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森林》茕兔

4、第四章

　　我和小南在上海混了几天。其间一直住在陆荼荼那里。大房归陆荼荼，客厅归我们。并不是我们情操多高尚，或者我们多喜欢睡沙发，实在是我俩对陆荼荼那房间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或者排斥。
　　短短几天里，陆荼荼给我们补了很多课。关于她在大学里的生活。当然重点是这位叫“吴启司”的男朋友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据陆荼荼说吴启司是他班上的一个帅哥。所谓的帅就是那种非常显而易见的帅，穿着、打扮、香水、座骑无一不显山露水，招摇过市。
　　我说：“这样的男生怎么可能是初恋！”
　　“哎他家管得严啦！”陆荼荼说。
　　好吧。使我勉强相信吴启司确实因为家里管得严而从未恋爱过的，其实是陆荼荼怀孕的事情。在我印象里，如上所述的拉风男子一定懂得如何成功避孕，他不会让这一件最隐秘的事情成为他最不拉风的一个硬伤。
　　“听起来跟江澄不是一个类型的啊。”小南冷静分析。
　　“叫你不要提他了啦！”陆荼荼虽然“体弱”，但仍然使了非常大的劲按了下小南的头，然后反驳道，“再说我为什么要找个跟他像的？！”
　　“我以为你有情结。”小南笑了下。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陆荼荼心直口快，直接戳到小南的痛处。反正她俩戳来戳去的，应该早就麻木了吧。
　　继续陆荼荼的故事。我说过，陆荼荼是个会像钻石一样发光的女人。她往人群里一放总是第一个被看见。我一直不愿意说，但她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钟情于打扮，对潮流和时尚敏感，这一切都让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吴启司就毫不例外地看见了陆荼荼的这种光芒。但他追陆荼荼也是大二的事情了。
　　大一的时候他致力于追求一个高中时喜欢，却碍于家教而没能去追的女孩。但不久以失败告终，他为此消沉了一阵子。那时候外向又开朗的陆荼荼成为他述说心事的对象，并且成功地安慰了他破碎的心。
　　就这样，在一种珠光宝气的包装下，陆荼荼居然也走进了日久生情的老套路。
　　其间我听到一些有关于陆荼荼手术那天负责接送的帅哥的片段。我终于记住那位帅哥的名字，他叫阮蔚森。蔚蓝色森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联想起海底森林里的气氛，有种亲切感。
　　据传阮蔚森是吴启司的发小，感情很铁。但陆荼荼说她和阮蔚森并不熟。我很好奇像陆荼荼这么擅长自来熟的女生，怎么可以跟男朋友的哥儿们“不熟”？
　　“他没有喜欢你吗？”我终于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哈？”陆荼荼错愕了一下下，“喜欢你个头啦！你真的是单身太久了！整天想七想八的！”
　　“不是这样的吗……”我又心虚了。
　　“才不是啦！”陆荼荼说，“他人很奇怪的。超冷漠的。跟人前的小南有点像。”
　　“干嘛扯到我！”小南白了陆荼荼一眼。她不喜欢被跟翟彦以外的男生相提并论。
　　“就是跟你像啊。介绍给你算了。”陆荼荼突发奇想。
　　“得了吧！”小南马上推辞，“您留着自己享用。”
　　我和陆荼荼马上笑开。有时候我们很爱逗小南玩。她真的专情得可爱。哎。
　　就在我们即将离开上海的前一天，吴启司终于出现在陆荼荼的房子里。他也没打一声招呼，忽然就自己来了。弄得我和小南有点尴尬。尤其是小南了……
　　这吴启司果然跟陆荼荼说的那样，是个通俗易懂的帅哥。发胶、耳钉、垮裤、板鞋。还真的跟陆荼荼挺登对的。但不是我愿意接受的模样。陆荼荼始终被我定义成江澄身旁的小女生。所以当陆荼荼身边的小男生不长江澄那样的时候，我便难以接受。这样说或许对于眼前这位公子哥不太公平。但毕竟先来后到，也怪不了我先入为主了。
　　陆荼荼给我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公子哥也非常热情地跟我们打了招呼。
　　我也礼貌地“你好”并自我介绍了一下。而小南则完全是点点头了事。
　　“你看她这样子很像阮蔚森吧！”陆荼荼亲昵地搭着吴启司的肩膀说。
　　小南白了陆荼荼一眼，又低下了头。
　　“嗯嗯。有像有像！”吴启司对陆荼荼的发现非常认同。
　　我以为陆荼荼该说一句“把她介绍给阮蔚森吧！”之类的话，没想到她居然来了一句：“阮蔚森没女朋友是吧？介绍给我们家黄曼妮吧！”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我紧张得有点结巴：“什么乱、乱七八糟的？”
　　陆荼荼无视我的台词，挽着她老公的手撒娇道：“怎么样怎么样？”
　　吴启司从上到下大量了一下我。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失礼，但我心里还是不太好受。相对于陆荼荼来说，我不够动如脱兔；而相对于小南来说，我又不够弱柳扶风。我的相貌就是沿袭了中国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非常地中庸。虽然不至于被指败坏市容，但也总是乏善可陈。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个能以外貌取胜的女孩，但我深信我的内心有一个巨大的宝藏。管它是阿里巴巴还是四十大盗，我只是需要有个人对我的心扉大吼一声“芝麻开门”！
　　哦不不不，21年的单身并不意味着我要饥不择食。如果我没有听错，刚刚陆荼荼好像说要把我介绍给阮蔚森？我承认那确实是一道秀色可餐的美味，但是我并不想太过刻意地接近爱情。我一直保守地相信缘分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诚如小南刚失恋的那时候一再嘱咐我的那样，爱情是强求不来的。
　　是的，但特殊的时候，我也不介意被强求。哦，都来强求我吧~
　　“蔚森就算了，别的是可以介绍。”吴启司在打量完我后下了这样的结论。不免给我造成一种我配不上阮蔚森的假象。对于这样的评价，我在心里嗤之以鼻。有什么了不起的！
　　“干嘛阮蔚森不行！我们黄曼妮哪里配不上他了还是！”陆荼荼又心直口快地替我打抱不平。OS遭到朗读的本人有些尴尬。
　　“不是啦！”吴启司解释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难搞得很。”
　　经他们这一说，我竟然觉得阮蔚森这家伙蒙着一层迷一样的面纱。那是所谓“女追男，隔层纱”的那层“纱”吗？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我想这趟上海之行，让我变得有些疯狂和神经质。我需要回到我的小城去好好冷静一下。
　　所谓小城，其实不小。它怎么说都是个国际知名的观光旅行胜地。大街上充斥着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但我喜欢称它作小城。我一直觉得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是一个温馨的小地方。又柔美又秀气又灵动，并不是像上海那么张扬、或者像京城那么四平八稳的地方。总而言之，我热爱我的故乡。
　　是的，当我搭乘列车告别上海的时候，我尤其怀念我的故乡。但同时对上海的陆荼荼以及几天来共处的时光，我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留恋之情。
　　此时此刻，小南出神地望着车窗外不断朝背后奔跑的风景，想着些什么呢？她的头发被风吹动，有一种诗意的美感。我想象着翟彦坐在我的位置上，看着对座的小南，却是一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飘渺感。小南，如果我也可以抚平你内心的伤痛，我愿意你又是一个快乐无比的女孩。像高中那时一样。
　　但我明白很难。当一个人失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时，她的悲伤也是前所未有的。我不能深切地体会小南的伤痛，因为我未曾经历。但我想象那是极痛的。有时候我想起小南失恋的那些日子，觉得她可以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
　　那好像是大二上学期，小南和翟彦好说也坚持了一年的远距离恋爱。感情已经相当稳定。20岁左右的姐妹淘总喜欢讨论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猜我们里面谁会先结婚？”而在我们三个的圈子里，这个问题不需要猜，答案就是小南。但世事难料。大二的时候翟彦作为学校的交换生，要去加拿大留学去了。去之前，他和小南提了分手。我不懂是他对小南没有信心，还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恋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旁观者再怎么清，总还是有不如当局者迷的地方。事实上我真不明白小南和翟彦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小南也说不清。
　　当然，很可能是她不愿意说。小南是个擅长隐忍的女孩。她常常觉得很多事情说出来也不会得到解决，反而会伤害更多的无辜。那个时候我很害怕她在自怨自艾中溺毙，幸而她那复杂的家庭解救了她。她有非活着不可的理由，即使那不是美好的期许，而是沉重的负担。
　　但无论如何，活着总是好的。我一直相信，上帝赋予每个人宝贵的生命，并不是为了让人们作践自己，或者互相残杀。生命里一定有更美好的寄托，和意想不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