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他的悔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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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寒意刺骨。
巢锐利把慕远放在连府后院的客房后便准备回去，却不料被慕凝叫住，要他去给慕远洗澡换件衣服。
巢锐利照做了，但他始终是个粗汉子，在一来一回的折腾下，慕远的外伤内伤更是加重，连续躺在床上两天两夜才醒来。
直到第三天，慕远才缓缓恢复了意识。
天火和天雷，两者的致命程度不相上下，若不是他已在暗地里突破到了渡劫境，恐怕要撑不住。
因为强行对抗万象天火异道，对凡身□□所留下的损伤不可估量。即便他已拥有洗髓凝体，但也紊乱了体内的灵力，今后也难以恢复。
他撑着床沿起身坐着，试图把手握紧张合，然而现在的他连最基本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师兄，吃点粥吧。”
门被推开，只见慕凝捧着还在冒热气的一碗白粥走进来，侧身坐在床沿上。
她勺了一勺，递到慕远的唇边道：“来，小心烫。”
与小时候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中饱含着极度不情愿，似乎在下一刻她随时可能把碗翻倒，亦或是随时拿出利刃狠狠刺向他。
可事实上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轻轻的，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下白粥。
慕远深知自己对她的伤害，他厌恶着慕家，而这一份厌恶，使得曾经的他憎恨着包括慕凝凝以内的人。
那一年，他才十岁，义父的与世长辞让他心中的太阳轰然倒塌，从此他的眼前只有黑暗。
十岁，也就是在十年前，是他来到慕家的第六个年头，他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就是从那年开始，他就被囚在破旧的院子里，等待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主人家不愿与他这个天孤煞星一道，仆人也不再敢接近侍奉。
只有慕凝凝，就算是屈下千金之躯翻墙钻狗洞，也要来陪他一起。
那一年，她还是个小小的孩童，却懂得在吃饭时多夹一块鸡腿，懂得把很多小玩意藏在衣服里，为的是给他带去，不让他如此孤独。
还有一次，他因做错事被二娘打了一顿，关在柴房断水断食一天一夜。
在他支撑不住的时候，也是慕凝凝偷偷给他送来了水和食物。
——当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的慕凝凝把柴房腐朽的木门敲了一个洞，放进来了一碗水。
然后她爬上没有封木的窗边，从高高的窗台跳到到稻草堆上，又从稻草堆上摔了下来，滚到他的面前。
慕凝凝冲他笑笑，站起来捧起比她手掌还要大的碗，小心翼翼地递给他说：“远哥哥，快喝些水吧。”
等他接过去了，随后她从衣兜中拿出层层包裹的烤肉：“今天正晴姑姑出嫁，家里摆了酒席，凝儿偷偷拿了好吃的肉。”
人在又渴又饿的时候哪里管得好不好吃。
他记得那时候三两下就把碗里的水喝光，烤肉也吃得一个不剩。
“下次不要爬，我担当不起。”这句话他对慕凝凝警告过好多次了，可她一次都不听。
小小一只的慕凝凝星眸如水，笑着说没关系。
“凝儿不怕摔，爹说摔得越多，长得越快。”
“嘿咻！”慕凝凝跳到稻草堆上，与他比划了身高，“看看凝儿是不是长高了？”
他当时没在意，随意便应付道：“嗯，是高了点。”
“过几年等凝儿长大，就带着远哥哥一起嫁去连家，到时候慕家的人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慕凝凝这般自豪的说道，她根本不知早已被安排了将来的命运。
虽他知如此，但只能可怜地看着懵懂无知的慕凝凝，反嘲一声：“傻。”
慕凝凝低下头：“我不傻，二娘和正晴姑姑，还有正柏叔叔，都说我很聪明……”
他笑着说：“他们的话能有哪句是真的。”
他想趁早戳破他这义妹不靠谱的幻想，告诉她弱小只会被人无情蹂躏和欺负。然她仍旧坚定道：“远哥哥，你不要难过，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出去的。”
直至今天，她的承诺已没法兑现，因为他抢先了一步，靠着自己的本事离开了慕家，靠着自己当上了道门大师兄。
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而慕家的命数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他要报复慕家，甚至不惜把义妹当做是其中的筹码，完成他一步步下好的棋局。
可是，在把慕凝凝盘算进来的时候，可曾有想过她以前的种种的好？
答案是没有。
他想报复想疯了，凡是慕家的人，他都无差别对待，该杀的杀，该设计的设计，绝不留情。
慕远静静地看着正小心喂他喝粥的慕凝，缠紧心中的枷锁在这此刻彻底打开瓦解，一股暖流落入心田，童年时为数不多的难忘喷涌而来，占据了他的头脑。
在他十五岁第一次试图出逃的那天，他背了一包袱的法器，却被慕家的修士抓了回来。
那天，他永远都忘不掉。
狰狞的伤口，被鞭子抽打的血肉模糊的身躯，正快要以为要死掉之时，一盆冷水将他浇醒。
他清楚地记得，慕凝凝扑在他身上，挨了几鞭子，嘶声在求饶：“二娘！二娘！别打了！不要打他了！”
那时，仆人把慕凝凝拖开后再对他予以酷刑。新伤旧伤，横竖交错，他眼睁睁看着狼狈不堪的身子，埋在深处的巨大力量，正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二娘，求求您，求求您！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慕凝凝向二夫人跪下，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响头，磕到额头都不自知。
他记得，二夫人向慕凝凝狠狠踢去：“就一个捡回来的野崽子，你为他求情作甚？今天偷法器出逃，明天还不偷光整个慕家？不给他吃教训永远都记不住！”
慕凝凝仍旧是拖着娇弱的身子爬到他身前护着。
“快去把小姐拖开！”二夫人话落，手里紧握的鞭子，继续往他身上一下下抽打。
他记得，他已经绝望了，只顾望着被人拼命往门外拉走的慕凝凝。
就是那一夜之间起，他杀了慕家的一百五十名修士，鲜血染红了他一身的白衣，在场只留下那老太婆的性命。
留着二夫人的狗命，是要她看看，他将来是如何让他们慕家生不如死！
把如洪流的记忆收起，封存。
现在的慕远改变了他复仇的计划，他要把慕凝凝这一颗白子从棋盘上拿开，不再让她掺和进来，并且打算用一生来弥补她所受过的伤害。
“发什么愣，你喝不喝？不张嘴我怎么喂你？”
白粥勺到小半碗，这个慕远突然闭上了嘴巴，眼睛失去神采，愣着好像在想什么东西。
尽管这货啥都没说，但却令慕凝感到他身上散发着莫名的寒气，估计又在盘算对她不利的主意。
“吃饱了就休息，我走了。”慕凝直哆嗦，收回勺子，转身正要出去。
这时，慕远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问了句：“还不打算回云涞门，为了逃避我而不惜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值得吗？”
他的手使不上劲，都是为她挡下天火后才造成的，慕凝随时能挣脱逃离，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听到“不喜欢三爷”的字眼，慕凝的刺被挑起，鼓起脸回头反问道：“你怎知我不喜欢三爷？”
慕远道：“是直觉。”
慕凝：“……”
慕远分析道：“退一步说，即便师妹是对他抱有好感，那他此刻在哪里？他又把你当成什么？”
他的话针针见血，针针刺痛。
离垢把她当成什么？她真不知道。也许在他眼中，她不过是渡劫用的道具。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他的悔过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