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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你有事吗? ...

  •   鉴于赵女士还要去上班,祁默又侥幸地,暂时避免了失去重要零件的劫数。

      祁喧上学去了,老妈上班去了,屋里再次只剩他一个人。

      老妈看起来对带他去做绝育手术这件事上了心,祁默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割掉重要的零件。

      偷跑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很淡定了。

      老妈下午才回来,他甚至不急着出门,溜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把翘起来的一撮毛压平了,这才戴上口罩悄咪咪地出门。

      可惜没法刷牙,算了,到了宾馆再说吧。

      他得去找黎信。

      黎信也在找他。

      小朋友那身鸭绒黄的羽绒服委实显眼,祁默远远看见,穿过马路,在一家蛋糕店前堵住了他。

      黎信往旁边绕了绕,没绕开,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勉强把注意力从游戏机上移开,抬头见是他,愣了愣。

      一整晚都在抬头看人,这会儿猛然见着堪堪只到胸口的小初中生,祁默不可避免地有种愉悦感,声音都和蔼了许多:

      “你这低着头,去哪呢?”

      “去找你。”

      祁默盯着他手里的游戏机,无言了片刻,道:“去游戏里找我吗?”

      黎信低着头把游戏机揣回兜里。

      外面风冷飕飕地往人脸上拍,拍得祁默有点儿睁不开眼,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他便对小孩儿一招手,扭头进了蛋糕店里。

      一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温暖的甜香便扑面而来,与店里缓缓流淌的轻音乐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每个从寒风凛冽的室外走进来的人都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祁默舒展了眉目,觉得有点热,但还是坚持着没脱口罩,只是把外套拉链拉下去了一些,在入口处拿了个盘子,偏头问黎信:

      “吃早饭了吗?”

      黎信摇摇头。

      祁默在橱窗里取了一袋紫薯芝心出来:“他家的这个紫薯蛋糕还蛮好吃,当然比不上晏城,也就过得去,你要不要来一个?”

      黎信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却没看那琳琅满目的,诱人的各种甜点蛋糕。

      祁默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目光,心里有所猜测,叹了口气,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黎信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昨天碰到的那个人……”

      “啊?”祁默开始思考要怎么和他解释他和另一个“自己”的关系。

      “他是你的主人吗?”

      “……”主人?

      祁默皮笑肉不笑:“是呢。”

      你大爷的主人啊。

      虽然某种程度上,事实如此,可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不带任何联想意味的两个字,落在他这肮脏的成年人耳里,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黎信了然:“我就说你怎么和他一模一样。”

      他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面对初入人世的“小妖怪”的自信,眼睛有了光彩,说:“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祁默继续微笑:“是啊。”他自己嘛,虽然熊了点,但再怎么说都是他,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喜欢得,恨不能取而代之。

      他不想再听这个小屁孩鬼扯下去,又拿了两袋面包,给小朋友拿了一盒小蛋糕,端着盘子去收银台结账,迅速转移话题:“要喝什么?”

      小朋友不太情愿地瞅了一眼摆在收银台边上的一排饮料:“椰汁吧。”

      “好的,两瓶椰汁。”

      蛋糕店不大,临街的一面放着三套双人卡座,只一张还空着,祁默无视了黎信求知欲满满的大眼睛,快步走了过去。

      待黎信在他对面坐下,他又先下手为强地说:

      “我有个事问你。”

      黎信果然被他严肃的表情镇住,呆道:“什么事?”

      祁默便把昨天那件事和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这件事确实急得很,毕竟他自己清楚,他不是只豚鼠,要是不能变人就算了,能做人的话,他可不愿意隔三差五地做畜牲。就算是避免不了,他也得变化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像昨晚那样,一点征兆也没有,biu地一下就在大街上变“猪”了。

      昨晚只是一场虚惊,目睹全部过程的也就黎信,那以后呢?

      这事儿不解决好,就像是一个炸弹,保不齐会在什么时候炸他一个灰头土脸。

      不过她没把自己和老妈上辈子的“母子关系”说出来,只是说,他觉得这种变化可能和老妈有关。

      他交代完毕,尽管心急,但想到那时小孩一脸不似作假的震惊,也没指望一时半刻就得到答案,慢悠悠地拆开了包装。

      先填饱肚子再说。

      结果黎信只低头想了一会儿就开口了。

      他问:“可是为什么不是昨天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哥哥呢?”

      “因为……”祁默一时卡壳,忙喝了一口椰汁,想着编个什么理由把孩子糊弄过去。

      不是他多不信任黎信,重生这回事太过玄幻,若是有可能,当然还是不说为好。

      ……虽然他变成了一只豚鼠已经很玄幻了_(:з」∠)_

      但没等他把瞎话说出来,黎信便已经思路清晰地指出:“你和他长得那么像,应该和他更亲近呀。”

      祁默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小孩说这话的意思是,他变个人都要照着祁喧的样子来,可见平时对祁喧有多依赖。这么说,他最亲近的人肯定是祁喧。

      可只有祁默自己知道,他和祁喧一模一样,并不是出于任何他主观的原因,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是祁喧。

      可是,就算出发点完全和真相不一样,黎信的话却还是像一道惊雷,在遮挡在他跟前的重重迷雾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对于一般人而言,要选一个和自己最近的人,无外乎父母手足和配偶。

      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却还有另一个“自己”。

      如果真的存在灵魂这种东西,那他和此刻还在学校上课的祁喧,毫无疑问是共享着同一个灵魂。

      还有什么关系,是比这更亲近的。

      嘴里香甜的椰汁忽然就失去了滋味,祁默囫囵咽了下去。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还算冷静,低声问:

      “你也觉得是这个原因吗?我需要充电,才能,嗯,维持人形?”

      黎信无措地戳了戳游戏机:“我不太了解这方面,我已经帮你问过了,应该很快就回我了。”

      “哦,好的,谢谢。”祁默揉揉眉心,这都是什么事啊。

      如果连个人都做不了,他要怎么找工作,怎么挽回上辈子的悲剧?

      一只只会吃喝拉撒卖萌卖蠢的豚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黎信理解他这种心情。建国多少年了,动物成精显然和普罗大众接受的唯物主义无神论教育相冲突。不想让“主人”知道,担心,是很正常的。

      他笨拙地安慰道:“你别急呀。”

      祁默看了小孩稚嫩的脸一眼,想到这就是以后那个顶着俩熊猫眼窝公司的废宅,莫名有种喜感,扬起嘴角笑了笑。

      “我不急。”他说。

      心急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咬了一口面包,慢慢地嚼着,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下时间。

      那个所谓父亲的事可以暂时放到一边。目前他需要盯着的是边绍。边绍对他做过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可现在这个边绍,还没对祁喧做任何过分的事,又是个比他小了十八岁的小男生,他不可能在这时候做什么。

      不过,也就这几天了。

      黎信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小声说:“要不,你先和我回晏城吧?到了那边,也许就有办法了。”

      “嗯?”祁默一愣,不假思索道,“不行。”

      黎信不太明白:“为什么呀,你不是还要工作吗?”

      “那个先不急。”祁默说,“你和你哥说一声,我……大概一个月后就去那边。”

      黎信想说,可能不行。他太了解他哥了,那就不是一个会给他面子等人的主。

      祁默看出他的顾虑,淡淡笑了一下:“他会肯的。”

      黎信:“为什么?”

      祁默下巴微扬:“我厉害嘛。”

      话是这么说,还是得自己和人家好生解释一下。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没有手机是多么不方便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黎信说:“他回我了。”

      “怎么说?”

      黎信对着屏幕干巴巴地念:“他说,这种情况是因为你的灵魂虚弱,嗯……要不你自己看吧?”

      祁默便仔细认真地看了看,那上面密密麻麻大概有几百字,总结一下,也就是他想的那样。

      吃过早饭,还有点时间,祁默便又跑到网吧去接了个临时的活儿。

      他此刻还不是乾宇的正式员工,自然还要这一个月的生计奔波。

      到天黑时,他才结束,把成果发过去。不一会儿,对面的人敲他,问他要银行卡号。

      祁默想了一会儿,发过去了一行数字。

      这张银行卡现在当然属于那个祁喧,是他高中时为了奖学金,学校组织统一办的。得亏后来他也一直用着,还记得住卡号,不然今天就白忙活了。

      昨天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他万万不敢在外面久留,估摸着现在老妈也回家了,便一路提心吊胆地,先特意溜达到了县城里唯一的一家兽医院瞅了瞅,确认已经关门了,这才放心地回了家。

      这会儿正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大冬天的大伙儿都不爱出门,小区内一片寂静,他蹑手蹑脚地踱到了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摁响了门铃,又等了片刻,听到里面渐近的脚步声,这才往门后边一躲,变成豚鼠。

      并趁着赵女士推开门看向旁边的时候,无声且快速地从她视野的死角窜了进去。

      赵女士对着空荡荡的楼梯间扫视了一遍,连个鬼影子都没看着,疑惑地关上门:

      “这谁啊。”

      “英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一回头,便见她遍寻不着的宠物姿态优雅地蹲在沙发边,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赵女士:“??”见鬼了?

      等祁喧回来,自然又因为自家宠物不肯乖乖地回笼子发生了一场“追逐游戏”。祁默仗着自己身材娇小,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啊之类的,净往祁喧够不着的角落里钻,把祁喧气得够呛。

      到了最后,老妈都看不过眼了,直说“算了吧随他去”,这才作罢。

      这一通跑,把两个人…一人一鼠都折腾得够呛,夜深之时,祁喧很快就睡了过去。祁默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却破天荒地失眠了。

      他想着过几天,边绍就会把他,啊不,把祁喧叫到一边说话,只恨自己没重生回自己的身体里,不方便出面,不然他一定要带一支录音笔,把他说的那些无耻的话录下来。

      虽然他明白自己占了先机,便是没有这些“证据”也不会出什么事,可他对边绍确实有阴影。那短短的半年里,他先失去了保送的机会,而后父母离婚,家不成家,最后被一棍子打进了医院,错过高考。

      当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而他却连笔都握不了的时候,他无法自控地消沉了下去。

      他那时还太年轻,尽管到了高三,老班和其他老师已经不再催促着他们学习,努力提高成绩,转而反复强调,高考其实就是一次机会,人生还很长,以后还有许多机会,错过这一次并不致命。

      可在他的思想里,抓不住这个机会的人里,从来没有他的名字。

      他无法接受自己就这么可笑地直接错过了高考,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他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痛苦里,甚至忽略了老妈的面容一天天的憔悴。等他出了医院,躺进去的就变成了老妈。

      这一进去,就再也没能出来。

      他后来回想,都觉得这半年像是一场过于漫长的噩梦。

      而噩梦的开端,就是边绍。

      祁默坐在温暖的,充斥着熟悉气息的屋子里想得出神,忽听有人问:“你是谁?”

      那声音像是隔着什么,有些失真,却又莫名的耳熟。

      遭贼了?

      祁默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在黑暗里左顾右盼,却只看到了……显得无比巨大的家具。

      不对啊,他现在是只豚鼠,怎么会有人跟他说话?

      祁喧做梦了?

      ***

      祁喧又被蒋鑫趁着晚饭时间拖出校了。

      他们到常去的那家面馆一人吃了一碗老干妈炒面,瞅着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蒋鑫便又拉着他在附近的文具店各种店逛了一会儿,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进学校。

      祁喧看着他在一排花花绿绿的笔中挑了半天也没挑出个名堂,忍不住就叹了口气:“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啊哥。”

      蒋鑫理直气壮:“你就是把我拖进学校,我也不会进教室啊,我宁可在宣传栏看报纸。”

      完了又软下态度,说:“我这不是就偶尔厌一下学嘛,回头就好好学习。”

      “你这个‘偶尔’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

      嘴上这么说,倒也没催他,只是靠在一边的货架上,默默回想刚刚看过的诗词。

      他能理解蒋鑫的心情,他们班作为一中数一数二的重点班,教室在最高层五楼,然而若是现在教学楼前,只听听声音,第五层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一丁点声音也没有,是那种无比压抑的寂静。

      每天一进教室,就仿佛瞬间承担了全班五十多个人的高考压力。

      就很让人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蒋鑫慢腾腾地挑了一只黑色的笔:“好看吧?”

      祁喧看了两眼,面露疑惑:“这和你现在用着的那支有什么两样吗?”

      “没有,我就好这一口。”

      祁喧:??那你刚刚挑了半天是在挑个啥?

      蒋鑫把笔往校服兜里一揣:“走走走,我们再去买个手机壳吧。”

      “神经病啊。”连手机都摸不着,买个鬼的手机壳。

      然而蒋鑫已经兴致勃勃地拽着他进了旁边的数码店,把时间浪费到底的决心非常坚定。

      他把人拽进店就不管了,祁喧在柔和的灯光下杵了片刻,正打算在沙发上坐一会,目光在玻璃柜台上的一排手机上扫过,忽而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跟老板说:

      “你这里有录音笔吗?”

      蒋鑫回过头:“啥玩意儿?录音笔?”

      “啊。”祁喧清了清嗓子,信口瞎扯,“香老师讲课太快了我有点跟不上。”

      香老师是他们的地理老师,叫蒲小香,讲课激情有活力,学生稍微走个神,回头可能就不知道他讲到哪里了。

      不过这都高三了,老师其实也很少讲课,这个理由显然说服力不够。

      幸而蒋鑫只是瞅了他一眼就扭头沉迷手机壳了,并没多问。

      还真的有。

      黑不溜丢的一条,没什么造型可言。价格还挺贵,199。祁喧挺心疼地付了钱,把录音笔往兜里一揣,开始催蒋鑫。

      “快点啊,上课了。”

      蒋鑫被他催得直叹气,双手揣兜里,说:“行行行,走吧走吧。”

      “你不买手机壳了?”
      “改天吧,还不都怪你。”

      于是回学校。

      ***

      今天老妈依然没有带英俊去做手术,另一只闹腾的倒是已经变了个样。祁喧回去的时候,小白豚鼠正在粉红色的笼子里撒欢,脑袋卡在格子里,咬着铁丝咔咔咔地磨牙。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不是个完整的鼠了。

      尽管还是很活泼,但至少没以前那样闹得人头疼了。

      祁喧觉得很满意,看到屁股后面仍然缀着两个蛋蛋的祁英俊的时候,就越发不高兴。

      他问老妈:“妈你今天去了兽医院吗?”
      老妈说:“去了啊,不过今天没看到英俊,就先带帅气去了,我看英俊挺乖的,过一阵子再去也行。”

      “那怎么行,你不知道它……”

      老妈:“它怎么了?”
      祁默:我怎么了?

      祁喧尴尬地转移话题:“你看它这天天不着家的,找也找不到,就是精力过剩。”

      老妈看向祁英俊。

      祁默乖巧地窝着,安静,且稳重。

      一看就是自己撸过了,所以并不会精力过剩的人。

      老妈的脸色登时带了点犹豫,倒也没质疑什么,只是说:“那我找时间再带它去一次,啊?”

      说完便不再关注这事儿。祁喧趁豚鼠不备,伸手把它抄了起来,上上下下地好一通打量,目光锐利:“你这么会装模作样的?”

      祁默慢条斯理地舔舔爪子,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身体一僵,内心充满了自己真会渐渐变成豚鼠的担忧。

      “好了。”老妈拍拍祁喧的肩,“快去洗个澡睡觉,你怎么整天就盯着它,没见你多关心另一个啊。”

      祁喧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老妈眼疾手快,赶紧趁此机会把他推进了浴室。

      祁喧只得暂时妥协,洗碗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这不是他的错。

      并且洗完后也不忘教育祁英俊:“我为什么只盯着你不盯着它?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还不是因为你有问题。”

      祁默:??跟一只豚鼠讲道理你有事吗?你他妈这叫盯着我吗,你这是盯着我的蛋。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年轻的时候是这么个猫嫌鼠不待见的熊样,苍蝇都不盯无缝的蛋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你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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