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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办了爹娘的后事,程绣儿再看一眼熟悉的房子,熟悉的院落,她似乎还能见着爹挽着娘走出来对她微微地笑着,轻轻地招手。
      在车动的那一瞬间,一份分离之情涌进心中,她生活了十七年了周村,这一别便是永别了吧?
      程绣儿靠在徐承儒的胸前,半梦半醒间感到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
      “劳驾,去平郡县可是往这边走么?”
      心中一动,似乎对这个声音极是熟悉的,可是明明不曾听到过啊,他是谁?程绣儿睁开眼睛看向车窗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握紧了徐承儒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影子便让她的心里有雀跃?他到底是谁?在哪里见过么?
      徐承儒看着有些紧张的她轻轻地问,
      “怎么了?”
      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挑开门帘走了出来,看到车旁立着一个年轻人,正拱手待车夫的回答。
      “公子要去平郡么?倒是这条道,只是还有四十里的路呢,公子要一路走去?”
      “方向对了便好,四十里么?几千里也走了,怕了这四十里?”
      那人似自言又似在说笑,一拱手,
      “有劳这位大哥!”
      说完甩手向前继续走去,看着那人的背影,徐承儒感到一种豪气,忍不住急声说,
      “在下与公子同路,若不弃可结伴而行。”
      那人回头看了下,露出一丝疑惑,很快又笑了起来,
      “我就不说个谢字了。”
      话音一落,只见他脚尖轻点飞身上了马车。
      “好俊的功夫!公子请这边坐,老安走吧。”
      “在下姓江,叫江至平。”
      “江兄,在下姓徐名承儒。”
      “徐承儒……”
      江至平低头轻声地念着他的名字,很熟悉,在哪里听过?
      “江兄?”
      “哦,不瞒徐兄,徐兄的名字听来很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徐兄可知道平郡县里的成威镖局么?”
      “成威镖局?平郡县里很有名气的一家镖局,江兄要托保么?”
      “不,想去打听些事。”
      一路上程绣儿坐在车里听着徐承儒与江至平谈些天下奇闻,时间倒也过得快,太阳西斜时便到了平郡。
      徐承儒与江至平拱手相别,程绣儿挑起门帘的一角向外望去,去正迎上江至平的目光,程绣儿一愣,明明是陌生的人,为什么却对自己有着至命的熟悉和吸引?

      插上门,程绣儿回身来到房里,看着徐承儒映上墙上的剪影竟出了神。为什么会对下午见到的那个男子有那样奇怪的感觉?一种本能般的感觉?似乎是相识的,似乎是相知的,似乎是相惜的,又似乎……是相爱的,她的身体一僵,相爱?不,怎么会是相爱的?她从没有见过那个人,怎么会与他相爱?难道自己是一个这样的水性女子么?不,她不是,她不是啊!若是,当初又怎么会舍去了性命?可,心底里的感觉骗得别人,又怎么能骗得自己呢?
      天,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爱着承儒的同时,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子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承儒,对不起。”
      正看着书忽然听到她说对不起,徐承儒回过身来,看到的却是她走神的样子,或者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绣儿?绣儿?怎么了?说什么对不起?”
      “嗯?”
      程绣儿拉回自己的思绪,看着他沉稳的容貌,澄清的双眼,从前的她是一个没有心思,没有秘密的人,现在,却藏了事不能向别人说,便是他也不行。
      “没什么。”
      她轻轻地应对着。
      徐承儒只道她还沉浸在失亲的情绪中,柔声地说,
      “绣儿,今日你早些睡吧。”
      “你不睡么?”
      “你先睡下吧,我还要再看看书,明天就要去学堂了,书不可三日不读,我怕有十日未读了。”
      程绣儿躺在床上,他总是避开不同自己一起睡,她知道他怕把持不住,是啊,有时她真的想把自己给他,不只给他自己的心,还给他这幅身体,她是他的妻啊。可是,不行,凤乔的身体她作不得主,闲下无事时心里的不安,她从未说给他听,不想他担心啊。
      凤乔,你在哪儿?寻到了你的江公子么?可如你所说的与他做了对鬼夫妻?凤乔,想念你的父母么?心里可惦记着如兄长一般的承儒么?凤乔,你在哪儿?
      隐约听到有人在哭,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凄,是谁?谁在哪哭?程绣儿抬头,这是一个她从未到过的地方,这是哪?她何时来的这里?刚刚她躺在了床上,怎么一下就来到了这?承儒又在哪?她四下张望,这里很空旷,没有房子,没有树木,然后她才惊觉,这里也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光线,周围阴阴暗暗的,可她也什么都瞧得清,这里安静得很,所以那哭声越发现得凄厉,程绣儿伸出手向前一探,目光停在了手臂上,展开双手低头向身上看去,是一身素色的衣裙,何着她换下了那碎花的衣裙,穿上了这件?她的心中一跳,这不是在人间,是的,这不是,那,这是哪里?阴间么?她怎么来到了阴间?她几时离开了凤乔的身体?不,她并不怕死去,她早已死去了不是么?只是她还没有和承儒说,说她是怎样的恋着他,怎样的爱着他,怎样的不愿离开,她还没有和承儒说,说她有多么的感激他,感激他给她的幸福、安全的生活,她还没有和承儒说,说不要与她死同穴,不要生死相随,无论天上地下,她总会看着他,祝福着他的,也总会等着他的。
      心里杂乱的想着,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点白色,很快的便接近了去,是一个同她一样装束的女子,凤乔,虽然没有见到那女子的面容,程绣儿却这样的认定。
      “凤乔!是你么?凤乔?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
      那女子回过头,当真是那个已经死去了的穆凤乔,她吃惊地看着程绣儿,
      “绣儿?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死了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
      刚刚她在做什么?她在想着凤乔,
      “我在想着不知道你在哪,然后就到这里来了!这是哪?我怎么来这里的?你怎么来这里的?”
      穆凤乔摇摇头,
      “我也说不清,我不常在这里的,我累了倦了,心里感到无助的时候就会在这里,这到底是哪,要怎样才会来到这,我都说不清。绣儿,你好么?你过得好么?我爹娘好么?承哥哥好么?”
      “好,穆老爷和夫人的身体很好,大小姐捎来了信,说是个八月便要生产了,所以穆老爷和夫人前些日子动身去了烨历,大概要上了秋才会回来吧。凤乔……我,我……”
      程绣儿低下头不知这话要如何说,如何告诉她自己同承儒成了亲?如何告诉她自己的一颗心一腔爱恋都给了他?如何告诉她他们的两情相悦?
      “怎么了,绣儿?发生了什么事么?”
      “不,凤乔,我和承儒已经成亲了,我知道你心里的是江公子,我本是不应该……”
      穆凤乔打断她的话,
      “绣儿!你就是凤乔啊,我不过是叫凤乔的一个鬼罢了!那时任性地离去并没有想到爹娘和承哥哥。……我不是一个好女儿,到底不能服侍爹娘,若是没有你,只落得让他们伤心。我也不是一个好女人,我与承哥哥自小就已经有了婚约,我却爱上了别人,若是没有你,我怕三世也还不了欠了他的。绣儿,那身体给了你便是你的了,现在,你才是凤乔啊!那个在我爹娘膝下尽孝的凤乔,那个履行了十几年的婚约的凤乔。怎么?他们发现了什么?……还是,我爹娘对你不好?他们知道了真相?他们怪你怨你了?”
      听着穆凤乔关心的言语,程绣儿的心底里满满的感动,她急急地摇着头,
      “不,凤乔,不是的,他们不知道,穆老爷和夫人待我是极好的,从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只是凤乔,比你我差了那样的多啊,你会诵诗写字,你会弹琴歌唱,你会执笔画花,而我都不会,承儒教了我很久,可我也只会写他的名字罢了,我再怎么也是学不像你,学不会你,变不成你的。穆老爷、夫人心中的凤乔不是我,配得上承儒的也凤乔也不是我……”
      “绣儿,你自是有你的优点啊,你比我来得温顺,比我来得孝心,绣儿,你会洗衣,会做饭,会操持家务,你怎么会不如我?不要学我,不要像我,不要变成我,爹娘一时不适应罢了。……配不上承儒么?夫妻哪有配得不配不上呢?……凤乔,还是你的心中本已有了喜欢的人?你竟也如我一般迫着接受了这个姻缘么?……不是?那是怎么了?是什么让你这样的贬低自己呢?……是承哥哥待你不好么?”
      “他待我……待我也是极好的,凤乔,这些我从不敢向承儒说,我知道他会恼我的。他待我的好,他给我的情我是懂的,可凤乔我的心里总是有不安。”
      穆凤乔拉起程绣儿的手,轻轻地摇晃,她知道啦,这个绣儿是爱上承哥哥了,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她是知道的啊,她不是也曾经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自己的娇弱而烦恼么?只是,承哥哥是如何想的?可会发现这个女子的种种好处么?
      “绣儿,你怕他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不安。没事的,绣儿,现在你就是凤乔,凤乔就是你了,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的,所以你安心的做自己吧。”
      程绣儿看着眼前这个娇羞的女子,微微地笑了,她啊当真是惹人怜爱的。
      “凤乔,我已经告诉承儒了,我告诉他我不是你,我只是一个用了你的身体的鬼。”
      穆凤乔吃惊地看着程绣儿,
      “绣儿你说了,承哥哥……”
      “没有,承儒还是待我很好,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好,我……留恋这种生活,我喜欢洗衣时感觉他的衣物在我的指尖滑动,我喜欢吃饭时看他满足的脸,我喜欢烛光把他的身影印在墙上,我喜欢他的怀抱他的……”
      “吻!”
      穆凤乔拥上了程绣儿欢声地说,
      “绣儿,你爱上了他?你不怪我让你嫁给了一个你不相识的男人?承哥哥是一个好人,我知道他一定会是个好丈夫的。其实,我也常问自己怎么没有爱上他?或许是太亲近?或许是没有那样的缘分?在没有遇到辰宇的时候,我以为我是爱他的,因为入眼的男子不多,爹爹、大哥还有就是承哥哥了,那时也是一心地准备作他的妻子,可是,天意弄人吧,我十五岁那年去赶庙会,因为贪玩给人群冲散了,后来是辰宇救了我,只一面我便认定了他。只是,我不敢和爹娘说,更不敢和承哥哥讲,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那颗心已经随他去了啊。本来辰宇说好,保了那趟镖,就同我爹娘提亲,我也想好了不管爹娘是否同意,我都不能嫁给承哥哥的,谁知道竟听到了辰宇的死讯。”
      “半年了,凤乔你找到了么?他……他……”
      “没有,绣儿,没有,我找不见他,遇到的几个鬼差大哥,都说不知道这个人,我在辰宇最后一趟镖的路上寻,也没有寻到,今天我好累,我已经没有信心了,绣儿,你说他在哪?在天上,在地下,在人间,他在哪?我去哪里找他?他可还记得我么?我……”
      穆凤乔说不下去,只是嘤嘤地哭,如果这能算是哭,她的眼中并没有泪水流出,可是看到她那没有泪的容颜,程绣儿的心里更心疼,
      “凤乔,也许你只是没寻到,鬼差是很多的,也许没遇到认识江公子的那个,人间那么大,你也许没看到江公子。凤乔……凤乔,你累了么?你要回到人间去么?你的身子我一直很爱惜的,虽然……”
      穆凤乔打断她的话,
      “不,绣儿,我从不悔当初的决定,也不悔这一路的艰辛,我只是累了,可,我还是要找辰宇的,他活着,我要见着他的人,他死了,我要见着他的魂,这样我才安心!”
      穆凤乔的脸上有一种决然,这个柔弱的女子,为了爱这样的坚强,看着她的脸,程绣儿竟失了神。
      “绣儿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承哥哥若是知道你的灵魂出壳会担心的。”
      穆凤乔的身影渐渐地淡去,直到完全的消失,四周一片寂静,回去?是啊,回去,回家去,回承儒的身边去,可是,怎么回去?凤乔说她的灵魂出壳,她是怎么出来的?程绣儿在这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的地方四处找寻,出口在哪里?

      桌上的烛火剧烈的跳跃,徐承儒抬手挑火心时,竟看到火红色中透出妖异的蓝青色,且有破火而出之势。没来由的心中一跳,他回头向床上的程绣儿看去,并没有什么异样,或者是自己多心了?那日东篱的话总是让他不安,所以才这样的草木皆兵了吧?到底不放心,起身来到床边,看到她平稳的睡颜,他不禁笑自己的多心。这就是爱上了一个人,紧张了一个人,轻轻地把手抚上她的眉,指尖传来的一丝凉意让他一愣,再抚上她的脸,她几乎没有了体温,
      “绣儿?绣儿?”
      却不见她应声,这让他想起那日她也曾这样,只是那时心中焦急所以没有去试她的体温,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这样的凉,就像……他不敢再向下想,她的鼻息虽微弱但还算平缓,拉开她的亵衣,第一次看到她亵衣内的身体,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伸手贴在她的胸口,还好,还有热气。用被拥紧她,急声地唤着,
      “绣儿!绣儿!你怎么了?你醒醒!绣儿!”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这一刻,无力无助之感几乎要将他吞没。幸福才刚刚开始不是么?他们两情相悦不是么?他看得到她眼中的满足,看得到她眼中的快乐,为什么要离开?一句话也不说的离开?
      摸索中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焦急,有些无助,有些害怕,还有些沮丧,
      “承儒,你在哪?我出不去啊,你在哪?”
      渐渐地听清了他的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做多想便朝那里奔去。一道光线射来,她看到了淡色的床围,感到了温暖的怀抱,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承儒……承儒……”
      很累,她虚脱了一般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不清心中的感受,有喜有悲,喜,再见到凤乔,知道她没有受到魂飞魄散的处罚,悲,凤乔无依无助在茫茫天地间只身前行。
      感到她的虚弱,她汗浸湿了她的发和她的衣衫,怎么回事?刚刚她还不是这样。他的心中知道他们的生活不会像普通的夫妻一般,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诡异的事发生。
      “绣儿,你怎么了?我唤了你很久,你怎么了?……绣儿,不要离开。”
      打起精神,侧过脸竟看到了他的泪,她知道他是担心的,却没有想到他还在怕着,想也未想便吻住了他的泪,那入口又涩又咸的感觉让她知道他对她的爱。成亲半年了,这是第一次主动与他这样的亲近。
      她柔软的唇在自己的脸上缓缓地摩挲,心中一个声音在热切地喊,要她,要她,要她做他的妻子。一只手扣住她的肩,一只手托住她的头,看着她眼中的意乱情迷,他印下了那个誓言一般的吻。
      风声不再,蝉声不在,天地间只有这对相爱的人。
      喘息着离开她温热的唇,手指抚过她的额间,抚过她展开的双眉,抚过她迷离的眼,沿着那挺直的鼻直到微张的红润的小巧的嘴,他的妻,他怀中的是他的妻,他手下的是他的妻。轻轻地放平她的身体,自她的额间一路吻在,沿着手指的路线来到她的颈间。
      呻吟中感到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让她烦躁又期盼,他的唇走过的地方似被灼烧着,有一种不适,又有一种快感,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感到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一丝凉意侵来,她知道亵衣被解开了,她的身体就要在他的眼前毫无遮挡地展现开来。她的身体?不,是凤乔的,那个孤独的凤乔的。程绣儿突然推开了徐承儒,合衣坐起,把头掩在□□,身上的热情退去,袭来的是彻骨的寒冷,在这个风轻蝉鸣的夏夜,程绣儿微微地颤抖。
      陡然被推开的徐承儒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蜷缩着颤抖的程绣儿,他苦笑,她还是不能忘记,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他是决定了不强迫她的,怎么会这样的把持不住?这样的情不自禁?沉默地把薄被披在衣襟微敝的她的身上,他在心中不停的自责,只有这样才能掩住心中的失望啊。
      “承儒,对不起,我不能……”
      在嘴边作出一丝不在意的笑,轻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的,绣儿,我本是不想强迫你的,可是今日……是怕你离开吧,我才会这样的情不自禁。绣儿,我说过我会等,直到你忘记了那诸多的伤害,直到你愿意接受我。”
      听着他的话,她的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我愿意!”
      抬起头,说出心中的所想。
      “我爱你,承儒,我爱你!”
      短短的一句话带给徐承儒的却是极大的震撼,极大的安慰还有极大的满足。她爱自己,这个腼腆的女子,这个有话不敢说出的绣儿,说她爱自己。
      “我愿意给你我的心,我的爱,我的情,我所有的一切,我都愿意给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给你我的身体。我那样的渴望你的怀抱,你的抚摸,你的爱,……可是我不能。不是因为我受到的伤害,我已经忘记了,那天我不是骗爹娘的,我是真的不怨也不恨了,毕竟上天给了我更好的补偿,它让我遇到了你,不是么?让我爱上了你,不是么?又让我得到了你的疼惜,不是么?……不是因为那些曾经的种种,而是……而是这身体本不是我的,它是凤乔的啊!。”
      向他伸出双手,她要他的体温来温暖自己,要他的胸膛来依靠,她想要拥有他的一切啊。
      不能拒绝,他拒绝不了那颤抖的双手和那恳请的眼神,毫不犹豫地走上前,隔着被将她抱起,或者自己会再次的情不自禁,可是他拒绝不了,所有理性的思维都被感情击退。
      “如果凤乔真的去了地府,如果我可以说服自己……承儒,我知道你的的苦处,我知道你的难以入眠,我知道你的情不自禁,因为,我也如你一样啊!刚刚我见到了凤乔……”
      徐承儒的身体一震,见到凤乔?心中隐约觉得不对不好,哪里不对,什么不好?他倒说不得十分清楚,只是一种感觉从心头掠过。
      “你见到了凤乔?什么时候?在哪里?刚刚么?可是你一直在家里,在床上啊?我没见你出去!”
      “我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去是那里。我只是在想着凤乔,想着她不知在哪里,不知有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她的爹娘,也不知道她还要不要回来。……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在哭,睁天眼睛,我在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连天和地也是没有的。”
      程绣儿的话让他很担心,他不知道真的有一个地方像传说中盘古未开天地前一样,一片混沌,她说的是哪里?一定不是人间,是哪?
      “我知道是凤乔,虽然我没有见到她的面目可我还是知道那是凤乔,她一直在哭,哭得很伤心。可是,承儒,鬼是不会哭的,至少是没有眼泪的。……她说她很累,人间找了鬼差问了,寻寻觅觅几千里都没有江公子的消息,一个柔弱的女子只身走几千里啊!人只道鬼是飞着的,不是啊,我便是一步一步走出了周村,走到了平郡。若说与人的不同,那就是不会累,不只不会累,也不会饿不会渴不会热也不会冷甚至也不会困,鬼已经没有了做人时的感觉,心里是空荡荡的,哪里都能去,却哪里都不是家,哪里都不能停留。”
      只能拥紧她,她承受的苦是他所没有经历的,心疼着她,也心疼着凤乔,但他却无力为她们做什么。
      “凤乔说她累了却不悔,不悔一路的寻找,她说……”
      要说么?告诉他凤乔的话么?那会不会很残忍?虽然,他知道凤乔是不爱他的,虽然她知道他是爱着自己的,可是……
      “她说她还要去找的是么?只有找到了她才会安心,是么?”
      他是了解她的,至少是有些了解的,她的外表纤弱,但她其实是坚强而倔强的,正是这样她才弹了一手好琴,作得一手好画。
      “承儒……”
      “她是这样的,决定了的事就是重重的困难她也会义无返顾。那一路的寻找,有多少艰辛和孤独?她的心事又能向谁说?十六年的锦衣玉食,十六年的优渥生活,都抛却了,她受着什么样的苦?”
      听着他关心的话语,她的心中泛起酸意,她在嫉妒。她变了,变得自己也有些陌生了。她的心中生出了诸多从前从不曾有过的感情,有情爱,有牵挂,还有这种让她害怕的嫉妒。
      “绣儿,我们能为她做什么?……”
      轻轻地转过她,却见到她躲闪的目光,怎么了?她抿着嘴,眼睛看着他的衣襟处。突然他轻笑出声,她在嫉妒了,这个温婉平静的女子在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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