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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多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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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凝满意地合上竹卷,放回到随身背的包袱中。
又不是什么日志簿,每天记一次算是应付了事,估计这对慕远来说也没多大的作用,要她当记绩官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待到仓泰平和慕远走远后,原本安分的花飞絮又开始作妖了。
她卸下伪装,恢复了平时看谁都不屑的眼神。她的下巴总是在特意抬高,嘴角又总是微微翘起,跟清丽的姜娇站在一起,很明显能分得出一个是风尘女子,一个是苦心修炼的女修士。
而容朗,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若硬要说他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数他那只跟白内障似的眼睛和半边丑陋的面具。
这时花飞絮主动跟姜娇聊了起来,但她要聊的不是正事,而是一些嘲讽人的话。
慕凝想不明白,花飞絮是怎么成为真庸道人的弟子的。论品格,姜娇比她善良,论努力,姜娇的勤奋不亚于一心求道的蓝雨别,论起点,姜娇是姜家后裔,理应享受的待遇更好。
可事实却是,花飞絮做了掌门的亲传,而姜娇却只是长老门下的徒弟。
或者比起精通剑术的姜娇,云涞门更需要的是擅长收集情报的花飞絮。毕竟姜娇常年在山中苦修,对外面的世道不了解,最近她才独自到外面历练,在对人对事方面没有花飞絮机灵。
慕凝看着她们,渐渐失神。
当花飞絮娇媚声再次响起,慕凝才回过神,发现花飞絮已然走到她面前,一把抢过了她的包袱,转眼她便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那卷厚厚的竹卷也随即掉落在地。
“看你在后面写老半天,肯定在写我们的坏话。”花飞絮抢先慕凝一步,捡起竹简打开看,结果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却什么内容都没看到。
慕凝不紧不慢地把竹卷夺回来,重新卷回到包袱里,再捡起刚掉出来的干粮塞回去。
她不能在花飞絮面前表现愤怒,因为这货就是想看别人暴躁如雷的样子,以满足自己空虚无比的心灵。准确来说,只要对方不是强者,花飞絮谁都敢惹。
慕凝非但不愤怒,还学着她的样子趾高气扬道:“什么东西,凭你也配看我写的功德卷?”
“区区功德卷很了不起吗?”得知拗不过慕凝,花飞絮扭过头,对姜娇冷言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塌了一座山,十八剑宗请我们来就是小题大做,还在这里遇到丧星。”
她所指的丧星,自然就是慕凝。
其实慕凝也是这么觉得的,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危险,这话慕凝没法反驳。
姜娇摇头道:“花师妹,不能这么讲,真庸师伯叫我们过来看看一定有他的道理。”
花飞絮轻笑一声说:“实在要推演天象,交给大师兄一人便可,我们在这边费什么劲。”
“推演的事不是一个人能做到。”不管花飞絮怎么抬杠,姜娇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她是门派大师姐,理应顾全大体,师弟师妹如何的说难听的话她都不会放心上。
“怎么说?”在一旁看戏良久的容朗,提到他所关注的点,便才开口问。
“在推演时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运行全身灵力。若被旁人干扰,就很容易散功,导致不可逆的伤害。”姜娇解释说,“我们几个便是充当护法的角色,时刻察觉周边的动静。”
散功危害极大,推演追溯前因后果本是逆天而行,不谨慎些恐怕连小命都没了。
推演跟卜卦不一样,卜卦是预知凶吉,以求逢凶化吉,更多是对将要来临灾祸的进行预防,但强制改变因果,就必须找个替死鬼移除自身的灾祸。
而推演就是一门逻辑,回溯过去判断现有的真假,联系前置事件,结合真假,推出真相,由真相推出未来。
譬如此次通天山倒塌却没有出现天象,所以有可能是人为,也有可能是天道老爷忘记给预示警告了。
如果想要解决已经发生的事件,就要有个人回溯到当天充当旁观者或干扰者。
旁观者是不改变原有的事件,获得原因后就回来寻找解决办法。而干扰者就是参与原有的事件,改变现状,这个时候就需要推演出干预后的各种可能。
这是个技术活,不是一般修士能做,能做到的基本能成仙了。
但也不一定每个仙人都会推演,起码得是那种心无旁骛,清心寡欲,精神力极其集中的仙人才能做到。
这次十八剑宗的通天山倒塌,对他们的影响巨大,可跟云涞门的关系不大,师父为何要把所有的亲传都派到十八剑宗来?
难道师父就确定此次推演过后对慕远不会造成其他不可预料的后果吗?
命题逻辑学,慕凝在她原来那世界学过一些,关于推演她也会一些,就是无法像慕远那般用灵识回溯过去,不然她也能参与其中,争取到自身的机缘。
说不准此次任务之后,慕远会得到仓晁的仙家绝学。
没错,就是仙家绝学。
对于未飞升的修士来讲,那可相当于在考试前夕,老师突然给考生在书本里划出考试范围。
换做从前,慕凝可能不在意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秘籍,但此次服务的对象是真的仙人啊,有秘籍心法回报的那种,得到那样的秘法,离她飞升求长生不就能更近一万步?
慕凝酸了,她得想办法加入推演的护法一员,机不可失啊!
正当此时,花飞絮揪着姜娇的话,极力挑刺:“师姐,这不是多此一举?不想被打断找个处静地运力不就可以了?”
若是一次两次还好,但事不过三,第三第四次依旧在别人的话中抬杠,圣人来了也忍不了。
“不必多说,你要是不愿意,便请回吧。至于空缺的位置我会令其他弟子填上。”姜娇终于发威了一次,即便挂着严肃略有怒意的表情,她的语调仍是轻柔的,似乎嗓门就只有这么大。
花飞絮不以为然,因为在来到十八剑宗的云涞门弟子中,没有哪个人的境界比她更高,如果她不护法,其他人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全程。
十八剑宗的天骄也不可能取代她,因为十八剑宗的弟子要是能协助推演,干嘛还需要他们来呢?
正是有恃无恐,花飞絮才如此嚣张。
“姜师姐,飞絮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不愿意。你是故意扭曲我的意思,还是有意趁此找证据在掌门师兄面前挖苦我?”花飞絮笑着对姜娇说。
谁也拿她没办法,姜娇拗不过便沉默了。
“嘴真臭。”在良久的寂静中,慕凝插了一句话。
听到她出声,最大反应的是花飞絮:“你说谁呢?”
慕凝道:“谁回答就是谁。”
花飞絮语哽,找不到更好的怼回去的话,便又提起了连三爷:“这么爱管闲事,活该被连三爷冷落。现在转头又往掌门师兄身边靠,真是水性杨花。”
但凡提到连三爷,慕凝的心顿时跳得厉害,头脑一时发热,眼眶也是热热的。
可她忍住了,吵架带私人感情是大忌,很大概率是吵不赢的。
慕凝缓了下,再说:“花师姐千万别这么说,明明是大师兄主动找上门求着我来十八剑宗的,不然我怎么会闲得无聊,有好好的镖场不管来这里看疯狗发疯。”
花飞絮不笨,她很聪明。正是太过聪明,才听出了那话中骂人的话。
“慕凝凝!你说谁疯狗!”
花飞絮眼睛红了,抽出绑在腰间的绸带,正要往慕凝那边挥去。
一言不合就掏武器,服了服了。
慕凝不怕她,反倒趁花飞絮激怒的时候,把昨晚的仇都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这里乱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疯狗似的。”
话落,红绸带飘舞旋转在半空,准确无误地裹住了慕凝的身子,丝带愈发收紧,她喘不过气,脸瞬时变成了猪肝色。
慕凝撇向姜娇那边投以求助,姜娇犹豫了许久才拔剑把丝带砍破,再收剑警告两人:“一人少一句,这里是十八剑宗,不是云涞门。”
绸带的束缚消失,慕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姜师姐,心也随之凉了半截。
这个修仙界中对唯一对她温柔过的姜师姐,为何对她的维护不为所动,甚至不理不睬?
她不懂,完完全全不懂。
“几位贵客,真乌道人有请,请随我进去殿中。”正当此时,十八剑宗的一蓝衣弟子走来,恭敬向姜娇道。
“好,我们这就去。”姜娇回应说。
姜娇跟着蓝衣弟子走,容朗也跟着走,慕凝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听话地跟过去,唯有花飞絮站在原地不动。
走了几步,姜娇忽然回头:“花师妹?不走吗?”
花飞絮正气在头上,别过脸说:“只要有慕凝凝在的地方,我就不去。”
慕凝又还了回去:“脸可真大,我碍着你了?”
结果这时姜娇面对着慕凝,思量一会儿,最后说:“慕师妹,你暂且……留在此处吧。”
得到如此的回应,花飞絮转怒为喜,便大步奔向姜娇并绕过去,顺道把慕凝推到一处,跟在了蓝衣弟子的后面。
那是花飞絮发出的胜利的信号,也就是在此刻,慕凝才发觉自己与他们不是同一类人。
也正是此刻,让她认清了她并非是走到哪里就哪里有危险,而一切都只因她是多余的。
“境界太低,修为尚浅,来了帮不上忙,师姐不准你去也有她的道理。”容朗远看着在前方行走的姜娇和花飞絮,再转头对慕凝道:“你所拼死维护的姜师姐,最后还是倾向比你更强的花飞絮,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