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烟花不堪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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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爱你了。”
苏若坐在床上，双腿弯曲，双手枕着膝盖，脑子里重复的只是这句话。
她从小跟随宋琳娜，练武，练枪法，吃在大的苦，受再多的委屈，都默默咽在心里。因为苏若知道，她必须要做最强的，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退缩。所以，短短几年，她仅仅凭着枪法和身手就拼上了中国唯一的顶级猎人，更没有一个猎物能够有资格成为她的敌手。
可是，她从没想过，从没有败给猎物的自己，竟败给一个男人，从心到身体，彻底地败给了他。
她没有和楚澜真正比过身手，不是不想比，而是既然知道他必然会让着自己，又何必再比？但自己也曾暗中注意过他的身手，他的实力，那种无比彪悍的实力，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暗中庆幸，自己并不是他的敌人。
他对自己的那一份宠溺，总是让自己觉得不太真实。哪怕接受了他这个男友的身份，自己总是警告着自己，绝不可以沦陷在他的那种莫名的温柔里。原来，一直以来，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原来，自己没有猜错，如果有一天自己沦陷进去，必然只能接受被他抛弃的事实。可惜，自己的心永远不听劝告，此时的心痛，只是可笑的自作自受。
“若，醒醒……”
苏若一惊，抬起头，却看到琳娜坐在床边，微皱着眉，眉心却有着隐藏不住的担忧。将弯曲的双腿伸直，苏若想下床站起身，居然有些无力。
“是太累了吗？这样也能睡着？”宋琳娜的语气里满是责怪，但还是阻止了苏若想下床的意图，用被子将她身体盖住，“已经深夜了，你也早该好好休息了。”
“琳娜……”
苏若想说什么，却被宋琳娜用眼神制止了。用手轻轻整了整苏若有点乱的头发，琳娜叹息道：“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或许当初我不该逼你。”
“若，还记得当初你对我说的话吗？”琳娜的声音很轻，其实这句话，她真的不忍心说出口。
苏若垂着头，心痛的比刚刚更寒，更烈。
在她很小的时候，也曾拥有过一个温柔的母亲，一个有点严肃的父亲，一个很温暖的家。
这一切只改变在十岁生日的那个午后。一向忙碌的父母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很难得的白天还待在家里，连从不下厨的父亲也亲自动手做了一桌好菜，为她庆生。可就在准备吃饭前，母亲抱着苏若，声音无比细腻，温柔道：“若，我们再等等，还有一个姐姐要过来。”
“恩。”苏若很听话的点头。
另一边，父亲却在皱眉：“琳娜一向准时，怎么会迟到。”
当时的苏若当然不知道，琳娜的准时不仅仅是习惯那么简单，更不会明白父亲在担心什么。
过了没多久，在母亲怀里的苏若都发现了母亲情绪的变化。但母亲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把苏若从怀抱里放到地上，吩咐她去离家有点远的萝西饼屋去买一个大蛋糕回来。
十岁的苏若什么都不懂，但孩子总是喜欢蛋糕的，所以很开心的买完蛋糕回到了别墅。
还未踏进家门，苏若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父母杀人，她对血腥味很是敏感，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恐慌地跑进家门，年仅十岁的她见到了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她那个传闻中无所不能的父亲，那个英俊潇洒，让无数猎物心惊胆寒的父亲毫无生气地倒在血泊之中，紧闭的双眼让他无比俊美的面庞再无任何血色。而她的母亲，苍白着脸色，半跪在父亲的身旁，用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左手，仿佛在想尽办法给他取暖。
“爸爸！”苏若绝望的大喊，蛋糕摔落在地，她扑到了父亲的身旁，想摇醒他，她的脑袋根本无法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若……”母亲像突然惊醒一样看向自己的女儿，一把抱着她，低喃着，“若……”
苏若想说什么，去突然感到一股燥热，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而母亲的怀抱也越来越紧，似乎并不知道苏若此时的痛苦,只是自顾自地低声道：“若，你不要怪妈妈，以后也不要恨妈妈，不是妈妈自私，实在是舍不得，你爸爸这一生都是妈妈陪着的，妈妈怎么忍心让他以后都是一个人？所以妈妈只能自私一次，只能辜负你爸爸最后以死相护的意愿，只能狠心离开你了……”
母亲的话让苏若越来越绝望，想出声，可燥热感越来越浓，让她喘不过起来，只能任凭母亲越抱越紧，只能绝望地听着母亲说下去：“若，妈妈没有资格让你原谅，只希望你以后能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你要永远记住，你爸爸很爱你，他希望你变强，他不希望将来有任何人能欺负你……”
母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松开了怀抱，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而跌倒在地的苏若，连站起身都没有办法，只能拼命忍受着全身燥热的痛苦，仿佛身体就要燃烧起来，身体的痛加上心底的绝望，她那十岁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的住。
“师父！师娘！”伴随着一个身影的是一声惊呼。苏若就这样第一次与宋琳娜见了面。一股舒服的冰凉透入心脾，苏若发现自己落入一个少女的怀抱，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双痛苦至极的眼睛，她的悲伤不亚于苏若……
“谢谢你，琳娜……”母亲极为虚弱的开了口。
“妈妈！”苏若挣脱宋琳娜的怀抱，扑在了母亲身旁，却触碰到了冰冷的身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拼命大哭……
身旁，宋琳娜痛苦地开口道：“为什么，师娘？师父已经去世，可是只要你还活着，谁还能伤害的了小若？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小若，让我……同时失去你们？你让我怎么面对已经死去的师父？”
母亲虚弱地抬起右手，抚摸着苏若的后背，脸上居然有了微微的笑意：“琳娜，只要能陪他，我不会后悔，只是……只是对不起若，琳娜，看在这些年你师父对你尽心照顾的份上，可以帮我照顾若吗？”
琳娜缓缓跪下，注视着师父的遗体，悲凉地笑着：“除了小若，我还有亲人吗？”
“谢谢。”母亲再次留恋般抚摸着苏若，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琳娜缓缓闭了闭眼，站起身，不顾苏若的挣扎，把她搂在怀里，声音很轻，却在苏若的抽泣声中极为明显，一点一点刺入苏若的心中：“师父从来不肯我哭，因为他不会容许我们脆弱。小若，不要哭，至少现在不许哭，不要让他们在死去之后，还要为我们担心。”
两年之后。
“若，不出几年，你就可以超过我了。”习惯性的整了整苏若的头发，宋琳娜笑的很是欣慰。仅仅两年时间，苏若的身手与枪法进步的速度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不愧是苏至臻的女儿啊。宋琳娜暗自地想，她的师父可是百年不世出的奇才，如果他还活着，小若一定会变得更强。
“姐姐……”看到宋琳娜有点失神，苏若拉了拉宋琳娜的衣角。
看着还是一个孩子的苏若，宋琳娜心中还是有点犹豫。她知道自从师父师母死后，小若无论从心智，还是其他地方都成长的极快，可是，她才12岁呀。暗暗叹了一口气，谁让她们是猎人的子女呢？有些东西是天生要承受的。
“若，你想说什么？”琳娜见苏若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
“姐姐，以前妈妈对我说，如果我12岁了，就可以进猎人学校了。”苏若咬了咬嘴唇，可是一脸的坚决。
宋琳娜怔住，她没有想到苏若自己会提出来，认真的看着苏若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小若，你了解猎人吗？”
“我知道。”苏若的眼睛有些游离，但是宋琳娜知道，她不是在犹豫，而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我妈妈是官方猎人，爸爸是自由猎人，妈妈是A级的头领，而爸爸拒绝了级别的称号，但以他的能力绝对是顶级猎人。”
“还有呢？”宋琳娜没有料到苏若对她父母的一切如此了解，但也明白了，小若有了她的打算，她在等她说下去。
“还有就是，我要做官方猎人，官方顶级猎人。”苏若一字一顿道。那语气神情完全不像一个12岁的孩子。
“小若，姐姐也曾想做猎人，可是师父没有肯，因为做猎人，特别是做一个猎人的头领，有太多的束缚，太多痛苦，而师父更希望姐姐活的快乐一点。”琳娜看着苏若，眼睛竟有点湿润，“所以姐姐也希望小若以后能开心一点，姐姐希望小若走姐姐这条路，姐姐能够保护小若。”
“可是小若要做猎人。”苏若的眼中的坚决没有任何人能动摇。
“那做自由猎人吧，像你父亲那样。”宋琳娜柔声劝道。她明白苏若的心思，她要做猎人，因为只有做猎人，才有杀人的权力，她要亲手为父母报仇。
琳娜知道苏若的固执，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心里只有仇恨的时候，自己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自己不也在恨着，无法亲自动手，为师父报仇吗？无论对与错，她所能做的，只能成全小若。之所以想让小若选择自由猎人，因为自由猎人至少没有太多所谓的制度的束缚，而且她帮助小若，会更容易一些。
“可是小若更想保护姐姐，更想帮助姐姐。”苏若仰头看着宋琳娜，眼神无比清澈，“姐姐，小若会变得像父亲一样强，小若将来一定有能力帮助到姐姐，相信小若好不好？”
琳娜一把抱住苏若，轻声叹息。自从师父去世，失去师父暗中佑护地她两年来在政界举步维艰，苏若这么小，就这么聪慧，这么懂事，她还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可她不想束缚苏若，她不想连师父的女儿都给不了最好的保护。可是，苏若眼里的仇恨与坚持，她又怎么会不懂。
“姐姐。”苏若仰起头，努力地想让宋琳娜明白自己的决定，“妈妈一直带着我，我知道官方猎人与顶级猎人的不同，我知道做一个官方猎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知道官方猎人该有的职责，我保证，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小若，你想清楚了？”强忍着内心的痛楚，宋琳娜更清楚，她改变不了小若的决定，她的性子如她母亲般，无比坚韧。
“恩，小若向姐姐保证，小若会成为一个最出色的官方猎人，也会像母亲一般，永远记住官方猎人的职责。”苏若仰着头，很郑重的保证。
是的，这是她的选择，她今生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无论是为了死去的父母，还是为了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姐姐，她都没有资格改变这个决定，哪怕，失去他，失去所有的一切……
这本就是自己决定好了的，不是吗？
宋琳娜看着低头默然的苏若，知道自己又勾起了她伤心的过去。小若为了让自己不活在仇恨里，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勇气，自己又何必……想到这里，宋琳娜暗暗后悔。
“若，我不想逼你。”琳娜再次叹息，把她的被子整好，“这个任务你暂时别管了，我交给了罗楠。等你有一天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替她把灯关上，琳娜还是如往常一般，没有责怪，只是一脸的担忧。似乎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确定苏若好不好，然后再安心的离开。
是啊，就算失去了一切，她还有一个姐姐，不是吗？苏若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句话，然后沉沉地睡去。
这个梦似乎好长好长，苏若看到了父亲，看到了母亲，看到了好多，又似乎什么都是模糊的，只是后来的燥热感让她感到了几分真实。为什么这么热？为什么感受的不到母亲的怀抱，母亲的气息？苏若好难受，好像就要失去一切般难受，直到额头上的一股清凉，让她从昏迷中拉回现实……
“躺着别动！”带有磁性的声音，熟悉到习惯的气息，让她真的无法动了，大概因为太热了，所以脑袋快僵硬了，连幻觉都有了？
脸上印上一股冰凉，耳边还是不甘心的回荡他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身体太虚弱了，必须吃点东西。”
原来不全是梦。苏若认命般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楚澜略带焦虑的面庞，甚至有些疲惫，似乎三天来病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任凭着楚澜拿掉盖在头上的毛巾，扶起她的身体，盛着清粥的小碗也被端到了面前。
看到苏若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楚澜的声音还是很柔和：“喝了它，我就走。”
苏若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弱到极点，这碗清粥跟救命药丸没有半点区别。于是二话不说，拿过碗和勺子，慢慢地喝下去。
也许是没想到苏若会拒绝他亲自喂她，手在半空僵硬了片刻才放了下去，静静地看着苏若喝粥。
等着小半碗粥被苏若喝下，楚澜轻声道：“我是回来拿一本很重要的笔记本，才看见你病了。”
“我知道，不然我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也许是喝下的清粥让她有了点力气，苏若的声音都带有了力度。
“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我一直放在书桌上，你看见过吗？”楚澜垂着眉，仿佛没听见苏若的讥讽。
什么样的笔记可以重要过现在生着病的自己？一股闷气积在心头，苏若懒懒地答道：“我是看到了，撕了。”
看到楚澜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苏若恨恨地加了一句：“以后你要找东西，拜托直接去外面的垃圾箱找。另外，你应该弄坏了我的安全系统，走之前别忘了赔我100万。”
“我在外面等了一天看你没出来，按门铃有没人应，才破坏系统进来的。”专心喝粥的苏若没有看到楚澜的脸，只是觉得楚澜的声音轻柔到没有半点脾气，“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你去找费兰克改系统时，跟他说把钱记在我账上就可以了。”
看到苏若把粥喝完，楚澜接过碗，帮她把身体，整好了被子。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可姿势却小心翼翼到有点僵硬。
感觉到楚澜无限度的忍耐，苏若突然没有了发脾气的力气。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向以往那般温柔，仿佛三天前他的绝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以前，自己总是在心底暗自庆幸，因为知道他的温柔独属于自己，可现在，她也听出了温柔里涵盖的疏离，为什么明明不想还要假装对她温柔，难道温柔也会成为一种改不了的习惯吗？
可是，连他的态度都这么在乎的自己，真的在乎他在乎到这个地步吗？苏若有些自嘲地想。她清醒的发现，自己心底的痛已经远远超过身体。
“那你现在是不是该走了？”苏若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我还想问一件事。”
很难得听到楚澜有点犹豫的声音，苏若看向他。
“仪裳是不是来找过你？”虽然声音很是踌躇，但苏若不难发现楚澜眼中的急切。
“是的。”苏若别过头，淡淡地答道。
“她在哪里？”略带惊喜的楚澜完全忽视了苏若的冷漠。
“我怎么知道？”苏若冷笑地反问，“难道我有这个义务来保护你的女人？”
楚澜沉默了半响，语气里居然有了点隐忍：“若，你是官方顶级猎人，兰仪裳的身份很特殊，按照你们的惯例，既然她敢现身，你们必然会调查她的家底，她的行踪更在你们关注之列。”
“就算我的工作有失误，也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以苏若的语气来看，只怕兰仪裳死了她才甘心。
“若，你很恨我是不是？”沉默了不知多久，楚澜突然开口道。
苏若心猛的一颤，回头看他。
楚澜勾着嘴角，想笑却隐藏不住眼里的惆怅：“若，你也看到了，我不可能回来了，以后只剩下亡命天涯这条路，我只要你放弃猎人的身份，我只希望你陪着我，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愿意吗？”
缓缓闭上眼睛，苏若没有给他答案。
楚澜笑了，笑声在苏若的耳中是那般的悲凉与忧伤：“若，我是那样的爱你，为了你哪怕放弃我的一切，我都在所不惜。可为什么，我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你的心？”
“我很累，你知道吗？若。”
“我曾以为你也是很爱我的，可今天才明白，原来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你根本不肯为我做半点改变，做半点放弃，而我还自以为早已得到了你的心。原来你从未爱过我。”
“若，我累了，我不会再去爱一个自私的女人。”
“所以以后，我们都没有必要用感情去打扰到对方的生命了。”
苏若没有睁开眼睛，可她知道，楚澜走了，这一次，他不会回来了。
“不爱吗？”苏若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从眼眶滑落过耳垂，心痛到快要碎裂，可她不想睁开眼睛，刚刚那样燥热的身体，现在居然冰凉到彻底……
如果这样就是自私，就是不爱，那就是不爱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烟花不堪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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