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Episode.05 ...
-
此刻车内一片安静，沉默的气氛让中也有些不太自在。
中也有尽量将车速往下压，以防让车内其他人产生晕眩感。副驾驶的座位上是歪着脑袋，脸几乎快贴到车窗上的文乃，而在后座靠右则是看着窗外风景出神的太宰。
……太宰（首领）果然有哪里给了他种违和感。今天早上也是，他的回答模棱两可的。如果是私下还好说，模棱两可式的回答并不少见，但太宰他应该知道自己提问是在以下属的身份在进行提问。
难道是太宰住院的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中也很快注意到文乃已经醒了。她在车上补觉也没有别的缘由，只是单纯的睡眠不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凌晨两点半才休息的。刚刚睡醒的她看起来还迷迷糊糊的，脑袋一转见到了中也后嘴边便立刻绽开了笑容，哑着嗓子对她说了“早安”。
中也愣了愣，也同样回以一个“早安”。
“早安，文乃小姐。很高兴能看到你这么精神的样子，但还是希望你可以注意下自己的作息。”
“咦……太宰先生？”文乃扒着座椅往后看了看，但又因为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车上而又立刻坐了下来，视线飘向了车窗外的后视镜，“早安，您看起来却似乎没什么精神呢，昨天没有睡好吗。”
“啊，只是处理事务到很晚而已，文乃小姐无需担心。”太宰说着拢了拢自己的红色围巾，微笑道，“今天又降温了。”
“今天据说还有可能会下雪哦。”文乃拿手抹了抹因为温差而有了层水汽的车窗，“唔，中也先生今天是不回来吃饭还是能回来一起吃晚饭？如果你今天回来的话，我下班以后就去超市买些食材啦。”
“怎么，你想做寿喜锅吗。”中也侧了侧目。
“冬天就是要吃火锅嘛，暖和暖和身体。”说到这里文乃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其实是我自己想吃啦。”
“我今天可能会很晚回来……抱歉。”
“啊，没事没事。我大不了自己出去吃啦，或者是邀请人一起来家里吃寿喜锅。”文乃的脸上也意外地没有出现什么情绪波动，她只是微笑着表示了谅解，“要给你留夜宵吗？”
“嗯，拜托了。”中也这次稍稍往丹田内注入了些力量。
“文乃小姐，我有个问题有些在意。”
从后视镜中窥见的男性青年看起来似乎只是无心地抛出了这么句话，文乃却颤抖了下身体，突然有些庆幸现在他坐在的是后座而非与她并排坐在一起。哪怕只是在后视镜里看到的、看起来和昨日毫无区别的太宰先生，视线却尖锐得让人不住发毛。
就像是能在一瞬间看透她的全部。
“我……我根据问题内容来做决定吧？”文乃有些迟疑。
“文乃小姐是否回答是文乃小姐的自由，不会有人逼迫你的。”太宰说着便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唔，应该是凌晨两点左右的样子……我看到文乃小姐在阳台上，应该是在接电话的样子？当时我工作告一段落正在休息，拉开窗帘的时候恰好看到了。”
“有这回事啊？”
“中也明明是文乃小姐的丈夫却不知道呢。”太宰有意无意地在某些字眼上咬了重音，不过他很快恢复成原先的语调，“之后就看到文乃小姐匆忙地往回跑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毕竟女性在半夜独自外出不太安全。”
文乃怔了怔，表情随即像是被人知道了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似的变得怪异起来。而后又有那么一瞬间表现出了惊恐之色，她睁大眼眸死死地盯着后视镜中的太宰，颤抖的嘴唇有些发白。
“……我不太喜欢约束伴侣。”中也突然刹车，将车停在了校门口，“我和文乃小姐也约定好了不会过多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
“适当的干涉才会使爱情更加长久喔，中也。不然说不定有哪一天——”
太宰笑了，似乎是短暂地陷入了回忆而让脸上的笑容有了些悲伤的味道。但那又像是昙花一现，说不定那只是自己看走了眼，再一看太宰，他依旧挂着虚幻的微笑。
“文乃小姐就已经走到了你再也够不着的地方。”
*
……太宰先生那个时候的表情她不认为只是随口一问。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观察她的？太宰先生说自己处理事务她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凌晨一点她去阳台喘口气歇会的时候，的确透过了有些透光的半透明纱帘所映出的人影确认了太宰先生的确是盘坐在桌前面对着笔记本电脑。
可是关键是凌晨两点她接到学生的求助电话时，她在阳台打电话的那会就看到对面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太宰先生却说，自己在休息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场面。
……她不敢再往下多想，过度揣摩才认识了没多久的人的心思也不太好，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中也先生的上司。可是太宰先生的表情却又令她心生一种莫名的朦胧感觉，她似乎能看到在那虚幻的笑容之后的什么东西。
她当时真的很想把真相说出口啊，只要说出来就会有人和她一起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
可是这个人她才认识多久啊。
文乃笑着摇摇头，仿佛只要这么做就可以否定自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凌晨两点左右她接到了班上的一个叫永井雫的女学生的电话，那个孩子在电话那头一边发疯般地大哭不止一边断断续续地和她说了很多话。如果说要概括的话，大概是在决定自杀前向她发出了最后的求助信号吧。
「文乃老师，我真的想不到继续活在这世上的理由了……大家都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反正谁也不会在意我的死活，甚至巴不得我赶紧人间蒸发，我真的好累。是不是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全部结束了呢？」
永井雫在电话那头轻飘飘吐露出来的话语里却带着让她感到沉重不已的强烈感情。
「救救我啊……文乃老师。」
她到阳台那边去是不想让中也先生听到电话的内容，电话那边的女学生在完成最后的告白后歇斯底里般痛苦地大叫着，又抽噎不止。作为班主任她能做的只有劝诱，稳住她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让她慢慢地打消念头，又或者——
直接到永井的家中去阻止她自杀的行为，后者才会更加直接一些。
那样她就能直观感受到“有人在意着她的一切”。要说是害怕自己带的班级里出现自杀的学生也绝对说得过去，她的心中的确留存着这样的想法，但文乃当时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冲动转身冲出去——她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自己的学生这么潦草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每个人都值得被爱。无论是身体有所残缺的、面部丑陋的、又或者是心灵有所创伤的，甚至是，孤独的。
然后她就在女学生脱掉了鞋子要从阳台上一跃而下的时候抱住了她的腰，一把把她从那个生死界线上拉了回来，紧紧地抱住了女学生，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在她的耳边柔声道：
「已经没事了，雫。难过的时候来找老师好吗？老师会替你分担痛苦的。」
「只要你说出来就一定有能够解决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Episode.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