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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疯马 ...

  •   “……你们在说什么?”穆悠上前,咬牙切齿地低声问。

      两个步兵却不承认了,装模作样地斜开眼道:“没说什么。”

      穆悠便再上前一步,抬手猛地揪住两人衣领,狠劲儿往自己面前一扯,吼道:“少废话!快说!是谁要害我!”
      景晚月:……

      昨日他才刚对此人有了改观,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去了。

      那边三人僵持片刻,其中一个步兵的气势突然弱了,看着穆悠无奈道:“你是傻的吗?有些话我们也不能说得太清楚,但你稍微动动脑子,大伙儿同一个锅里吃饭,怎么就你闹了肚子?”

      穆悠一愣。

      “而且恰好在弓箭大会之前。”另一步兵煞有介事地低声补充道。

      穆悠:!!!

      他明白了,眼神一紧,两手不由地更加用力,愤恨问道:……“究竟是谁?”

      两步兵呲牙裂嘴地护着自己领口,幽幽地说:“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们,我们又不参加弓箭大会,就算参加了也赢不了。”

      正是清早放饭之时,灶房周围聚集了不少士兵,大伙儿三五成群,或端着碗看他们争执,或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穆悠这下彻底想通了,如豹的眼眸深邃晦暗,片刻后双手松掉力气放开了两名步兵,倒退着走了两步后,突然转身快跑起来。

      如觅食野兽般浑身杀气,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景晚月心想糟了,连忙扭头去追。

      方才他不阻拦,是因为那两个步兵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他还想听更多,但现在他陡然反应过来,今日相遇恐怕不是意外,那两人或许也并非是迫于穆悠的威逼才说的。

      借刀杀人,蓄意报复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们惹不起穆悠,这营中总有人能。

      “穆悠你停下!”

      景晚月眉头紧锁,边追边喊,可穆悠却像发了疯,跑得相当快。景晚月不能当众使轻功,眼下单凭双腿,根本追不上他。

      “此事有诈,你先回来!别冲动!!”景晚月急声喊道。

      然而天意弄人,好巧不巧,他还没能将穆悠喊回来,穆悠就先在半路上遇到了要找之人——

      前方十步处,一身材高大的兵士正向前走着。

      正是此次弓箭大会的头名,获得了“飞骥神射”称号,以及五两银子、一坛酒、三斤牛肉、两身新衣的校尉李通。

      看见他的时候,穆悠猛顿身形,深深吸了口气,跟着向前猛冲,倏忽起身一跃,双臂从背后大力锁住李通咽喉,带着向前的冲劲将人按在了地上。

      紧追而至的景晚月停下脚步,眉心轻拧:这一出手,事情便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那边李通在毫无防备之时被突然袭击,下意识按住穆悠手腕,瞪眼看到他脸的时候,神色登时一变。

      身为边地大营的校尉,李通自然不是吃素的,二人扭打几合之后,他挣脱了穆悠,起身拉开距离,狠瞪着穆悠道:“你这小卒……要做什么?”

      穆悠单膝单手支地,屏住呼吸,抬眼死死地盯着他。

      他什么话都不想说,说了没用,拳头才有用。

      他红着双眼,眼中充满恨意,再度向李通冲上去。

      穆悠出生至今十九年,没有一日不贫苦,一身拳脚全是从小到大于摸爬滚打中生生磨出来的,不成套路,十分纯朴,但贵在身体不错,很有力气和势头。

      只可惜他那唯一的好身体却因前日连续发热上吐下泻,至今仍虚,无法发挥淋漓。

      不多时,李通反客为主,将穆悠按在了地上,穆悠拼尽全力一翻,二人你抓着我我抓着你陷入僵持,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围观士兵越来越多,或面面相觑,或小声嘀咕,但无一人上前拉架。

      景晚月也站在一边,心想穆悠即便有理,首先出手以下犯上就是错,若这一场再打败了,申诉之口必定会被彻底堵上。

      而且眼下看来,至多再有一炷香时候他就会败。

      思及此,景晚月在众士兵的惊诧中走到二人身侧,单膝跪在穆悠身边,劝道:“穆悠,不要打了,你有什么冤屈就说出来,是非对错自有公道。”

      他的声音清冷,语调也很平静,在这场面里显得十分突兀,一点儿不像来劝架的,登时就令扭打正酣的两人一愣。

      李通誊出眼神瞥了景晚月一下,微微怔了一下,面上流过几分犹疑。

      穆悠便趁他晃神将他彻底摁倒,狠劲一拳落下,砸在李通腮处,李通闷哼一声,侧头呕出一口血,而后愤怒一喝,欲再掀翻穆悠。

      “别打了!”

      景晚月跟上去,两手分别按着穆悠和李通的肩,看来的确是拉架的姿态,可实际上,他将一点内力暗暗注入了穆悠体内,同时十分隐蔽地迅速触了下李通的麻穴——

      他的武艺师承源于道门,听爹爹说,师公已是半仙之体,厉害得不得了,活在这世上更不知有多久了;

      他师父虽然只是习武并未修道,但一脉承袭下来的武技免不了有些许诡谲之处。

      是以他这极飘忽又极精准的一手,不说别人,哪怕是穆悠与李通这两个当事人也断然不会发觉。

      情势瞬间大变,穆悠掌握了绝对的主动,几拳就将李通打得晕头转向连连败退,再也无法起身。

      “姓李的,你服不服?”

      浑身灰尘的穆悠站起来,死死盯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李校尉。

      围观士兵们面露惊讶低声议论,显然都没想到这个两半人马兵竟然如此厉害。

      穆悠指着李通又道:“是你给我的饭菜里下药,让我参加不了弓箭大会,是不是?!”

      顿时众人哗然,李校尉龇牙咧嘴,大喊:“胡言乱语,没有的事!”

      穆悠对他的否认没有丝毫意外,也不纠缠,只道:“你不承认,那我就打死你,看你能嘴硬多久!”

      受了方才取胜的鼓舞,他战意正盛,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打,不同于方才的缠斗,这回是完完全全的单方面施暴:拳拳到肉声声骨响,鲜血飞溅不止。

      围观士兵也他这不顾后果说带做到的架势惊呆了:再这样下去,李通可能真地会被打死。

      景晚月当即欲出手制止,却听又一人突然大喊道——

      “住手!给你下药的人不是李校尉,是我!”

      一个步兵从人群外冲了进来,在战圈中站定,急切地气喘吁吁。

      “是我,当初弓箭大会报名的时候你对李校尉言语冲撞,我记住了你,想教训你一下,就给你的饭里放了泻药。”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集过来,正按着李通狂揍的穆悠停下拳头,回头看着那个中等身材脸色泛白的步兵,一脸狐疑。

      “你是谁?”

      “我叫王若,是李校尉麾下亲兵。”那人道,“此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与李校尉无关,他毫不知情!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吧。”

      穆悠的双眼轻轻眯起,心中开始犹豫。

      景晚月亦皱了下眉:这明显就是亲信为主子挡灾,但无实际凭据,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沉寂之间,忽然又传来一雄健之声——

      “何事聚众喧哗?!”

      众人转头,见来人乃是营中一位裨将,当即纷纷定平面色,迅速列队站好。

      满场肃静。

      景晚月怕穆悠说错话,替他禀了前因后果,裨将便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问:“你是何人?”

      景晚月垂头道:“小人程钺,乃是营中新进的马兵。”

      裨将仰头略一回想,“哦”了一声,“就是景将军来此路上收的流民。”接着越过景晚月,一副有他没他都没差的样子。

      “你给人下药了?”裨将看着王若,又走到穆悠与李通近前,眉头顿时一拧,“嘶”了一声道,“快起来!你下手可真狠啊!”

      “是他们先欺负人!”穆悠愤然起身退开,说,“现在事情清楚了,我要重新比试!”

      裨将满是鄙夷地看着她,双手叉腰道:“但是你以下犯上触犯军规,要挨军棍啊。”

      “挨就挨!”穆悠说,“一件事归一件事,比试也得重新比!”

      裨将简直没见过这么轴又这么蠢的人,嗤笑一声,正要说话,不料李通突然开口了——

      “无需重比,头名的赏赐给你便是。”

      众人愕然,李通扶着王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

      “弓箭大会岂是你一介马兵说重来就能重来的?万一闹得人尽皆知,还不是丢我们飞骥营的脸?亏了你的,我赔便罢你,反正那些赏赐我不需要,至今也一分未动,你一介马兵,给你的确更加合适。哼,也难怪你像疯了一样……”

      穆悠一开始还没太明白,但听着听着就懂了,这说到底还是瞧不起他!觉得他就是贪财!

      他顿时气得呼呼喘气,这样的话比把他按在地上揍更令人觉得耻辱!

      “你们、你们以为我是、是……”

      环顾四周,所有人冷漠地看着他,就像从前一直的那样,大约还有嘲讽鄙夷,他虽然看不到,却感受得很清楚。

      他的胸腔剧烈地震动,心口几近窒息,耳边嗡嗡直响,凶狠的恨意将他裹挟。

      他差点儿就又要凭着本能不管不顾地动手了,直到他巡过众人的双眼里装进了一个人。

      程钺。

      程钺站在那里,隔绝开周围的所有人,独自形成了一个世间。

      安静,平和,程钺消磨了他的冲动,让他的脑海里终于又有了一点名为理智的东西。

      正在此时,他又看到了围观者中有一名身负长弓与箭袋的弓兵,瞬间精神一凛,心灵神会,吼了句“老子才不稀罕你那点儿臭钱”便向弓兵跑去。

      不由分说地抢过人家的弓,又从箭袋里取出三枚箭,穆悠转身搭箭上弓,箭尖巡过天际。

      臂力一松,“嗖嗖嗖”三箭放出,片刻后,远地接连传出轻响。

      箭出功成,他究竟有多少本事,其后一探便知。

      众人寂静,穆悠喘着气,将弓还给弓兵,黑着脸脱下自己那件脏污的步袍,露出宽阔而筋骨分明的脊背,走到中间就地一跪。

      “来吧!打吧!”

      景晚月:……

      周宇当初说他是刺儿头实在是小看他了。

      这哪里只是刺儿头?

      分明就是一匹野马,不,疯马,上满了缰都拴不住的那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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