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箭头了好多年》青城小巷

3、舔狗的第三天

　　这边的陆见昼早就洗好了水果并放进了玻璃盘里。

　　可他扒着这透明的玻璃，始终没有动作。混乱的思绪在这时候终于慢慢回笼，刚开始的震惊和喜悦虽然还在，但也像是被滴进了清水里的浓墨，慢慢的消散淡了下去。他开始反复回忆自己看到蒋觅白尸体时的情景，又或是参加葬礼时蒋姨哀切的表情——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可是蒋觅白却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而且如同往日一般对他微笑。
　　别的不说，那张脸是真的好看啊。

　　虽然他喜欢的不仅仅是那张脸。

　　陆见昼想的有些出神，但任他想破了头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难不成是因为他太妒忌郁南了，再加上对蒋觅白爱而不得，所以才臆想出一番对方死去的情形？

　　他嘶了一声感觉自己可能有病，而且还病的不清。由于想的实在是太专注，所以身后传来的嗓音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陆子？你怎么了？”

　　陆见昼赶忙回过身，却见蒋觅白逆光站在厨房门口，亮白的灯光在他的周身处镀了一层边，让他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害，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困。”

　　陆见昼甩开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只道自己是小说看多了胡思乱想——最近他确实打算起稿写本新小说，只是还没有什么头绪。不过他说的倒也不假，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又喝了酒淋了雨，他确实有些累了。

　　可他又舍不得闭眼，毕竟蒋觅白还在这里。

　　等蒋觅白回学校之后一定会和郁南在一起，那副亲密的样子他实在看不下去，届时能躲也就多了——因为他是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得脑溢血。

　　所以现在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大白你过来干啥，快去坐会儿，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拿件羽绒服你穿着，别再真的冻感冒了，还有到了家一定洗个热水澡，我回来的时候还在下雨，你别——”

　　他一手端起果盘，接着走到蒋觅白跟前将他往客厅里推，可是话说到这里，陆见昼却愣了一愣，他下意识的看向未拉窗帘的阳台，外头的天色暗沉，雨还在哗啦啦的下，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是啊，这外头还在下雨，可蒋觅白身上却没有半点水迹。

　　而且他好像也没有带雨伞吧？

　　陆见昼的手一僵，眼睛唰的一下望向了蒋觅白的脚下。

　　有影子，不是鬼。

　　而且对方有体温，也不是僵尸旱魃。

　　靠，他迟早要被自己的脑补给吓死！

　　“……额，大白，你带伞了吗？”

　　松了口气的陆见昼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莫名其妙，他将果盘放在茶几上，语气不是很自然的问着手里抱着暖水袋的蒋觅白。

　　“带了。不过我放在了门外了，怕弄湿地板。”

　　蒋觅白放在草莓上的眼神一凝，随后从善如流的回道，这期间一点卡壳都没有，声线干净清朗，他不甚在意的反问，“怎么了？”

　　他随手拿了一颗提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很甜。
　　和过去的味道一样甜。

　　“你从小就丢三落四的，我怕你又忘记拿伞。”

　　陆见昼一听这话也算是放下了心，虽然他现在还是有些纳闷，但也不能真的立马就出门去看有没有雨伞，这也太伤面儿了。于是他笑嘻嘻的回答，但话说的却有点颠三倒四。不过自小蒋觅白上学总爱落下一本作业本又或者是铅笔橡皮。那时候每每都是陆见昼帮着去取，代价自然是迟到，又或者把书借给对方自己背黑锅罚站走廊。

　　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到初中，初中之后蒋觅白再也没落下一件东西。但不变的是他依旧跟在他的身边。

　　小萝卜头时代的回忆很快终止，陆见昼有些感慨自己从小学就这么舔狗，也真是贱。

　　“怎么会？”

　　蒋觅白似乎也想起来什么，他垂目一笑，语中带着点怅然，自然也不会说那时候他是故意为之的。不过当时他确实不怎么待见陆见昼，他因为系统的失误过早的穿到了这具身体上，一想到要耗至少二十多年，蒋觅白便感到万分无奈和烦躁——他做任务向来都是速战速决的。而他的心智一定程度上会受到身体的影响和限制，再加上年幼的陆见昼完全没有眼色，成日里缠在他身边一点儿主见都没有，他心里更是觉得对方又傻又烦。于是他便故意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想让陆见昼离他远点儿，却不成想陆见昼非但没有远离他，反而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的他更紧了。

　　直到某一次，已经是小五学生的蒋觅白再次‘无意间’忘记带了自己的学生卡。陆见昼自然是帮忙去取，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大半天都没有回来。

　　靠窗而坐的蒋觅白心里愈发不安。

　　当时外头正下着大雨，他怕陆见昼真的出事。他也气自己小肚鸡肠，为什么非要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么小的孩子他能懂什么？于是他便兑换了积分让系统散开视野去找，恰好正在上课的班主任也接到了电话，等班主任回来时却说陆见昼同学因为事故进医院了。

　　当时蒋觅白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响，脚底板爬上来的凉气让他四肢发软。因为雨势太大，所以班主任也不容许蒋觅白请假，毕竟这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所以他坐立不安的耗到了放学，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医院，并在系统的指引下成功找到了正在换药的陆见昼。

　　“大白你怎么来啦？”

　　小学生陆见昼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花猫脸，正抱着护士姐姐胳膊不撒手龇牙咧嘴的直喊痛——陆见昼怕疼，这是周围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这次没哭也是一件天大的奇事了。不过他在看到蒋觅白的那一刹脸色立马放晴，如果不是腿上受了伤，恐怕当时就会直接跑过去。

　　“大白大白，你的学生卡……学生卡给你！还有栗子，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栗子吗？正好我给你买啦！”

　　陆见昼这时候也顾不上喊疼了，因为手肘上包了纱布，所以他动作不是很流畅的从书包里掏出了一袋栗子和一张学生卡，紧接着献宝似的递到了蒋觅白的跟前。

　　原来陆见昼在取了学生卡往回返的路上，又碰巧遇到了卖糖炒栗子的大爷，他买了栗子之后却被没刹住自行车的高中生给带倒了，那高中生也是没见过市面的，见小学生胳膊腿上全是血当即就被吓傻了，六神无主之下报了警，之后警察过来询问了一番，接着便将看似凄惨的陆见昼带到了医院。

　　喘着粗气的蒋觅白又愣住了，直到系统提示他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接过了还尚有余温的栗子和干净的学生卡，却立刻就发现这袋栗子是被人剥好的，褐色的壳子还散在塑料袋里。

　　“原来你就是大白啊？”

　　正在给陆见昼清创的护士姐姐笑着问，也借此来分散这位小患者的注意力，“这位小朋友刚才就一直在剥栗子哦，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那当然了！”

　　小学生陆见昼本来红通通的眼笑弯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他跟护士炫耀道，“大白是我最好的朋友！”

　　而抱着栗子的蒋觅白却看着对方的笑脸愣住了，他怔怔的低头看着还有余温的栗子，轻声说了句谢谢，又说了句对不起。

　　自那之后，蒋觅白便再也没拉落下过任何一样东西。

　　···
　　····

　　“大白？大白？”

　　陆见昼见蒋觅白说完一句‘怎么会’之后便不再作声，温文的笑脸虽然还在，却透露出几分让他陌生的怪异，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是不是冻着脸了？

　　“陆子，你还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你给我买了糖炒栗子之后被自行车撞伤的事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令陆见昼一懵，“小五啊？哦是，给你买栗子我倒是记得，你小时候嘴可太挑了。蒋阿姨天天叨叨你不吃饭……”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话题越说越偏，直到最后才重新拐回来，“而且当时那大爷还跟我吹他家栗子贼拉甜，不然我也不会买……但是被自行车撞？还有这事儿？”

　　可蒋觅白拿草莓的手一顿，接着倏地望向他忽的一笑，他指了指自己胳膊，“你的胳膊上还留着疤，这也不记得？”

　　陆见昼这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盖在衣袖底下的胳膊肘，那里确实有一个挺大的疤。接着他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当初他似乎还被他爸臭骂了一顿，但过了十多年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大白你这记性我也是没话说。”

　　陆见昼哈哈一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只要他不记得那想必就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个疤，有啥大不了的。再说了，哪个男的身上没个疤啊？”

　　“况且你最后不是吃到栗子了吗？你吃上就行了。”

　　他如此坦然的补充。

　　不过在他的印象里，蒋觅白自那之后就再也没吃过糖炒栗子，甚至和栗子有关的菜品或零食也一概拒绝。

　　“……”

　　蒋觅白沉默，并未接话。

　　“大白，等雨下小点儿你再回去吧。”

　　陆见昼并不在意，他偏头看了眼窗外的雨幕，由于对蒋觅白‘死亡’的阴影还在，所以他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现在太晚了，网约车也预约不到。”

　　陆见昼咂咂嘴，寻思着要不留蒋觅白隔这儿睡一晚。

　　他心里有点小忐忑，又有些兴奋，可很快他就暗骂自己兴奋个鬼。

　　“陆子，是不是只要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

　　哪成想蒋觅白却再次开了口，还在琢磨着要不要从柜子里拿套新被子的陆见昼回过头顺口答道，并没听出对方的语气有点儿不对，“那肯定的啊，咋了，你想吃啥？啊对，这些水果大白你走的时候可得带走啊，放我这儿别再坏了。”

　　天知道他这儿放烂了多少水果。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吃你做的毛血旺了。”

　　蒋觅白见陆见昼回过了头，面儿上谦和的神情不变，不过他脑中系统崩人设的警告却吵的他脑仁儿发疼。

　　“成啊，没问题。过年的时候我就给你——额，大白你今年是不是也要和郁南一起……？”

　　陆见昼一脸‘我还以为你想吃啥山珍海味’的表情，因为从口味上来讲，他和蒋觅白还真是一路人，两个人都爱吃辛辣刺激的川菜，几乎隔一周就会出去吃顿火锅。

　　然而话说了一半，陆见昼才想起来郁南这码事儿，他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