么还打人了呢?”
      卫庄只是头微微一侧,对着盖聂点了点头,盖聂了然道:“烦请兄台把在下的钱袋交还回来。”
      他说话不快,别有分量,地上那人装傻:“什么钱财?你丢了钱?你丢钱了和我盗跖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路过的,凭空被你的什么小庄给绊倒了,我还没有找你索要赔偿呢。”
      盖聂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剑尖距离盗跖的脖子不足一寸,手只要一抖,盗跖的脖子上必定见血。

      盖聂的手很稳,他的剑术早已大成,足以拿出去当做一流剑术大师。他的眼神并不凶,但天然带着一股冷意,就像冰块。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心中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敬畏,仿佛他手中的剑是神明。
      “好好的怎么就刀剑相向了,大家出来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义气啦!”荆轲上来搭盖聂的肩,“师哥,别动气,这位盗跖是我墨家弟子,他和人打赌要从你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来钱袋子,拿到了就算他赢。我墨家从不贪恋财物,就算拿到了,之后也会归还。”
      卫庄冷笑,语气有些倨傲:“把你的手拿开,师哥也是你叫的?我们鬼谷派从来只收两位弟子,你是哪个?”
      “啊,原来是鬼谷派传人,失敬失敬。”荆轲道,“小跖,别玩了,把东西还给人家。”
      “你输了。”盖聂将剑反手回到剑鞘中,只用了三个字,成功打击了盗跖的自信心。
      荆轲上前将盗跖拉起来,盗跖耷拉着一张脸,苦的像只松鼠。他不情不愿地将钱袋子归还给盖聂,“没趣,没趣,我还想着去妃雪阁看雪女姑娘跳舞呢。”
      “小高在那里,下回你可以想办法假扮乐师,到时候管叫你欣赏个够。”
      “他总板着一张脸,我和他不对付。”盗跖气哼哼地扭过头。
      “他这人就是这样,真叫他笑给你看,你不觉得吓人?”
      “嘶——”盗跖幻想了一下那情形,倒抽一口冷气,摸着胳膊,“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笑?铁树开花吧。”
      “今年五谷丰登,去年酿的酒可以启封了,等找到丽姬,我们开坛酒庆祝,我做东,你们两个都来,话说开了,都是兄弟。”
      盗跖僵硬的笑,那表情一看就是:谁要和雪人做兄弟?
      盖聂听到这里倒是注意到了他们的话:“你们在找人?”
      荆轲听到这话,刚才还带着笑意,这会顿时愁眉不展的,“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孩,她叫丽姬。几天前她失踪了,到今天都没能找到。”
      “墨家已经在附近搜了很多天,告示张贴了,我们可是把徐大爷的剑都拿来做悬赏了!没想到愣是没有踪影!”盗跖一筹莫展,“你看我大哥愁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方才我本想问两位,既然是从南边来,有没有见过画上的姑娘?”荆轲展开手中一张薄薄的东西,薄如蝉翼,上面画着一位姑娘的肖像,样貌倾国倾城,不可方物。
      寻常人看到这样一张画,不说摄人心神,也会将目光多逗留一阵。然而盖聂和卫庄都只是淡淡一瞥,毫不犹豫,卫庄摇头,盖聂道:“不曾见过。”
      荆轲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却终究难以释怀,他将焦躁藏在心中,问道:“不知道你们两位要去哪里?”
      卫庄看了盖聂一眼,盖聂点点头,卫庄道:“大荒泽。”
      盗跖眼睛瞪大,手舞足蹈起来,样子甚是癫狂,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眼前两人:“你们是疯了吗?那地方那么恐怖!”
      “师门考验,非艰险之地,又怎么会让人历练提高。”盖聂老神在在,卫庄也搭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盗跖被这两人找死的精神激得眼神都直了:“你们用剑的都是疯子。”
      荆轲抱拳:“既然如此,那我祝二位旗开得胜,顺利归来。到时候可以到城北找我,我请两位壮士喝酒!”
      盖聂忍不住问:“阁下若是找不到这位丽姬姑娘,会如何做?”
      “那我会一直、一直找下去,游遍七国,生要见人,死——”荆轲说到这里隐隐作痛,几乎不忍心再说下去,但他还是坚持说完,“死,我也要带她的骸骨回来,魂归故里。蚍蜉岭才是我们的故乡。”【注1】
      盖聂忍不住为之动容,就连卫庄,表面看着冷冰冰不动声色,眼睛还是肉眼可见的温柔起来。
      千里寻人,魂归故里,这该是多深的羁绊?
      盖聂初见荆轲,觉得他油嘴滑舌,颇为混不吝。然而方才剑锋架于脖子都面不改色。救盗跖于危难之中,此刻又对丽姬姑娘这般情深义重,此人义薄云天,倒是可以结交。
      “那便希望荆兄早日找到丽姬姑娘。”盖聂抱拳。
      “承你吉言。”荆轲苦笑。
      萍水相逢的几人作别,盖聂和卫庄趁着天色尚早,朝着大荒泽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大荒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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