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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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梦是近几年才多起来的，大概是因为工作劳累，生活烦心。
还在中学时，她看过一个理论，说是人做的梦，若不在醒后的那一刻就努力回想起来的话，时间一过，就如断线的风筝，再难寻踪迹了。
她开始是不信，几次刻意试验后，还真有那么点。
她做过的那么多梦，大多数都随着黎明的到来，蒸发在了日光下。
但有些梦，因为梦到的次数太多，想起的次数太多，就成了她记忆的一部分，难以消泯。
还是那条走廊，黑暗的，狭长的，看不到尽头。似乎是夏天，她穿着她的长睡裙，一个人在奔跑，耳畔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终于跑到一个疑似出口的地方，往下看却是滚滚车流。风将她的裙摆吹得很高很高，她按住胸口慢慢平缓呼吸，转身想往回走，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东西——
那赫然是她自己倒立着的脑袋，眼角嘴边有鲜血一丝一丝流下来……
她尖叫着往后退一步，身子就轻飘飘地荡在了空中……
以前这个梦的结局总是这样，她受到惊吓往下坠，然后被吓醒。这一次却有了些不同，在她后退的那一刹那，有人越过那个人头，拽住了她的胳膊，拉她入怀。
是淡淡的薄荷味……她想抬头看清来人的面容，梦境突然中断了。
她幽幽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四周很安静，她迷糊地看了一圈，迟钝地想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猛然坐起身来，大喊：“徐朗！”
只有轻微的回声回应她，她紧张地下床，鞋子也没穿，直直往门口跑。刚拉开门就撞到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好在前面的人拉住她稳住了身子。
“醒了？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他离她很近，低头看她，面色还有些苍白，少了高跟鞋的帮衬，她的身高只到他下颔处，有了些小鸟依人的感觉。
等等……没穿鞋子？！
他再低头，果然。他没好气地一把抱起她，教育道：“你怎么光着脚到处跑？这病房里要是有没清理干净的碎玻璃或针头怎么办？”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她还在迷糊状态，他忍不住笑，“你弱智时的样子挺好玩的。”像纯良的小白兔，这后半句他自然不敢说。
果然她还是得受受刺激，听到这句话立马瞪眼，挥开他的手，皱眉说：“你才弱智！”
虽被冷眼相对，他却松了口气，能还嘴了说明已经清醒了。她突然晕倒，受惊吓的可是他。
见他只是笑看着她，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不经意地问：“几点了？”
“快九点了……”
她竟然昏睡了两个多小时！她轻咳两声，又说：“我现在没什么事了，还是赶紧离开这地方吧……我……不太喜欢医院。”
他点头，看她弯腰穿鞋，顺口问：“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晕血？”
她顿了顿，嗯了声。
“那你还跑那么快要去看？”
林萌已经站起身子，听到他这话，咬了咬唇，说：“看热闹嘛。”
他看她一眼，不再多问，转而说：“睡了两个多小时，也该饿了吧？咱们还是吃饭去！”
她嗯了声，有些孩子气地摸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说：“你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到了医院门口，徐朗转着钥匙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
“我和你一块去！”她急切地说，他奇怪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等车再度滑入夜市里的车流时，徐朗突然想起来，说：“哦……刚才你的手机一直响。”
她赶紧摸出来看，十几个未接全是李森。她有些忐忑地拨回去，第一声铃音还没完，那边就接了起来，语气焦躁。
“萌萌！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在外面吃饭呢。”她看了眼旁边的徐朗，放低了声音。
“哦……”李森舒了口气，消除了担忧，尴尬再度浮出来。
“那个……”
“萌萌……”
同时出声，只是让尴尬加剧。林萌却是放松下来，抿唇说：“你先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亲口给你说生日快乐，虽然你以前生日都是在家一个人闷着过。”他顿了顿，又笑着问：“不过今天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去外面吃饭了？你一个人吗？要不要我来陪你？”
“不用了！”她赶紧回答，扭头看徐朗也正兴味地看她，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小心翼翼地说：“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家了。”
“这样啊……”李森颇为失望地呢喃，又深吸一口气说：“萌萌……上次的事……”
“李森，我们下次再谈这个事情好吗？”想到那个意外的吻，林萌打断他的话，他们是需要谈谈，但不是现在，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她也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好。那你吃完饭早点回家。生日快乐。”
“谢谢。”
挂掉电话，她叹气，将头靠在座椅上，看着上方出神。
徐朗忍了会儿，才问：“吵架了？”难怪今天她会有空答应他的邀请。
她摇头。
他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情侣吵吵架是正常的，小吵怡情。”
她睁眼，看他脸上很假很难看的笑容，突然说：“徐朗……”
“嗯？”他眼睛放在前方，心却不安起来。
“……我和李森，”他放慢了车速，扭头看她，“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他明显愣了一下，一会儿又转过头去，清了清嗓子，说：“不是就不是，干嘛要给我解释。”
林萌瞪一眼他，轻哼一声扭头看着窗外欢呼，没有看到他嘴角微扬的弧度。
他们到了目的地——C市著名的滨江路，美食街。
林萌站在路边，看着这一路的灯火辉煌，颇为不满地说：“徐朗，你是故意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带我来这里，光选择就得耗费我许多时间，到真正坐下吃时，恐怕早就没心情了。”各种各样的美食确实让她眼花缭乱。
“……林萌，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是吃不准她想吃什么，她又老是随便，所以才来这里让她自由选择。
她嘿嘿笑，“确实有人说过……”
一个小时后，林萌腆着肚子从某火锅店里走出来，走路还东倒西歪。徐朗上前扶着她，说：“你不是不喝酒吗？刚还硬要叫一瓶。”
她脸有些红，站定，摇摇手指，“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喝醉，我不过才喝一小杯啤酒而已！我只是……”她揉揉胃，哭丧下脸，“我好像吃撑了。”
刚才坐着不觉得，站起来才觉得胃里撑得人发慌。
这他相信，他以为她会选择安静一些的中餐馆，结果她选了热火朝天的火锅店。那瓶啤酒她确实只喝了一小杯，他拦着把剩余的全喝了。于是乎，林大小姐就埋头吃菜，不时抬头和他说几句，脸被热气熏得微红，眼睛里有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他真喜欢这样的林萌，没有伪装起来的冷漠，没有刻意的虚伪……
他出神间，林萌已经走到一旁的凉椅坐下，嘟着嘴说：“我真的吃撑了，走不动了……”
眼看着她的身体有下滑的趋势，他赶紧走过去拉住她，轻声道：“别坐着，我们在附近走走，消化消化再回去。”
她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
这滨江路，不仅美食多，因为临江，夏夜来纳凉的人也很多，三五个朋友喝点夜啤，说点话，再惬意不过的小日子。
他们沿着跨江大桥走，林萌开始因为难受，走得缓慢，也不说话，慢慢的，大概是胃不那么撑了，也开始和他说起一些同学的趣事。谁谁在哪里工作得风生水起，谁谁还在国外继续读书……
他惊讶于她竟然还和这么多人有联系，她高中时人缘好是出了名的，但现在的林萌，能有这么多依旧在联系的朋友，真不容易。
他将这样的想法说了出来，林萌眼睛一暗，在桥头的一处石墩上坐下，轻叹一口气，“朋友看起来很多，但能说真心话的，却是一个都找不到。”
他挨着她坐下，不自禁安抚道：“那是你不愿意去尝试，只要你跨出那一步，相信很多人都乐意倾听的。”
她扭头看他一眼，突然笑了，“徐朗……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人优点虽多，但某些致命的缺点掩盖住了优点，现在么……你倒是有了些让人不容忽视的优点。”
“比如？”他挑眉。
“……比如，”她拍拍他的肩膀，“至少还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他黑线，她的语气为什么像望子成龙的母亲？
她又笑，“真的！要是你以前也这么知错能改，也就……”
“我说……我以前到底是什么地方惹你讨厌了？”既然说到这里了，他自然要问清楚。
她惊愕，“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她眯眯眼，“看来你忘了某些事情……”
他用眼神追问，她却摆摆手，不想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年少时的冲动现在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既然他都对那个事情没有印象，也许当时是无心的？
她竟然潜意识在帮他开脱？林萌被这个念头吓到，再度扭头，徐朗正看着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
“林大小姐……我很希望你能为我解惑，死刑犯也得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吧？”他声音带着些笑意，又是那样的眼神，林萌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多年前那种感觉又回到她的身体，手心开始冒汗，眼神闪烁。
他又靠近了一点，她站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淡淡地说：“啊……每次吃完火锅身上就一股臭味，我得早些回去洗澡睡觉。”
他低笑了两声，也站了起来，“好啊，我送你回去。”
到达她家楼下时，已经是11点过，她坐了会儿，笑着说：“今天谢谢你，明天见。”
他微微颔首，看她开门准备下车，赶紧说：“你等等。”
她一只脚已经跨出去，又回头不解地看他。
他伸手去后座拿了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看她张大眼睛惊讶的样子，笑眯眯地把东西硬塞进她手中。
她推拒，“我不能……”
“拿着！”他又推回去，“不过一件小东西。”
她低了头，顺着盒子的边缘来回摩挲，他又颇为得意地说：“想不到我还记得你的生日吧？时间过得真快，上次看到你一个人提着蛋糕回家，是十一年前吧？”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睛，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的礼物。”
转身下车。
十一年前，她十六岁的生日，她一个人去蛋糕店取了预定的蛋糕回家，在街上巧遇他，他看了眼她手中的蛋糕，笑着说了生日快乐。她什么话也没说，扬着头和他擦身而过。
那个时候，一切还来不及开始。
此时此刻，某些已经彻底结束，某些正在开始。
那个时候，她一个人提着蛋糕，心是满满的，家里有父亲在等待，她在一年一年变得成熟。
此时此刻，她还是一个人回家，心却是空荡荡的，前方的房子只有她一人居住，而她在一年一年走向苍老。
她瘫在沙发里，只开了一盏台灯，轻轻打开盒子，里面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蛋糕，下面压有一张小纸条，写着——
生日快乐，永远的青春美少女。
她噗嗤笑出来，他还会点冷幽默啊。
她滑下身子，坐在地板上，尝了一小勺蛋糕，呆在了那里。一会儿又把扔到一旁的盒子拿过来，剥掉刚没剥完的包装纸，盒子上的小小LOGO正是她在D市读书时最喜欢的那家,味道独特，入口她就能识别。这家店C市是没有的，他什么时候定的，让人送过来的？
心间涌上淡淡的暖意，她又吃了一小口，傻傻地笑出来，纵使世事变迁，喜欢的蛋糕的味道始终没有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