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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徒 ...

  •   死而复生,无论是民间话本还是修真界有史以来的各类传奇轶闻里其实都不乏相关故事。只是,当这种“好运”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即便人生阅历如洛冰河,在最初的一瞬间也难免心存质疑,就更不要说本就生性多疑的沈清秋了。误以为此世是自己特意架构出来、用以折磨他的一场虚境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洛冰河想,毕竟他曾经确实没少做相似的事情。

      只是,面对眼前做出如此判定的沈清秋,本想讥讽几句的洛冰河却是一时罕见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应该嘲讽对方什么。

      雀跃的心情沉了底,连带惹得三界至尊回想起了一些不甚愉快的往事。

      当年折了玄肃,本着存心刺激人的心态,洛冰河将它的半截断剑扔到了沈清秋的眼前。除了最开始沈清秋还情绪激动地骂过他外,之后直至人死,洛冰河大多数时候见到的便是如眼前这般看似无悲无喜的沈清秋。

      因为岳清源。

      只因为一个岳清源。

      这一点,是洛冰河当初始料未及的。毕竟“同门之谊”这四个字怎么看都与沈清秋这种人无缘,可它偏偏就是怪异地发生了。

      直视着眼前了无生气的沈清秋,压下心头陡然窜起的不快,洛冰河往前迈了一步。与之同时,本就在悬崖边的沈清秋见状立即满心戒备地往后挪了小半步。见此情形,洛冰河莫名一慌,面上却是一声哂笑,道:“师尊说笑了,都说祸害遗千年,如师尊这般的小人,有弟子照顾,当是会长命百岁的。”毕竟这人当初被自己百般折磨都能好好地活了许多年,这一次……

      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洛冰河不着痕迹地重新拉开了自己与沈清秋之间的距离。

      洛冰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时候选择退让,但有一点是明晰的,他并不希望沈清秋死。

      至少不是现在。

      而且——

      沈清秋现下这副心存死志的模样,他看着就烦。亏他此前竟还期待往后数年能在清静峰与沈清秋相互斗法的美妙日子。

      简直自作多情!

      洛冰河薄怒地自我反省。

      如沈清秋这种人就活该被关起来搓磨……

      浑然未觉沈清秋从他主动退回原地的那时起就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沈清秋对洛冰河的了解,如洛冰河这种对待仇敌从不会心慈手软之辈,如果莫名大发善心、故作君子,就意味着他必定另有图谋。可若是如此,非沈清秋妄自菲薄,现如今孑然一身的他早已没了任何可以拿来利用的价值。更不要说他已时日无多。也正因为如此,沈清秋想不通洛冰河为何还会选择在此时多此一举。不过……

      视线偏移,往身后的断崖瞥了一眼,沈清秋重新直视起眼前的少年人。

      当年,在见到玄肃的残剑时,沈清秋自认是有心求死过的。而且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洛冰河也提防过他自寻短见。但总而言之,沈清秋认为那时的洛冰河之所以怕他死,应该是担心他若死得太早,就没办法实现他要千百倍报复自己的诺言。与之相反,方才,洛冰河尽管自以为表现得非常隐蔽,甚至态度与以往相比并无多大区别,还是那样惹人憎恶,可言行中却多少透着一种小心翼翼之感。

      沈清秋莫名觉得讽刺,甚至感到恶心。他没兴趣追究洛冰河为何会有此番表现的原因与目的,但不管那个小畜生在打什么主意,他都不会让洛冰河如愿。

      良久,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沈清秋心怀警戒地缓步走向静立于原地的洛冰河。然后,在离对方仅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清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人,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那一瞬间,仙师看似镇定的外表下翻涌着难以抑制的紧张与不安。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与洛冰河站得如此接近,这让他全身上下,自骨子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泛疼。

      如尖针戳刺,细密缠绵,磨人心智。

      良久,沈清秋以剑柱地,出声问道:“……什么都不做吗?”

      与预期完全不符的询问让洛冰河微微一愣。

      换作从前,他必定是要嗤之以鼻地讥嘲沈清秋一番。事实上,他原本也确实打算这样做。

      然而,当抬起头迎上沈清秋的目光时,刹那间,洛冰河的心里窜起一股比之前更甚的恐慌。宛如弄丢了生命里重要之物般的巨大丧失感,令他不假思索地向沈清秋伸出了手。可是,就在手即将触碰到对方之际,洛冰河突然警觉地止住了动作。

      虚眯起双眼盯着悬在半空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洛冰河不露声色地将其收回,背于身后。

      “师恩如山,弟子理当孝顺,满足师尊的心愿。”收敛心绪,认真打量着从刚才起言行就透着古怪的沈清秋,洛冰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尊应当知晓弟子并非不近人情之辈。此时故人当前,师尊何必急着去见阎王,不怕寒了岳掌门的心?想当年……”

      “没想到小畜生也会有做事畏首畏尾的时候。”

      洛冰河话未说完,沈清秋便打断了他。

      不得不说,沈清秋此人即使言语间不见丝毫情绪起伏,语气中依然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讥嘲感,轻而易举地挑动起洛冰河许久不曾动过的残虐念头。

      须臾,迅速恢复冷静的洛冰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直视着沈清秋说道:“难得弟子今日心情不错,师尊何必自讨苦吃?”

      沈清秋随即道:“装模作样。”

      “不及师尊。”

      洛冰河本以为沈清秋会被自己激到恼羞成怒。可是,没有。青衣仙师仍旧气息平静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若不是亲眼所见,洛冰河绝不相信沈清秋也会有如此平和的一面。

      这绝不是沈清秋。

      至少不是魔尊悠长暧昧的记忆里有过的模样。

      就在洛冰河兀自琢磨沈清秋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时,对方忽然提起剑,迈步走了过来。然后,在洛冰河的警惕中,从他的身边目不斜视地越了过去。

      “……”

      一如当年,被无视得彻底。

      对此,洛冰河觉得若说不意外,也不尽然。但不管怎样,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忽然,山林间吹过一阵清风,灌满了仙师的袖袍。如振翅的蝴蝶,青色的残影自视野里飘然掠过,亦拂动了魔尊许久不兴的心湖。

      此时此刻,就连洛冰河也难以形容自己的心境如何。只不过可以肯定,若是从前,他一定不会就此轻易地放任沈清秋离去。可是现下,他却在担忧自己过激的言行会造成某个无法挽回的结果。而究其根源,似乎全是因为沈清秋——

      转过身,注视着沈清秋逐渐走远的背影,片刻,洛冰河才收敛了纷乱的神思,跟着踏叶而归。

      孰不知此时的清静峰,因他们师徒二人这段纠缠了两世的因缘所激起的涟漪备受整个苍穹山派的关注。

      ※

      沈清秋意图赶宁婴婴离开清静峰的事没用多久就传遍了清静峰上下,并且很快也传到了正聚在穹顶峰上闲话的几位峰主的耳中。虽说这是沈清秋门下的家务事,旁人不好多说什么,可是与沈清秋同辈的同门多少都知道沈清秋对他这位小弟子的偏爱。因此,乍闻此事,众人的第一反应皆是不信。须臾过后,又深觉不可思议地开始进行追究。

      “沈清秋今日收的弟子是男是女?天赋根骨如何?相貌如何?”

      “五官周正、天资不错,还是个男孩?你确定没搞错?”

      “快!去看看此时日照何方,是否天生异象。什么?一切正常。不可能!”

      其实不怪诸人会有如此反应,毕竟沈清秋在抢新弟子,之后又白白蹉跎这些好苗子的事上有着令人诟病已久的累累前科。只是因岳清源的偏袒,诸位峰主心中虽对此事不齿,当着这位掌门师兄的面,倒也不会把话说得太过难听。

      诚然,性情爽直泼辣的齐清萋是个例外。

      “掌门师兄与柳师兄这回莫不是看走了眼,那个被抢回去的小子其实是个庸才?否则就那个……怎么可能。”

      话虽如此,众人相信以岳清源与柳清歌的眼光是绝不会看错人的。可也正因为如此,诸位峰主越发想不通那位清静峰的主人这回到底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居然对以往最不喜欢的弟子类型这般青睐有加,甚至不惜为了这个新弟子特意赶走自己最偏爱的女弟子。

      岳清源同样满腹疑惑,但面上仍保持着微笑,说道:“许是那孩子与清秋师弟有缘。这是好事。”

      闻言,齐清萋挑起一边的眉尖,满心质疑地提出了反问:“好事?”

      霎时,众人齐默。

      同门于此不置可否的反应,岳清源是理解的。说到底,就连他自己也对沈清秋这次的行为充满了疑惑,何况他人。

      半晌,有峰主忽然提议道:“要不,我们一起去清静峰看看?”

      于是,偌大的空间再次静默。倒不是他们无意去围观清静峰的这场热闹,只是一想到届时需要面对沈清秋的阴阳怪气,就不由心生抵触。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位峰主一脸不情愿地应道:“说的也是,毕竟总不能真让沈师兄无缘无故把他的那个女弟子赶下山。”

      以门派的角度而言,驱逐弟子并非小事。除非弟子本人犯下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过错,否则不论哪家都不会轻易将人除名破门。所以,如沈清秋那般毫无理由驱逐弟子的行为委实不太妥当。传扬出去,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对苍穹山派在外的声名也是大大得不利。

      只是,若非必要,十一位峰主里至少有十位都不愿意主动踏上清静峰去遭罪。

      诚然,最终蒙幸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清静峰的几位峰主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在竹舍的会客厅坐到日头高悬中天,方才见到带着新徒弟缓步从竹舍外走进门的沈清秋。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当场收到预想中绵里藏针的问候。只是,沈清秋连场面上的基本寒暄都懒得做的目中无人,让各位峰主看得十分来气。

      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同门,岳清源无奈地笑了笑。就在他正要提起话头时,一位峰主忽然凑到他的身边,态度诚恳地问道:“岳师兄,沈师兄今日可与柳师兄有发生过争执?”

      岳清源一时纳闷,摇了摇头:“不曾。”

      随即又有人凑了上来,问道:“那可与百战峰的人发生过冲突?”

      岳清源被问得有些哭笑不得,道:“清秋师弟今日点了那位弟子的名就马上离开了。”

      齐清萋看了一眼紧跟在沈清秋身后的洛冰河,奇道:“今日他既不曾与柳师兄针锋相对,也不曾与百战峰的人冤家路窄,那这一脸输了一架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虽说几人状似是在讲悄悄话,但却是只要耳朵不聋,在场任何一人都能听清的形式。

      按沈清秋的性情,如几人此时这般肆无忌惮、当着本人的面嚼舌根的行为必定是要受他一番毒舌的。问题是,这一次,沈清秋不仅没有嘲讽他们任何一人。就连充满讥讽的冷笑声都没有。尽管瞥向众人的眼神一如既往颇具睥睨众生之态。

      “……”果然不对劲!

      几位峰主面面相觑了一番后齐齐望向了若有所思中的沈清秋,眼神惊奇得仿佛见到了千年难见的珍奇灵兽。少顷,以岳清源为中心,峰主们继续开起小会来。

      看着眼前神色如出一辙的各位师弟师妹,岳清源略作思忖,一本正经地烦恼道:“现在把木师弟找来,清秋师弟应该不至于……把人当场赶走吧?”

      有峰主应道:“他这情况,就算把木师兄找来也没用吧?”

      岳清源当即一声轻叹:“那可如何是好?他昨日还能跟我说上两句,今日却是理都不理。这要如何劝他留人?”

      这下不止岳清源,就连其他峰主也开始犯难了。毕竟眼前这位清静峰峰主是出了名的难搞人物,在沟通的过程中,万一言辞上稍有差池惹这位不快,届时势必又会引发另一场麻烦。思及此,在场的几位峰主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从来到清静峰起就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安定峰峰主尚清华。

      作为苍穹山派的后勤总管——安定峰峰主,尚清华可说是整个苍穹山派里不得不与沈清秋打交道且次数最多的一位。同时,也是从沈清秋那里受到最多闲气,却仍会选择笑脸相迎的一位。所以,尽管尚清华本人极其不愿掺和,奈何架不住诸位同门的热情相邀,最终还是被强行拉来了清静峰。

      所以,在感受到同门们投过来深切目光的此刻,尚清华的面部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两下。

      若不是沈清秋从不与岳清源心平气和地说过五句话,自己也不至于被迫揽上这桩倒霉差事。

      一一扫过眼前的几张脸,尚清华不露声色地暗啐一声。可惜,各位同门并未接收到他的怨念,甚至有峰主因为尚清华的消极应对还催促性地推了他两把。

      尚清华在推搡中不甘不愿地向前挪了两步,然后在其他峰主的示意下,满心憋屈地站到了沈清秋的面前。然而,当他收拾好情绪,在脸上堆起营业性的笑容,准备代言之际,一个梳着双垂髻的小女孩匆匆忙忙地跑进了竹舍。

      小姑娘刚一进门,视线便牢牢落到了沈清秋的身上。不安了整整半日的心终于在此时安定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莫大委屈,眼泪也因此止不住地往外掉。

      宁婴婴原以为沈清秋会如平时那般来找她,哄她说明帆等人告诉她的话都是骗人的。可是等了许久,始终都没等来沈清秋。于是,满心不安的她决定自己去找沈清秋,可就算这样,整整半日,宁婴婴都没有找见沈清秋的身影。现下好不容易见着了,以往在沈清秋这里一向无拘无束的她竟难得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犹豫心。

      看着眼前这个紧紧攥着下裳,想要扑进自己怀里却又不敢扑的小姑娘,沈清秋发现自己的心境竟意外的没有任何感触。

      一脸倦色的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将佩剑修雅解下搁在桌上,沈清秋缓了缓才轻声唤道:“婴婴。”

      仅此一声,宁婴婴仿佛得到了某种许可,当即张开双臂,哭哭啼啼地直扑沈清秋:“师尊——大师兄他们欺负婴婴!”

      那一刻,岳清源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觉着沈清秋扬言要赶走小姑娘的事显然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小姑娘作势即将扑到沈清秋的身上时,一直站在沈清秋身边心不在焉的洛冰河突然闪身挡在了二人中间。随后,本要被洛冰河抱进怀里的宁婴婴却突然被同样从外面冲进竹舍的明帆给一把扯回到了身后。

      “……”

      明帆怒目狠瞪着洛冰河,冲沈清秋情急道:“师尊,你真的要为了这个……赶走小师妹吗?”

      “……”

      那一刹那,洛冰河发誓自己确实有清楚地看见望向这边的峰主们的脸上各个透着一股微妙的不可言说。而这种不可言说,见识过众生百态的仙魔至尊很确定它有一个别名,叫围观吃瓜。

      恰好此时尚清华抄起手,一脸惋惜地感叹道:“可惜了,应该抱几只瓜来的。”末了,竟还有峰主点头附议他的这一想法。

      “……”

      在洛冰河漫长的人生里,苍穹山派是他一生成就的起点与基石。弟子时期,因为沈清秋的关系,他对执掌十二峰的十二位峰主了解不深。后来为了对付沈清秋,洛冰河倒是费了些心思对当时仅余的几位峰主做了一番调查。饶是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苍穹山派的峰主们居然还有这样画风清奇的一面。可令他困惑的是,对于此情此景,他竟莫名有种见惯不惊的奇怪既视感。

      洛冰河寻思良久都未想通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奇怪的念头。于是,他索性不想了。在他看来,此事实在多思无益。况且与之相比,洛冰河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沈清秋的情况。

      “你很舍不得你小师妹?”

      打量着眼前将宁婴婴牢牢护在自己身后的明帆,久到他因自己探究的视线而开始局促起来时,沈清秋才状似闲话地提出了询问。

      明帆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般询问,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平日里在沈清秋面前的机灵劲此刻全然没了痕迹,支吾扭捏的作态令洛冰河很是不屑。至于沈清秋,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等候明帆的回答,只是在略作沉吟后便接着道:“既然舍不得,那就一起离开清静峰。”

      “师尊?”

      沈清秋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以至于众人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震惊之余,明帆当即双膝跪地,喊道:“师尊!”可是除此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让沈清秋收回成命。宁婴婴更是因直接亲耳确认沈清秋要将她逐出师门的现实,整个人都呆滞了。

      事态突如其来的发展让偌大的会客厅里一时静默无声。好半晌,岳清源迈步上前,说道:“清秋师弟,你这两位弟子目下尚且年幼,若是不小心犯了什么过错,你作为师尊好生教导一番,让他们日后引以为戒便是,何必……”

      “掌门师兄也舍不得沈某的这两个弟子?”沈清秋抬头望向岳清源,指着明帆和宁婴婴打断了他的说教,“既如此,你大可以将他们二人捡回穹顶峰去。”

      不得不说,沈清秋仿佛真的可以只靠言语就能气死人的本事。听到他的话,在场的几位峰主除某两位外皆变了脸色,满面怒意地瞪视着沈清秋,大有只要他再多说一句不中听的,便要当场翻脸的架势。然而,以往一定要堵到自己舒心的沈清秋这次却是就此收了金口。而岳清源则在沉思了一会儿后,应道:“好。”

      “掌门师兄/岳师兄?!”

      岳清源对待沈清秋过分宽容本就是苍穹山派同辈间人人皆知的事情,只是从过往的实例来讲,众人相信在岳清源的心中总是有一条可衡量的底线在那里的。

      再者,他们今日前来清静峰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解决眼前这桩麻烦事的,哪能由得岳清源将麻烦事揽到自己身上押后再议?况且,就沈清秋目前的状态,无论是谁都认为一旦明帆和宁婴婴去了穹顶峰,日后恐再难回清静峰。是以,岳清源的回应令峰主们不敢置信地齐声惊呼。

      明明就是清静峰的弟子却长期待在穹顶峰算个什么事?这显然是不行的!

      相对于众人的愤怒,岳清源的内心此刻倒是显得有些无力。

      很久以前,早在上一任的峰主们仍在位时,他还是师尊座下的首席弟子时,岳清源曾听师尊顺口提过沈清秋身上的烟火气太重。尽管天赋不错,可于仙途不利。如今,当年那个被说烟火气太重的人就坐在那里,可岳清源自他踏进竹舍起就始终有种与对方远隔千里般的错觉。

      不过才几个时辰……

      岳清源细细打量着沈清秋欲言又止了几次,终是一声轻叹。

      “既然你现下不想见到他们,那这二人我今日就先带回去了。等过几日,我们再来细谈。还有,师弟若是身体不适,切不可讳疾忌医。”

      对于岳清源的关切叮嘱,沈清秋向来都是不耐烦的敷衍了事。这一次,岳清源以为他也会此般回应。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沈清秋始终无动于衷。岳清源再次叹息一声,示意明帆和宁婴婴跟自己一同离开。

      “师尊……”

      明帆不甘心就这样跟岳清源离开,往前膝行了两步挨到沈清秋的近前,一脸恳切地望着对方,奈何他的师尊对此视若无睹。无情的现状让明帆瞬间萎靡。须臾,他跪直了身子向沈清秋磕了个头便起身拉着宁婴婴走向岳清源。不过,才走了两步,原本还呆愣愣的宁婴婴突然甩开了明帆的手,转身扑进沈清秋的怀里哭道:“师尊师尊,你为什么不要婴婴?你以前明明答应过婴婴,永远不会丢下婴婴的。婴婴不要走,不要去掌门师伯那里!”

      沈清秋看着这个现在尚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姑娘,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的头,但最终还是在半途忍住了。

      扒开小姑娘紧抱着自己的手,沈清秋随即扳过她的身体,态度强硬地将她推向岳清源。

      “师尊!婴婴不要走!你不要赶婴婴走!”

      宁婴婴肝肠寸断般的哭喊并没有令沈清秋心软。最终,她和明帆一起被岳清源带回到穹顶峰。不过在此之前,一行人刚出竹舍,齐清萋就按捺不住地指着屋子里的人气愤道:“岳师兄,这次你怎么能由着他这般胡闹!”

      “是啊掌门师兄,你怎么可以那样轻易应下这种事。”

      岳清源自然知道诸人为何会反对自己的决定,说到底明帆与宁婴婴都是沈清秋门下的弟子,自己虽说可以代为照看一时,可到底不是他们的师尊。

      心情复杂地往竹舍里望了一眼,岳清源面带微笑地劝说几位陪同自己走了这一趟的师弟师妹,道:“好了,都小声些。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可是……”

      “行了,走吧。”

      来清静峰劝说沈清秋收回成命,最差不过是无功而返,这一结果本就在众人最初的预期之中。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收留沈清秋的弟子。诚然,造成现状的奇葩作精毕竟是沈清秋,无论得到怎样的结果都不是值得意外的事情。真正让几位峰主们郁闷的,终究还是岳清源。

      与峰主们有着相似心情的还有一个洛冰河。

      曾经,沈清秋在听闻岳清源的死讯后也跟着萌生死志,是梗在洛冰河心中许多年的一根尖刺。故尔,跟着沈清秋回到竹舍看见岳清源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洛冰河以为沈清秋会不顾一切的与之来一场翻然悔悟地诉说衷肠,然后二人再联合在场所有的峰主一起抢先围剿了自己这个尚未觉醒血脉的天魔族后裔。

      可是,沈清秋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对岳清秋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对此,洛冰河的心里莫名有点高兴,嘴上却道:“岳掌门待师尊果然不同他人。只可惜,这份令人动容的情谊永远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收敛神思,沈清秋抬起头看着洛冰河,轻蔑道:“如果你舍不得婴婴,大可以跟着一起去穹顶峰。不过,小畜生不愧是小畜生,婴婴眼下仍是垂髻之龄,竟也能令你发情。”

      霎时,洛冰河心中的怒气暴涨,下意识就想催动天魔血。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尽管洛冰河很快便收回了手,但是竹舍内还是弥散了一瞬间的尴尬。

      恢复了冷静的洛冰河悻然道:“说起婴婴,师尊还真是狠心。她方才哭着喊着央求师尊回心转意,哪知师尊铁石心肠。沈清秋,你就不怕因此寒了门外那些弟子们的心,从此成为清静峰上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该在乎吗?”

      话虽如此,但是搭在扶手上蓦然收紧的双手却悄然出卖了沈清秋真实的情绪。

      不露声色地转移视线,打量着自始就一直端着的沈清秋,洛冰河冷笑一声,未再多言地走向了沈清秋居所的偏室。

      就在他将将推门进屋之际,沈清秋忽然道:“洛冰河,这次我一定要杀了你。”

      洛冰河转过身看着并未看向自己这边的沈清秋,挑起一边的眉尖,不以为意地笑道:“好啊。弟子拭目以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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