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左邻右舍（冢不二）》浅夏禾子

7、Part 7

　　次日，不二拿到了报告。
　　拍的片子他看不懂，但是打印出来的报告却一目了然——
　　肩峰撞击症？这是什么？
　　不二带着片子和报告去了疼痛科，却被告知大石医生正在做手术。
　　今天当值的医生是宣传板上最前面的那个，也就是不二饶有兴趣地观察过照片的那位。
　　手冢国光，主任医师。
　　“什么情况？”手冢翻开不二的病历，照例询问。
　　“唔，左肩痛，左手没力气……”不二把上次跟大石描述过的病情又说了一遍。
　　手冢一边听着不二的描述，一边看着磁共振的片子，表情似乎有些沉重。
　　不二一直都在偷偷地观察手冢，按理说他只应该在宣传板上见过手冢，但看着手冢医生专注的模样，却总觉得在其他地方见过。
　　见过吗？不二心想。
　　“最近有没有受过伤？”手冢问。
　　“没有。”不二摇头。
　　“职业？”
　　“自……呃，小学老师，青春国小。”
　　很久没有被人问及过职业了，不二下意识想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顺手拿起了以前的工作来充数。
　　没错，在成为专职小说家之前，他曾是青春国小的老师，教语文。
　　不过那也是大学刚毕业的事情了。
　　青春国小离附属医院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不二记得，学校里很多老师的另一半都是附属医院的医生。由此可见，这两家单位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姻关系，很亲密呢。
　　果然，在听到不二的职业之后，手冢的脸色略有缓和，连对不二的称呼都变了。
　　“不二老师，现在试着抬起左手。”手冢站起来，走到不二身边。“举过肩膀。”
　　真是个久违的称呼啊。虽然编辑部那边也总是称呼不二为老师，但他觉得，“老师”这个称呼从手冢医生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呢。
　　这次比上次要好一些，虽然依旧没能完成指令，但至少进步了十五度。
　　“试试平举。”手冢说。
　　不二照做了。
　　痛感依旧，平举不过四十五度，再往上就很艰难了。
　　“很痛。”不二说。
　　“这样试试。”
　　手冢按住不二的肩膀，协助他慢慢抬起。
　　不二能感觉到，手冢就站在他背后，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手臂。
　　“前后挥动看看。”
　　“有点吃力，很痛。”
　　“是这里吗？”手冢在找寻不二的疼痛点，他的手按在了不二左肩的肩峰位置。
　　“往前一点，靠近锁骨的这边。”
　　骤然加剧的疼痛让不二脸色一变，露出了湛蓝的眼眸。
　　果然大石医生还是温柔的，眼前这个手冢医生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啊。
　　“对，就是这里。”不二非常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直观感受。“很痛，特别痛。”
　　手冢松开了手，不二觉得自己总算缓过来了。
　　“初步考虑肩峰撞击症的可能性，建议进行物理治疗。”手冢回到座位上，开始在病历本上写结果。
　　也许是想起了不二刚才的表现，手冢停下笔，看着他：“很痛吗？”
　　“很痛。”不二郑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本来还能忍受，但在手冢的检查之下，疼痛感似乎被放大了数倍，简直快要达到最大峰值。
　　不二觉得自己不仅肩膀痛，心也痛。
　　想念温和的大石医生啊。
　　“如果实在忍受不了可以打封闭。”手冢提出建议。“打封闭针是针对肩峰撞击症常见的治疗手段，治标不治本，关键还得长期休养。”
　　“长期休养？”不二敏锐地抓住了手冢话里的关键，重复了一遍。
　　“以你职业来看，不使用似乎不可行。”手冢说。“建议在治疗期间，尽量减少左肩的负担吗，不提重物不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诸如此类。”
　　很好。不二仿佛透过手冢，预见到了幸村抓狂的模样。
　　谨遵医嘱无法照常工作，不二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罢工了。
　　不过在此之前，当务之急还是——
　　“手冢医生，我申请打封闭针。”

　　其实从小到大，不二的身体素质都不错，很少生病，也很少来医院。
　　一个平时经历最多只有感冒伤风的患者，在看到手术协议书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要多看一眼——对于好奇心旺盛的小说家而言，任何未知经历都是新鲜的，都显得十分有趣。而经验老道的芝护士则以为这个年轻人可能事有些害怕，于是还出声安慰道：“没事的，小手术。”
　　不二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很容易让人不知不觉心生怜惜。
　　在富有经验的芝护士眼里，不二就是个操劳过度的年轻人，不然年纪轻轻怎么会得了一个高发期在中老年的病？
　　而且芝护士还记得，这个年轻人是青春国小的老师，手冢医生特意叮嘱过的。
　　医生和教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在不二签完协议书之后，芝护士领着他来到了手术室。
　　大石正在调试仪器，看到不二进来还跟他打了个招呼，也算减轻了不二的心理压力。
　　不二在芝护士的指引下脱去上衣，乖乖地坐在了病床上。
　　手术室的一切对不二来说都是新鲜的，芝护士在协助大石进行手术准备，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要等手冢医生过来。不二环顾四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与其说是手术室，倒不如说像一件病房。看来芝护士说得没错，就是一个小手术。
　　“手冢。”听见推门声，大石循声看去。“你来了。”
　　不二也听见了推门的声音，他偏过头去看，果然是手冢。
　　虽说是个小手术，但由手冢医生亲自主刀，会不会太荣幸了点？不二心想。他仍记得在宣传板上看到的介绍，手冢国光，履历可是相当精彩呢。
　　不得不说，手冢医生真的相当负责。
　　“不二老师，你冷吗？”芝护士注意到不二一直在被空调吹着。虽然现在是秋天，但地表温度并未下降，科室里仍开着冷气。他们几个医护人员都还好，只不过不二已经脱掉了上衣……
　　未等不二说话，手冢倒先开口了：“给不二老师披上被子。”
　　芝护士得令之后，手脚麻利地把病床上的被子披在了不二的身上，穿过他的左腋下打了个结，只露出光滑的左肩——虽然这个造型很像个苦行僧。
　　“谢谢。”不二对芝护士说，然后他又偏过头去对手冢笑了笑：“也麻烦你了，手冢医生。”

　　手术原理很简单，通过b超探头找到疼痛点，然后再注射药物。等药物抵达病灶，抑制局部的炎症反应，改善局部组织的血液循环障碍，就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止痛效果。
　　“不二老师，现在要扎针了。”大石轻声提醒道。“你可以把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比如看看天花板什么的。”
　　大石真是表里如一地温柔。但很可惜，不二并非常人。如此贴心的提示瞬间就把不二本来分散的注意力聚拢在了肩膀上，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很久没有体会过打针的感觉了，好像还有点小期待？
　　进行手术操作的是手冢，不二感觉到探头在自己的肩膀上游移。
　　在经过自己确认之后，手冢扎下了第一针。
　　……有点酸爽。
　　好在不二并不怕疼，不然大石的提醒就罪过了。
　　“这里疼吗？”手冢拿着探头在不二的肩膀上找位置，不二的目光稍微偏一点就能看到仪器上显示的b超图。
　　虽然他看不懂，但图像上凹下去的地方，就是现在探头所在的位置吧？
　　“要再往下一点点，靠近锁骨的位置。”
　　在不二的指引下，手冢移动着探头，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这里吗？”手冢问。
　　“对，就是这里。”不二说，然后还补充道：“锁骨骨头这。”
　　因为先前的判断是骨头并没有问题，所以当不二提到锁骨这块有疼痛感的时候，手冢是很意外的。但他始终是个富有经验的医生，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这一阵迟迟未能落下，不二听见手冢对大石说：“怎么会锁骨疼呢？”
　　“可能是连锁反应。”大石说。“根据磁共振和现在的b超图像显示，这里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疼痛不可能毫无理由。”手冢坚持自己的观点。“左右对比看看。”
　　芝护士解开了不二披着的被子，右肩膀也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认真负责
　　不二觉得，自己仿佛待价而沽的猪肉，正在被两位医生细细打量。
　　因为手冢的坚持，大石也只能跟着他进行下一步操作。左右肩膀的b超图对比，基本一致，不二的右肩膀并没有痛感，手冢陷入了短暂沉思。
　　“所以说，没有问题嘛。”大石说。他心想，这下子严肃认真的手冢医生应该没话说了吧？
　　手冢没有说话，在仪器前操作了一下，调出之前两幅图。
　　“还是有差异的，大石。”手冢指着一处说。“这里的图像不太正常。”
　　大石低头去看，“这么说……好像是有点。”
　　“所以说，疼痛不可能没有理由。”手冢肯定了自己的观点，然后用手肘推了推大石。“拍下来，课上可以作为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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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于姿势限制，不二看不到两位医生专注学术的模样。
　　看样子，手冢医生不仅认真负责，还特别有学术精神。对于自己即将要成为在附属医院实习的医学生们的教学素材这一事实，不二并不觉得尴尬，甚至仍觉得十分有趣。
　　就当为社会做点贡献，不二宽慰自己。
　　小说家的脑洞一开，就很难收回。不二畅想了一下手冢在医学生面前上课的场景：作为典型案例的照片应该投影在了幕布上，手冢手上也许拿着教棍，一边指着患病部位一边对学生们说，某男性患者，因肩膀疼痛来医院就医，经过检查……
　　有点一言难尽啊。
　　一般来说，都是别人成为不二的素材，他成为别人的素材，还是头一次。
　　不知道手冢医生在上课的时候，会不会没那么冷酷？

　　手术结束后，不二坐在病床上穿衣服。
　　“打完封闭针之后，局部出现疼痛酸胀现象是正常的。”大石说。“这两天最好不要洗澡，如果要洗的话，肩膀不能沾水。”
　　这个天气不能洗澡也太痛苦了。不二穿衣服的姿势略微一顿，“好的，谢谢大石医生。”
　　“还要注意多休息，不能让肩膀过于劳累。”大石补充道。
　　手冢医生本来在写着什么，但在听到大石和不二交代术后事项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问道：“现在锁骨还疼吗？”
　　手冢医生的责任心真让人落泪。不二对手冢的好感度蹭蹭上涨，他想了想，说：“好像不痛了。”
　　“建议做个骨扫描。”手冢扶了扶眼镜。“小心为上。”
　　看样子，手冢医生对于自己的观点，仍然坚信不疑。
　　手冢医生对每个病人都这么认真吗？不二心想，没有直接说出来。他穿好衣服，对手冢点了点头：“谢谢手冢医生的建议。”
　　虽然以不二的懒惰，如果过几天不痛了的话，大概就当无事发生了。
　　不二从病床上下来，手冢正拿着刚才拍的图跟大石讨论，眼神专注而认真，让不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脑海中一抹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不二突然觉得，这个手冢医生，他肯定在其他地方见过。

　　然而，在走出医院的时候，不二也终于想起了他曾在哪里见过手冢。
　　在超市里，帮光子拿酸奶的那个好心人，不就是手冢吗？
　　世界真小。不二老师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