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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   城郊小院,门扉半掩,凌烯呼了口气,推门而入。

      院内静静的,亦如早些他们来时一般,只是那些隐在暗处的人已然不在,凌烯随着灯火光亮而去。

      屋内流韵流素都在,风清玥解了上衣,流素正为他清洗着左肩的剑伤,流韵捧着干净的衣物看着露出心疼的表情,见凌烯进门,霎那间收起了一切情感,归于冰冷。

      见到流韵,凌烯才恍然想起自己还顶着她的一张脸呢。

      “回来了。”

      “嗯。”

      风清玥似乎看穿了她一般,淡笑着吩咐流韵道:“衣服放下,为凌姑娘端盆洗脸水来。”

      “是。”

      凌烯在风清玥身边的位子上坐下,细细看了看他肩上的伤,问道:“怎样了?”

      “如你所见,”风清玥苦笑笑,“你姑姑实在难缠得很,幸好你不在。”

      “不怪我跟晨轩离开没有帮你?”

      “呵呵,帮我杀了你姑姑?这可不是帮我,而是要害我内疚心疼呢。”

      “风清玥,你什么时候把晨轩那油嘴滑舌的本事学了个十成了?”

      风清玥收敛了玩笑,道:“抱歉。”

      “没有问出我娘的所在?”

      风清玥摇摇头,“还是你了解你姑姑的性格,不战至一方死绝,她岂会认输,若我不下手杀她,死的那个便是我了。”

      “我知...”

      真的死了...教养了自己十多年的人呐,那个野心和手段比之风清玥毫不逊色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她心里是个什么感觉,自己都说不清楚,似是伤心,似是愧疚,似是解脱,又似无奈。

      “晨轩怎么放你回来了?”流素清理完风清玥的伤口,便为他穿衣,风清玥好像无事人一般开口问道。

      “你派人去过了靖王府了吧。”

      “嗯,被乱箭射出来了。”

      “他说,王府有正门。”

      风清玥愣了愣,笑道:“我竟成了宵小之辈了。”

      “我见到封姒妍了。”

      “如何?”

      “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依旧当得这第一美人的称号。”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可更想见见这位姑姑了。”

      此时,流韵打了水来,给凌烯卸掉脸上的易容,乘着风清玥未看见,冷不防地狠瞪了凌烯一眼,似是在责怪她让风清玥身陷险境,还受了剑伤。

      凌烯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洗去脸上的药膏,撕去人皮面具,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风清玥在一边看着,不由说道:“看你易容真若奇迹一般,不过,还是你自己这张脸最让人喜欢啊。”

      凌烯看他一眼,不知说什么好。

      “若想见你姑姑,走靖王府正门就好,不会有人拦阻。”

      “哼,看来晨轩是胸有成竹了。”

      “风清玥,”凌烯与他对视,异常严肃的面容,透出不寻常的味道,“我与他打了个赌,赌谁将得到天下。”

      “你赌我会赢,却认为我会输?”风清玥的话轻柔却坚定,他深邃的眼睛好像可以看穿任何人事。

      “我不知道他是否是在虚张声势,不过尚京城的状况并不如你所预料那般,这是事实。”

      “你是说小皇帝对宜王毫无畏惧,先削了宜王手下几位大臣的实力,直接挑起暗埋多年的争端?”

      “还有封姒妍和晨轩居然大摇大摆地住在靖王府内,如今恐怕已不是秘密,而靖王府内暗哨守卫之严实在难以想象,外头守卫的禁卫军不曾变动未多亦未少,显然皇帝是默许了的。”

      “我确实没有想到。”

      “姑姑已被你所杀,今晨我也按你之计传信去文至,令旧臣起兵,吸引皇帝的兵力去文至,好让你有机可乘。”凌烯顿了顿,道,“你的计划确实周详,只是却未必能胜。”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

      凌烯摇摇头,“我信。”

      风清玥的自信不是狂妄自大,这个内敛深沉的男人有多少谋算多少心机远不是凌烯能猜透的,这些年,他锡镕暗部与姑姑的文至力量数次交锋合作,不管姑姑多小心,总被他算计,虽说没有损失,却是恨得牙痒,偏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

      但是...

      四目相对,风清玥黑色的眼眸如同无边无际的黑夜,将人心吸进去。

      “你看穿了我的心思,让我站在你一边,为你办事,甚至舍弃背叛至亲之人;你能猜到皇帝和宜王必起争端,迫出了晨轩做那根导火线;你亦能看出晨轩无心帝位,不爱江山唯独钟情于我,是以利用我做饵,令他唯命是从...”这些风清玥都看透了算准了,“整盘棋都似乎在你掌控之中,可是,如今你却不知道晨轩何来的自信能平息这场一触即发的灾难,你猜不出那些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手里的王牌。”

      “是啊,我不知道,可...”

      “可你不认为你会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是风清玥,有的是惊世之才,岂会轻易言败,何况你本有十足把握,赢得天下。”

      风清玥凝神看着凌烯,忽然发现她变了,短短几个时辰,变得快让他不认得了,明明是一样的面容,一样的气质,一样的语气神态,却让他觉得远去不同了,究竟是哪里不同了?

      ...是心啊,那颗原本没有温度,满怀仇恨,逃避爱情,自从离开晨轩只有,就如同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心,忽然之间变得不一样了,不是过去那般以恨为生,充满戒心和防备;也不是前一阵跟他在一起那样,不问事事,听他所言,为他所用,只要报仇。

      风清玥心中一沉,晨轩,他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突然她就变了?他不由捏紧了拳头,恨了、怒了,为何她从不为他所动?!只会为了晨轩喜怒哀乐?!只因他而改变?!明明最懂她心的人是自己,能守着她的人是自己,能为她复仇的人还是自己,可偏偏,偏偏她爱的人并不是他!!任凭他再聪明再有智谋再爱她,他还是输给了晨轩,这样的失败岂会是他风清玥所能容忍的!!

      风清玥霍然长身而起,一把抓住凌烯双肩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直直地狠狠盯着。

      “喂!很痛!放手!”凌烯不由被他突然的举动怔住了,更惊吓不是风清玥用力过猛伤到自己,而是他伤到了他自己,“风清玥,发什么疯呢,你的伤口才处理好的!快放手!”

      眼看着风清玥刚换上的月白色袍子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滚烫的血液沿着他的衣襟袖子滴落,吓得边上流韵流素一阵恐慌,相继跪倒在地,失声求道:“少主,请保重身体!少主!”

      凌烯着实被吓到了,风清玥,她所认识的风清玥,那个永远淡然镇静、深沉内敛的风清玥,怎么会突然做出如此失控的事情来?!

      “风清玥,你赶快放手,你想毁了自己一条手臂不成?!快放手!流韵,赶紧去打干净的水来给你家少主清洗伤口止血!快!”

      流韵傻愣了一会儿,终于咬牙转身冲了出去。

      风清玥无视自己身上的痛楚,这一刻,他心里的痛可不是肩上的痛可以比拟的。

      终于,风清玥缓缓松开了手,坐了回去,闭起眼没有再看她,她的容颜早已印在他的心头,看着她心痛,不看也痛,止不住的痛,犹如他肩上溢出的鲜血。

      看着风清玥因失血而渐渐惨白的英俊脸庞,凌烯有一瞬间失了神,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心里并不清楚对他的感觉,不爱不恨,似友似敌,戒备他,又相信他,对他所说的爱,从不以为然,面对他的鲜血却又不免慌了神,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杂乱心境。

      这夜悄然离去,曙光乍现时,凌烯和风清玥还都坐在屋内,却已久久无语了。

      天大亮后,风清玥终于站起了身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等着看结局吧。”

      凌烯微微颔首,“我会看着的,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你会等我?”

      凌烯微微一笑:“我会等到结局,还有,你还欠着我宜王一条命。”

      风清玥说不清自己有否失望又或者是否还心存希望,她,等到事情平定之后,他还有时间和机会把她找回来,把她的心找回来。

      此处一别,天下动荡的日子便来了。

      这一日,文至兵变,消息在五日后传入尚京城,皇帝在朝上镇定从容,直接点了穆维信带兵前往。这正如风清玥所料,又与他所料不同,因为那一日,宜王未朝,后几日也未上朝,朝中之事似乎都在那一天完全落入了皇帝手中。

      十日之后,宜王依然不朝,他手中的吏部、户部、兵部一片混乱,多方奏章直送入宜王府而不入御书房为皇帝批阅,这是宜王对皇帝的公然挑衅,终于皇位的争斗在边关危机之时拉开了。

      随即,风清玥之父,锡镕七王也挥军而起,以为时机正好,谁料宇文晨轩的义父,建国大将宇文鸿与其子宇文晨轶一同披甲上阵,拿了皇帝密令接掌守军,因宇文家的威名和声望居然一时间便达成了军民同心,锡镕军半分好处没捞到,七王虽已年迈,但悍勇如昔,而宇文鸿亦是如此,这一仗乃是硬碰硬的血战。

      国内一时战火纷飞,朝中皇帝和宜王又相互争斗,一时之间人心惶惶,风云变色。

      当所有人都以为要变天了,可那场可怕的风雨却没有来,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来势汹汹,却忽然之间天清气朗了。

      宜王以掌控着整个国家的命脉,朝中半数以上大臣皆是以宜王命是从,但是,当皇帝在朝上当众拿出了龙芯环佩号令群臣时,底下那群文人武将皆不敢出声了,纷纷跪地三呼万岁。宜王的恼怒、惊讶可想而知,于是冲突再次激化,终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下朝后不出五个时辰,宜王便调用了自己手上的五万兵力,直往尚京城而来,本来,以尚京城不到二万禁卫军,为剿灭两处叛军而派出的十数万军队也是回不来救驾的,是怎么也挡不住这场宫变的了,不过谁都没有料到,就连风清玥也不曾想到,闲置多年的煊王居然在此时杀出,带了一万亲卫军,两万不知哪里来的秘密军队半路就将宜王的军队拦住了,张口便给宜王按上了欺君犯上的罪责,而后军队中走出去个身穿一般骑兵甲胄的年轻弓箭手只一箭射便穿了宜王军前主将的胸口,霎那间宜王军中人心溃散,不战而败。而这个年轻的弓箭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看似浮夸贪杯好赌的梁竞文,未来的风神将军。

      至此,宜王败局已定,皇帝立即下旨将宜王软禁于宜王府内,削去爵位、收回兵权。

      后两日,文至兵败,穆维信剿灭叛军六万三千余人,生擒两万七千多人,大获全胜,即日返回尚京。

      又十日,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出现在西门关,夜闯锡镕军营,烧尽锡镕粮草,刺杀七王,次日晨,宇文鸿发动全面攻击,兵败而逃,七王虽身负重伤却性命无忧,但由于大计毁于一旦心中不甘与愤怒无法平息,终于还是吐血而亡。

      短短一月十日,王师连灭两处叛乱,宜王被囚,朝内朝外皆归于平静,一切尘埃落定。

      世人皆不明白煊王带领的两万骑兵和出现在西门关的五千骑兵是何来历,战争结束之后,那两万五千人又好像从未出现一般消失了,众人唯有叹其为天降奇兵。唯有晨轩、皇帝、岚和极少一些人知道这两万五千人正是龙芯环佩的真正秘密,环佩不仅是帝王权利的象征,它的意义更在于这支隐于山岭之中的秘密军队,用于守护真正王者的精锐骑兵。

      凌烯坐在院内,仰望天空,昨夜还是云雾缭绕的,今天却是碧空万里,一滴雨都没下啊。事实难料,风清玥,还是输了啊,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境况如何。

      以风清玥的心性,这一仗败虽败了,却也不会让他认输的,只要还有命在,他早晚还会东山再起的,亦如他父亲那般,怕只怕,他的结局,也会似他父亲...这不是凌烯所愿看见的,风清玥,虽不是她心中所爱,却知她甚深,是她难得的知己。

      忽然敲门声响起,凌烯起身走出去开门,见一小童手拿一份封,问道:“姐姐可是悦歌姑娘?”

      凌烯一愣,旋即点点头。

      “有人请我交这份信于你。”

      “好,谢谢。”

      小童甚是乖巧,向她笑了笑,便走了。

      回到屋内,凌烯才拆了信件,果不其然,乃是出自风清玥的手笔,信中写了一首情诗:

      西山日暮雨骤,
      夜凉残酒难眠,
      忽见梦中人,
      白裙倚栏望月,
      依旧,
      依旧,
      经年相思情重。

      凌烯看完信,不由莞尔一笑,这信在暗示她:
      前两句明显是说锡镕兵败之事,他能写信来,应是安然无恙,只是要回尚京城找她不易。后两句忽见梦中人原本凌烯以为是在说她,看到“白裙”、“望月”才想明白,白指的是她生母白夫人,“月”同“悦”指的是她凌悦歌,风清玥是要告诉她,他还会继续帮她探寻白夫人的下落。而最后三句,许是多余,许是在对凌烯倾诉真情吧。

      想来,锡镕败兵,风清玥该早有准备,才能留得一些实力,还能帮她找人。如此,凌烯也就放心了。

      风清玥若不能帮她报仇,她便自己去,宜王军权已削,亲卫皆被革职查办,王府守卫虽严,恐怕也不会拼死保护这个叛君之人。

      待她报了家仇国恨,便能安心去见晨轩,履行他们之间的赌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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