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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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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你将与我一起生活。”
听到声音,被铐住手脚的少女抬起头,看向前方。
被人所恐惧的异兽之王站在她面前,异色的眼眸平静的看着她。
——它的心结实如石头,如下磨石那样结实。
——它以铁为干草,以铜为朽木,无所畏惧。
然而,他却从一群歹人的手中,将少女救了下来。
“生活?”少女惊讶的重复道,“我以为你会吃了我,像传闻中一样。”
那一瞬间,她仿佛从那异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影,不过这笑影仿佛清晨的露珠一般转瞬即逝,快的她不禁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怎么会?”异兽顿了顿,说道,“其实我吃的跟你们并无不同。”
“噢?”少女好奇的问道,“那喷火呢?”
“会喷火的应该是龙。”
“不吃铁吗?”
“.....为什么我要吃那种东西。”
“那你会睡觉吗?有体温吗?有心跳吗?”少女像连珠炮一样的问道,“我们能感受到的喜怒哀乐,你也有吗?”
“当然有。”异兽说道。
“那你跟我们一样啊,不就是人类吗?”少女说道,“为什么他们把你叫做异兽?”
“.....不知道。”异兽诚实的摇了摇头,将少女的镣铐解开。
“这么干脆,不怕我逃跑吗?”少女揉了揉手脚上的淤痕,说道。
“那是你的自由。”异兽说道。
“噗,要是以前的我,听到这个词,绝对格外的有喜感。”少女蹦蹦跳跳了两下,习惯了没有镣铐的轻松感之后,说道,“正好我也无处可去,就留下来陪你吧。”
“诶?”异兽愕然的看着她。
“为什么惊讶啊?看你也不像路过的,应该很熟悉了吧,之前救下的人呢?难道她们都跑了吗?”少女比异兽还惊讶的反问道。
“你是第一个。”异兽仿佛不会说谎一般,耿直的说道。“她们既没像你这样问问题,也没对我笑,在我松开之后,便立刻逃走了。”
“啧。”少女哼了一声,“胆小鬼。”
....不,我觉得你才是不正常的。异兽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你看上去有很多问题要问。”即使衣不蔽体,女孩的气势没有丝毫减少,她抱着双臂,大方的说道,“问吧。”
“为什么想留下来?”异兽问道。
“诶?不是你对我说‘从现在开始,你将与我一起生活’吗?”少女学着他的声音反问道。
“.....”
“哎,”少女老成的叹了口气,“该不会你对每个人都会这么来一句吧,然后一直被拒绝到现在吗?我现在有点理解她们为什么要跑了。”
异兽无言以对。
“突然莫名的觉得你有点可怜.....”少女叹了口气,一阵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异兽想了想,找出了一件保暖的衣服递给她。
“有地方洗澡吗?”少女接过,却没第一时间换上,问他道。“我可不要不洗澡就换衣服。”
“那你跟我来。”异兽想了想,“我带你去温泉。”
“我们到了。”异兽说道。他将少女放到冒着热气的池边,然后走到远一点的地方背过身去。
不知过了多久,异兽听到了少女的脚步声,逐渐朝他接近。
他静静的等着。
“在想什么?”少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跟他的体温比起来要凉的多的温度正在靠近。
“在想你没有逃跑。”异兽答道。
“我为什么要逃跑?啊~难道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少女问道。
“是。”异兽点了点头。
“然后你会在这里等很久吗?”少女说道。
“偶尔换个地方待着也不错。”异兽是如此说的。
“如果我是你,”少女不禁说道,“我就不会再等了。”
“没关系,”异兽说道,“我等到了你。”
“......”少女不由得庆幸此刻异兽正好背对着自己,才让她得以将自己脸上的红晕掩藏起来。“我们回去吧。”
“去哪里?”异兽愣了愣,问道。
“噗,我没有家,”少女说道,“自然就是去你家啊。”
“我也没有。”异兽说道,“只是偶尔停留的地方罢了。”
“噫,说的这么凄惨,”少女说道,“我是不是该安慰一下你呢?”
“安慰?”异兽不可置信的重复道。
“怎么?难道从来没人想过安慰你吗?”少女笑道,“那些朋友啊,亲人啊什么的,你没有吗?”
“.....我没有。”异兽说道。
“哦,那太好了,我也没有。”少女说道,“所以,带我去那个让你偶尔可以停留的地方吧。”
“好。”异兽点了点头,转过身,将她抱了起来。
“对了,我确认一个问题。”少女被抱起来之后,不确定的说道。
“什么事?”异兽看向她。
“不会有人来赶我们走吧。”少女问道。
“不会。”异兽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影,“我在。”
“.....本来只是想逗你笑一下,却没想到是我被安慰了呢。”少女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是安慰吗?”异兽说道。“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可是你让我觉得安心啊,”少女说道,“噗,居然能被异兽安慰,全世界也许只有我了吧。”
“还有一个。”异兽想了想说道。
“是吗?”少女说道,撑着下巴,说道,“居然还有跟我一样奇葩的存在吗?”
“你跟她很像。”异兽说道。
“明明是她像我,对我来说。”少女说道。
“嗯。”异兽点了点头。“对我来说都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人。”少女不再跟他争论,咕哝了一声。
然后他们越过终年覆盖着积雪的高山,路过一望无际的草原,穿过阴暗的森林,终于,在山的深处,海的尽头,能看到一大片深红色晚霞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异兽将少女放了下来。
“就是这?”少女走了几步,不可置信的问道。
“嗯。”异兽点了点头。
女孩叹了口气,“所以,房子呢?花园呢?作为一个传说中的魔王一般的存在,应该有的城堡呢?你就把这片除了远方的海之外,只有石头的荒野称作偶尔停留的地方。”
“......”异兽又露出了一丝笑影,他说道,“这里的晚霞很美。”他看向海平线,说道。
少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灿烂的晚霞浸染着半片天空,如同异兽周身的色彩一样,孤独而又灿烂,只不过他身上的颜色比起晚霞还要沉暗一些,宛如半冷却的岩浆,晚霞顺着暮蓝色的天空蔓延,很快便来到了异兽的背后,两种颜色相似却又不同,彼此交叉缠绕,恍惚间,仿佛整片天空,都成了他背后的披风似的。
鬼使神差,少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在异兽惊异的眼神中看向晚霞的尽头,说道,“真漂亮。”她感叹道,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人,还是晚霞。
“你喜欢吗?”异兽问道。“这里天天都有,可以看个够。”
“然而就算再好看,也不能改变太阳快下山了,你还没有栖身之所这个事实。”少女说道。
“这只是我偶尔停留的地方....”异兽解释道。
“然后呢?你就每天这样子坐在石头上看星星看月亮?”少女抱着双臂看着他。
“看晚霞。”异兽纠正道。
“....真是败给你了。”少女说道,“所以,你是让我跟你一起在石头上生活吗?”
“.....并不。”异兽老老实实的说道。
“那你是准备让我跟你一起在寒风中过夜吗?”
“你有保暖的衣服.....”
“我不管,总之我要找个柔软一点的地方睡觉!”少女跳脚道。
“啊,原来你说的家是睡觉的地方吗?”异兽反应过来,说道。
“不然呢?”少女无语的看着他。
“抱歉。”异兽将她抱起来。
“.....嘛,反正也看了晚霞,”少女有些别扭的说道,“就当没发生过吧。”
“不行。”异兽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为什么?”少女问道。
“因为你是第一个跟我一起看落日的人,我想记住,...不行吗?”异兽说道。
“随你吧。”少女转过脸,耳根悄悄变红了。
异兽带她来到了满是积雪的高山,在山峰环绕的中间,一片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盛开着星星点点的花朵,在草地的尽头,一座小木屋伫立着。
“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少女转了个圈,问道。
“嗯。”异兽点了点头,看蝴蝶翩翩飞起,从她身边飞过。
“还是跟其他设定中相差的太多了。”少女停下来,抱着双臂感叹道。
“.....可能因为你很特殊,所以也遇见了不一样的吧。”异兽看着她,忍不住又笑了。
“啧,”少女急急忙忙的转移话题,“一开始看你面无表情的,想不到这么爱笑。”
“我确实很少笑,”异兽说道,“你不同。”
“.....哎呀,真是的。”少女愣了愣,露出了羞怯的微笑,她将视线移向别处,说道,“这样让我怎么跟你一起生活嘛。”
“.....不行吗。”异兽失落的说道。
“喂喂不要露出那么委屈的眼神,我可没说不吧?”少女无奈的说道。“然后,你觉得一间小木屋能住2个人吗?”
“这里地方不够。”异兽想了想,说道。
“嗯?”少女应了一声。
“而且还有很多动物住在这里。”异兽说道。
“然后呢?”少女说道。
“所以这里只能建这么一间房。”异兽一本正经的说道。
“噗,”少女笑了,“谁教你的?”
“被我安慰的另一个。”异兽说道。
“你这个人....”少女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啊啊不管了,我要睡了!”
“晚安。”
“.....晚上的风会很大。”
“嗯。”
“而且周围有雪,会很冷。”
“是这样。”
“我看你穿的也很少。”
“嗯。”
“所以如果你在外面冷的受不了了,进来也可以。”
“好。”
那一瞬间,异兽的眼眸中绽放出的光华,就连繁星也要为之逊色一筹。
“真是的....你这家伙真的是异兽吗?”少女咕哝了一句,连忙关上了门。
“不让我进去吗?”异兽在门外面问道。
“诶?”
“你说的,如果我在外面冷的受不了了,就可以进来。”
“这么快?!”
“嗯,因为见不到你,所以一下就冷了。”
“......好,好吧,”少女偏了一下头,说道,“冷,冷的话就没办法了,那就进来吧。”
然后她唰的一下打开了门。
月光洒落,如碎银般到处都是,少女甚至有了一种这里也被山上的白雪覆盖了的错觉,男人身上的红色像是终于冷却下来了一般,连同他的主人一起沉默的站在门外。
“.......”少女不由得看呆了。
“我进来了。”异兽说着,走了进来。
“哦....好。”少女看着他在木屋里的壁炉前坐下,火光影影绰绰,他便就那么坐在火前发着呆。
她向异兽走去,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伸出手,触摸着他。
“好暖和。”她感叹道,“对了,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异兽短暂的想了一会,说道,“迦尔纳。”
那是在异兽还没成为异兽之前,所叫的名字。
远在他与少女相遇之前,远在他变成异兽之前,远在光明支配大地,黑暗退回深渊之前,在异兽作为太阳神之子所诞生的时候,被赋予的这个光辉灿烂的名字。
屋外的寒风在呼啸,迦尔纳看着少女似曾相识的脸,被唤醒的不只是这个曾经光辉灿烂的名字,还有跟这个名字一起,慢慢湮没在历史和等待之中的故事。
异兽在闪烁的火光中陷入了回忆。
在很久很久以前。
地上有各种各样恶劣的怪兽在游荡,伤害着他人的性命。不堪其扰的人类祈求神明的帮助,因此,星之少女召唤了太阳的神子,为了将光明带到大地,两人在黑暗的时代中艰苦的奋斗着。
很快,在人类的希冀中,光明一点点的回来了。
完成了任务的神子与星光所化成的少女并未离开大地,他们在大地上生活着。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跨越了高山,飞过了海洋,两人终于在山峰的环绕之间,找到了这么一处空地。
“就是这里?确定吗?”尚未与异兽两个字沾上边的男人问道,“这里很小。”
“那就盖作木屋吧,木屋。”少女在草地上转了个圈,裙摆如花朵般在草地上绽放。“你看,就在那里,随便什么木头都行,我想想.....啊,大概就是一室两厅,一个房间睡觉,一个房间休息,一个房间做饭。哎哎哎,你盖那么边上干嘛?”
“盖两间。”迦尔纳说道。“你一间,我一间,不盖在边上地方不够。”
“哎....我问你,”少女说道,“充满着阳光的地方,能盖多少间?”
“一间。不过阳光可以平分,我可以祈求父亲.....”
“打住打住,你是想让这里被烧成灰烬吗?你自己就够亮了。”少女说道,“一间啦一间。”
“可是.....”迦尔纳有些犹疑的说道。
“你看,这里有很多动物。”
“嗯。”
“他们也需要睡的地方。”
“嗯。”
“所以我们不能侵占它们睡的地方,不然多可怜啊。”
“所以,”迦尔纳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所以就建一间吧,我和你,一间就够了。”少女看着他,说道。
“嗯,好。”
从外面吹来了风,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瓣,各种颜色的花瓣,随着风,纷纷扬起,有些落了下来,有些则被风带去了远方。迦尔纳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沉默的建造了木屋。
火光渐熄,迦尔纳回过神来,少女已经在壁炉的另一侧睡着了,他下意识的伸手,想像以前那样,利用太阳之子的能力召唤来光和热。
然而失败了。
陈年的疼痛突然出现,他撑着重新为壁炉点上了火,随即便倒在了地上。
是了。
因为在她身边的缘故,太过怀念,搞得自己也忘记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
曾经的金甲消失不见,只剩下如凝固的血一般的红与黑。
往日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与之相伴的还有记忆中的残影,碎裂的金甲,鲜血淋漓的双耳,几乎要将精神完全击溃的痛苦,以及从那时就离自己而去的力量,还有——
伸出手也够不到,如雨露,如云雾,如花瓣一般散去的她。
迦尔纳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