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07 ...
-
等我假期结束回到工作岗位上，事务所里的出差安排如期而至。
每年的11月到来年的4月，本就是财务人员的繁忙期，外加前阵子我跟了个IPO审计的项目，普通的年审工作都丢给同事了，这回再怎么也得分担一点，因此我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把和我爸妈摊牌的事情后移。
张佳乐在我出差的某天，一个人悄咪咪的搬了回来，这回我倒是没有说他什么，私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但等到我这一阵忙完，时间已经到五月过半了，我也因此错过了坦白从宽的最佳时期。
赵君齐给我通风报信的时候，先是沉痛的向我谢罪了十五分钟，然后把他不小心说漏嘴的事情告诉了我。
我的傻弟弟，最终还是在现实的重压下，和他有着阶层差异的小女朋友分手了，而他先斩后奏的结果，就是惹怒了还没高兴几天的我们的妈，于是他在顶不住母上的连番数落后，一不小心就把我给出卖了。
“姐，你放心，虽然我一点都不想叫张佳乐姐夫，但我就算是拼上自己的这条命，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我其实倒也没有多紧张，反正该来的总要来的，就是现在主动权交换了，我免不了要被我妈收拾一顿。
果不其然，我刚回到K市就被我妈抓到了家里，然后在我家的客厅里，开始了她长达三个小时的思想教育。
我妈从40岁开始担任居委会妇女主任一职，在她距今为止从业的9个年头里，曾调解过辖内几百件家庭琐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自己也会成为这家庭伦理剧的主角，而在面对自己已经翅膀硬了很久的女儿——也就是不才在下，明显表现得有失她一贯的水准，不仅没有全程保持住她惯常的心平气和，甚至还一度被我气到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妈！你……你和姐都冷静点啊！”
赵君齐夹在我们中间也很无力，而我也不忍心看着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还紧紧抱着自己妈的腰痛哭流涕，况且，我妈现在就是典型的更年期综合症，我要继续和她对着干，那就是我的不孝了，于是乎，我赶紧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先和她服个软再说吧。
可还不等我把好话说出来，见多识广的街道妇女主任，也就是现在已经被气糊涂的我妈，猛地拍着茶几扔出个重磅炸弹给我——
“你们是不是已经给我弄出过人命了！前年你进医院到底做的是什么手术！”
我至少愣了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我妈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满脸煞白，然后又是羞又是恼的反驳道：“没有！当然没有！那次是阑尾炎啊！你不是还来医院陪我到出院的吗！我住的什么病房、用的什么药你还不清楚吗！”
我真的是要气死了，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的，而且，怎么会有一个当妈的人，直接当面开口问女儿这个的，你的亲亲宝贝儿子还坐在旁边呢！你看啊，赵君齐的脸都红了，两只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他虽然现在已经长成了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但内心还是个孩子啊！
“没有？没有你那时候紧张什么？看到我要留在病房陪你就紧张！”
我那不是怕你和张佳乐撞个正着吗！那时候距离赵君齐磕破头的事情过去还不算太久，我真的是极度担心，你在看到张佳乐之后，还会怀恨在心的一巴掌扇上去啊！那我真的是要心痛到超过手术伤口的痛，然后跳下病床扑过来阻止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我的澄清后，我妈原本气急败坏的模样倒是消散了不少，转而面上添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谴责，接着，她就开始了下一个章节的思想教育。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可这一段的内容出奇的冗长，我听着打了个呵欠，倒也没有漏掉里面的关键主题。
再过半个月，到6月初的生日我就满28岁了——没错，我的生日正好处在每年联赛的季后赛期间，这也就意味着张佳乐已经六年没陪我过过生日了——28岁在我妈眼里就是大龄，而我竟然还没有把结婚对象拐到她面前，对于这一点她又是气愤又是愁恼。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一边骂我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上心，怪我不能早点生个孩子给她带，让明年退休的她多点生活乐趣，又一边对我找到的对象是张佳乐非常不满。
我的亲娘诶，你这种既要我结婚，可结婚对象又不能是张佳乐的论调，真的让我很难办啊！你女儿我除了他，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别的桃花了！而且真要我说的话，你本人要是好搞定一点，我现在恐怕早就连二胎都怀上了！
话说回来，我也要骂两句张佳乐，你不是扬言12岁就决定要娶我的吗！那你怎么没有一点先见之明呢！都不知道要好好表现多讨丈母娘的欢心的吗！你看看现在让我多被动啊！
唉，人生为何如此艰难，不如重来算了……
反正在都不冷静的状态下，我们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一个火大，往这儿撂下了狠话转头就想走。
“你要上哪儿去？赵思齐！给我坐着不许动，等你爸回来再好好说清楚！”
我妈在这里犯了个战略性的错误，那就是她过于自信，以为我爸会站在她这边。
在我眼里，我爸是个不拘小节、心比碗口还大的豪爽男人，且从小就宠我多过赵君齐，他还一直嫌我弟弟调皮捣蛋，小时候给他惹了无数的麻烦，对于磕破头这件让我弟脱胎换骨的转折性丨事件，他非但没有怪罪作为相关人士的张佳乐，反而还想要好好谢谢他，至少他现在觉得，把女儿许配给他，完全可以抵一次对他的感激。
这发展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我爸的脑回路简直是惊世骇俗。
我顺理成章的得到了我爸的支持，然后他让我这两天带张佳乐回家里一趟，他好多年没见过这孩子了，也想要和他当面好好谈一谈。
我很高兴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并且把看着他们夫妻两个、别吵到要闹离婚的工作交给了赵君齐，然后赶紧回去我那租住的小公寓，想马上给张佳乐报喜。
但是，在我兴冲冲的打开门之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张佳乐一个人在收拾行李的场景。
“你要去哪里？还准备旅游？”
我想当然的这么以为，但他很快就推翻了我的猜想：“不是，思齐，我……打算复出了。”
这个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早就想到了他会在一年之后回到赛场上，继续去追逐他的荣耀，但是没关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这并不会成为现在的我们之间的阻碍。
“复出啊，我就知道，看吧，我早就说了你没准备好……”我走上前去，想帮他一起收拾，“不过现在6月还不到，已经要回去了吗？你打算哪天搬回去，我到时候来帮你吧。”
“我不回百花了……”
他很是平静的这么告诉我，反而是我的样子显得很激动，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应该问一下他的真实意向，不过好在他没有卖关子的直接说了下去——
“我打算去霸图，其实在那次旅游的途中，我就接到了老韩的电话，我考虑了很久，最后答应了过去。”
“霸图……那是哪里的战队？离K市远吗？”
“嗯，挺远的，在Q市。”
——啊……这下是真·异地恋了，张佳乐要去离我很远的地方了。
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慌了神，拿在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而在这突兀的响声中，在张佳乐注视着我的目光中，我神色慌张的退出了房间。
我不敢回头去看张佳乐，也不敢问他任何问题——其实我刚刚差点就问出口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怕张佳乐会说出他想要放弃我的话，就像那次他背着背包离开这里一样，就像过年那时候他突然放开了我的手一样。
“思齐，这些年，我真的很谢谢你……”
他现在就站在我的身后，可是他在说什么？这是什么不详的开场白！张佳乐，你该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
“但是，你也知道的，我想要冠军，无论如何都想要，所以，我一定要去霸图。”
我向来觉得，会问男朋友“我和你妈都掉水里你先救谁”的女生很无聊，我就从来不问张佳乐，我和百花缭乱的账号卡一起掉水里，他是先捞我还是先捞账号卡，他要是敢说先救我，我就真把他的账号卡掰折了。
“我这次复出，算是破釜沉舟了，很多时候，我可能无法顾及到你，所以，我让你自己选择……”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我再也按捺不住的转过了身，难以置信的瞪着移开了视线不敢看我的张佳乐。
我想，就算我完全不懂联赛、不懂荣耀，大概也能体会到他这次复出的特殊性，不回百花、而是去霸图，不再让我等他、而是叫我自己选择？
他到底做了怎么样的一个决定？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又考虑过我多少？
“你什么意思？张佳乐，什么叫我自己选择？”
我慢慢的说着，同时一步步的走向他，我瞪大了眼睛想要正视他，可他却一而再的避开我的目光，也不愿意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想分手了，对吧？结果到头来还要我说？”
这臭小子就是欺负我脾气好是吧！那我可不答应了，有谁是天生的好脾气，还不因为是他……因为那个对象是他啊！而现在，我真的是彻底的脾气失控了。
“好，如你所愿，分手！”
我气得头发昏到站立不稳，眼前也模糊不清的，根本看不清楚张佳乐是什么反应，只顾着把我这段时间里积下的精神压力宣泄出来：“你说我不在乎你？那你在乎我了吗？退役不和我说，复出也不和我说，要去别的战队了，也没和我提半个字……”
亏我还满心欢喜的想告诉他我爸同意了，亏我之前还自责到一再的去求他原谅，结果呢？他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打算好了现在的一切，然后给我一段最后的美好回忆，就可以彻底和我结束了！
突然有什么顺着我的脸颊滚落，我才意识到为什么会看不清张佳乐的脸，我竟然哭了，我竟然被这混蛋气到哭出来了！这不行，太没气势了，怎么样都应该是我甩了他啊，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就在我手忙脚乱的低头抹眼泪的时候，张佳乐突然靠近过来，而后不顾我的奋力挣扎，将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没有顺从，心里委屈得恨不得咬他一口——还真当我稀罕你啊！这四年多的恋爱谈的我，还不如养只猫在身边呢！那我还能不开心的时候吸两口猫，张佳乐我是连人都找不到！
“不是的，思齐，我不分手！我……我不要分手！”
*
最后我还是让张佳乐走了。
原本的设想，应该是我摆出一副“我很高贵，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的样子，指着门厉声让他滚出去，但因为我在最后关头没能撑住场面，所以，卡在欲分手还未分手的我们两个，接下来的发展，就是我又一次让步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都不太冷静，所以，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等冷静下来了，我们再来谈未来……你去吧，我会等你的。”
“好，你要等我啊……等我拿到了冠军，再来找你。”
然后，我就抛下了张佳乐的事情，又回到了我充实到爆炸的工作生活中。
我以前觉得，我和张佳乐这种类似异地恋的状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相处的时间有限，每次见面我都很珍惜，即便稍微吵吵架，回忆起来竟还感觉有点甜，而不见面的时候，我在工作间隙偶尔想起他，也基本都是好的部分，根本无暇去想他的缺点。
——而现在，我竟然有点害怕这种状态。
我开始会去主动搜索他的消息，想当初他突然从百花退役，骂他的人能在论坛上撕个几百楼，那现在，他复出不回百花反而投身霸图，会被喷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在他公开复出霸图的消息后，网络上就一波连着一波的炸，午餐时间我闲来无事上网随便翻翻，都快被这些喷子们的评论气到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思齐……”
叫我的人是端着餐盘走来的施璟，而她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后，立马皱着张脸给我看她的一个摄影同好群。
我知道她平时有摄影的爱好，但我着实没有想到，张佳乐这回到底是有多么的罪大恶极，都已经被骂得出圈了，连以前还有点看他不爽的施璟，都满脸不安的来找我询问了。
“思齐，他们在群里说的人，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有名的人吗？”
——姐姐，你是村里才通网吗？
作为我的同事中唯一一个见过张佳乐本人，还亲眼见过我手机给他的全名备注的好姐妹，你居然是直到他被全网diss了才知道他的真身？我一直觉得，张佳乐在K市本地超有名的，我公费打五次车，会有三次司机师傅和我聊到他，而且我们楼下那个公交站台的广告牌，曾经放了快半年他代言的广告啊！
心里默默的吐了一大堆槽，但我还是压抑下来没说出口，而后，我没有任何犹疑或者为难的情绪，当即点头承认了张佳乐的身份。
这反倒让施璟有点尴尬了，她向我道歉，说不该给我看这些内容的，我想你这些算什么，网上骂得更难听的多的是，我还能堵着所有人的嘴不让他们骂吗？
对，我不能让别人闭嘴，那别人也甭想让我沉默，我逮了个骂张佳乐的热评怼了回去，爽快的撕了十几回合后果断下线遁，放下手机深呼吸了几次后，我就又是个莫得感情的加班社畜了。
而在我辛勤工作的同时，复出的张佳乐也在潮水般的谩骂声中稳步前进着，状态好得根本看不出有一年的空白期，现在已经相当完美的融入了霸图这个团队……呃，这些是我看正经电竞评论知道的。
不过，他没有受到外界的什么影响，真的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