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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itre1.Osaka ...

  •   土屋淳再次路过南龙生堂的时候,他在门外张望了一会儿,又看看店门上的招牌,犹豫着是否要进去。柜台内身穿绛色夏季和服的年轻女子远远认出了他,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向他打招呼。
      “这位就是土屋君吧?”

      土屋一脸茫然,“你认得我?”
      “算是吧,”女子捋了捋落在肩上的长发,“虽说只在外子的相册里见过,但我想应该不会认错。”
      土屋愣在那里,大脑还没转过弯来,女子却已经放下手里的账簿走出柜台,亲切地笑道:“外子在里屋,请跟我来吧。”
      说着便抬手掀开身后的门帘,挂在门槛上的陶瓷风铃叮当作响。

      他们在檐廊前脱了鞋,直接踩在了木质搁板上。
      檐廊正对着庭院,金鱼池旁的洗手钵里流水汩汩,石龛与各种盆景都被收拾地井井有条。
      土屋随她走进尽头的和室,弯腰避过顶上的门槛,眼前深深浅浅的光斑透过素雅的木格子窗落了一地。
      穿着青灰色夏季和服的青年男子坐在屋子中央,看见土屋,他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勾起了嘴角。
      “哟,还真是稀客啊。”

      透着淡淡戏谑的笑容,即使这其中横亘着七年时光,却依旧一点都没有变。
      土屋放下心来,于是也不再客气。他就近拖了个软垫坐下,目光落在矮桌一角。
      倒扣在桌上的线装书,古旧的深棕色封皮,看书脊似乎是将棋谱。
      土屋想象着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子对着棋盘皱眉深思的模样,不禁哑然。

      绛色和服的女子又送来了茶点与水羊羹,留下一句“请慢聊”后,合上纸门踩着碎步离开。
      只留下老式风扇呼呼鼓着热风,铁网外系着的丝带在气流中上下翻飞。
      风很干净,透着真实的夏天味道。

      土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南,”他朝对方倾身,“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去年初的事了。”被称作南的男子端起陶杯抿了一口,悠悠回答。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南挑眉,脸上带着笑意,他想了想又补充,“唔,岸本那家伙也是。”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

      土屋淳认识南烈的时候,他们十三岁,都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那个春天他们刚升入同一所国中,进了篮球队,又一起遇到了那个名叫岸本实理的小子。

      那时候的土屋还没完全长开,个子平平没在人群里,难得长着一副纯良的皮,细眉细眼,笑起来人畜无害。
      作为南龙生药堂继承人的南则沉默寡言,脸上总挂着有意无意的阴沉,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模样,人缘自然不怎么好。
      至于岸本,一头可疑的自来卷,同样面色不善,外加家里世代经营武馆,简直具备了少年漫画中传奇人物的一切要素。
      而岸本也确实成为过传奇。

      据说岸本刚入学的时候,每天中午都会被不同年级的前辈约去天台,之后再完好无损地回来上课。
      而在他悉数秀完了身上所有柔道空手道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章法后,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原先的前辈们远远看见岸本便刻意绕道,或是贴着墙边快快走。
      同级生们也用敬畏的眼光看他,不少男生甚至毕恭毕敬地叫他老大。
      这点让十三岁的岸本很是得意。
      他觉得自己就像大河剧里的武士,握刀站在北方的海边,看着拍打堤岸的浪潮叫嚣着把人吞没。
      很沧桑,很有型也很伟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讨厌那像狗屎搭在头上一样的月代头。

      少年人总爱用打架来彰显活力。岸本如此,看上去闷骚无比的南亦是。
      于是在后来的某天,为了某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南很干脆地一拳砸在了岸本的鼻子上。
      后者愣了许久,似乎没料到会有人不信这个邪。堂堂大阪男儿不容许自尊被如此践踏,于是岸本也立马挥拳回敬。
      两人在训练结束后人已经基本走尽的更衣室内殴作一团,脊背砰砰撞击铁质更衣柜。
      然后土屋以路人甲的姿态晃荡进来。

      很久以后土屋回忆起那时的情形,早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样将他们两个劝开。
      说了些什么?用了多少时间?是不是费了很大力气?中途有没有挨上一拳或蹭到一脚?
      这些都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在那场架结束后的一个小时,他们三个勾肩搭背坐在了道堀顿商店街的拉面馆里,对着三碗面称兄道弟。
      南的嘴角还留有瘀青,岸本的眼眶也肿了一边。面馆的老板是岸本家的熟人,见此情景不禁调侃:“哟,没想到实理你也有今天阿~”
      土屋正端着茶杯,大麦茶的味道散在空气里,当即一口水呛了出来,南的嘴角抽搐了半天,也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声。
      “哈,实理……还真是够女气的名字啊……哈哈……”

      岸本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当然了,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为这两人居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全名。
      但他很快便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啧,南你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Minami啊~想起来我邻家的奶奶可就叫真奈美~”
      土屋已经笑趴在桌上,南用胳膊肘用力捅他,又回头给了岸本一记眼刀,开始捏手指。
      所幸这段对话最终被老板的吆喝声打断。土屋要了豚骨面,岸本中意叉烧面,南却意外地指向了角落里的小木牌:中华凉面。
      “没想到能在夏天外的季节吃到啊……”他感叹,噼啪一声掰开竹筷。
      面碗见底的时候,三人组也正式结成。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路边的窗户里透出暖融融的光。
      三个人沿着街旁并排走,晃晃悠悠,立领制服的领口敞着,书包随便搭在肩上。
      往往走着走着便会向车道偏。于是走在最外边的岸本一路小跑到最里面,过了不久土屋也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身边不时也有飞车党经过,留下一路废气尘土与隆隆的声响,车灯扯出耀眼的光带。

      他们闲聊,Jump或是红白机,都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穿过河边的竹林就到了岔路,三人各走不同的方向。土屋向他们道了别,转身朝自家的方向走。尽管之前给父母挂过电话,但晚归终究不好。
      忽然远远听见了岸本在背后扯着嗓子喊:“喂——我说——以后就一起打球吧——!”
      土屋听见南闷闷地回了一声,他也照做,一面举起手臂挥了挥,嘴角上扬。
      那时的他还没有料到,这一打,就是三年。

      三年里土屋的个子一路疯长,转眼突破了一米八的海拔,并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南继续为了继承药房的事被他那位据说「温婉美丽但总是差一点揍死他」的母亲追着打。
      岸本则留长了自来卷,勉强能用橡筋束起一小撮,顺便也学会了冲绳格斗技。
      更重要的是,这三年里,大阪的国中篮球界也逐渐成了立岬的天下。

      那年正是大阪高校篮球RUN&GUN的黄金时代,以削弱防守为代价的快攻战术,耳濡目染,国中生也沾染了不少。
      土屋,南,岸本,三个前锋的阵容几乎看呆了在场的一片人,但在看过那一场场血淋淋的草割后又变得无话可说。
      他们参与的比赛不再有悬念,有的只是惊喜,关于他们如何一再刷新自己创下的比分差。
      就连教练也坦陈:RUN&GUN的战术固然存在不小的漏洞,可只要胜了,这漏洞就不曾存在。
      酣畅淋漓的打法,南和岸本喜欢,土屋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不同于南的直白和岸本的热烈,土屋似乎总是这样的表情。
      温和又从容的笑,没有棱角,也看不透他真正的情绪。
      无论是当初岸本那句一起打球的提议,还是加入到RUN&GUN的战术中去。

      国三夏天结束后他们递交了退部申请,开始准备升学考试。
      夏天的末尾南和岸本去看了丰玉——大阪高校界以RUN&GUN著称的NO.1——的练习赛,回来后就开始满口念叨丰玉丰玉,北野先生。
      那天土屋没有去,南与岸本对着场上比他们更甚的得分机器热血澎湃时,他正与家人泡在甲子园的观众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太大兴趣。

      那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他们三个彻底走上了岔路?

      一年后土屋穿着大荣的格子裤走在心斋桥的街上,看见三个身穿立岬黑色制服的国中生小子嘻嘻哈哈进了拉面店。
      记忆里的国中三年忽然就虚假得像一场梦。像能触摸到般真实,回头看又遥不可及。
      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他们三个也是这样推搡打闹,毫不顾忌地乱说话。然后路的中央忽然出现了岔路的指示牌。他一边,岸本和南在另一边。
      他们走上不同的方向,没有道别,然后迅速消失在浓稠的黑暗中。

      回头的时候,过去的路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itre1.Os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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