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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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晶晶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何易微还在医院上晚班，接完了电话，他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起来，他若有所失地抚摸着手上的疤痕，还是前段时间不小心受伤留下来的痕迹，可他嘴角却不自禁地带上了点点喜意，护士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何易微一张温柔的笑颜。
他很快地收拾好了手上的东西，体贴地问进来的护士，“有事吗？”值班的护士摇了摇头，简单道：“今天晚上事情不多。”他格外的心情好，“那我请你们吃东西好了”，他抬起手看表，表是好表，自己刚毕业的时候父亲送的劳力士，他沉吟着：“不过——”
小护士笑嘻嘻地说：“别小气，一定要请客呀何医生。”他露齿一笑，冲着护士点头：“不过你去买，好不好？”护士撅起嘴来，“都这么晚了。”他哈哈笑着，格外的绅士风度：“这样吧，我十点下班，现在差不多到了，好在没什么事。我下去买，你去问问大家想吃什么？估计买好吃完，我也正好可以下班了。”
但东西买了上来，他却没有胃口吃。手机又一次地响起来，还是李晶晶的。她说话的速度很快，何易微心情大好的听着她说话，约好了在附近的一家酒吧见面，她强调说，同行的还有魏先生，他有些细节要和他沟通。
何易微下楼去开车，他忍不住口里低哼着歌，他整个人都覆在激昂的心境中，进了车内，他又忍不住拨打电话给黄惟，黄惟很快地接了电话，他冲口问：“黄医生，你要是有空，能不能考虑一下休息一个月或两个月，我通过父亲给您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去美国研修的名额。”他没有等黄惟说话，又快活地挂了电话，一切都进行得很好，他有这样的预感。在这个冬天的夜晚，他兴起了喝上几杯的想法，他沉吟着，也许等会去了酒吧，他应该点上杯血腥玛丽——他不喝酒的，可即便要喝，他一定要选择血腥玛丽，哪怕这是女士们喜欢点的酒。血腥玛丽，他有些恶毒的想，他所有的设计，本身就是一种血腥。
随后连晴了两日，一扫冬天的阴霾。可如同白开水一样温厚的阳光，丝毫不能带来温暖，这“隔靴搔痒”的触感让郑郁已变得更加的安静起来。甚至于时间也配合着他的心境，变得有些迟钝。已经彻底的放假了，整个校园空旷无比，只有被雨水、雪水腐化后的落叶潮湿腐败地留在道路上，很少再有学生经过。
薛子陵也快放假了，他们两个人在空无几人的食堂里吃饭，饭食并没有因为人少而做得更地道点，反而是温温的，吃在嘴里就是木木的滋味。他一直在等着她告诉自己她怀孕的事情，可是薛子陵并无意将此事坦白。最后两个人都剩下了不少饭没吃。
离开食堂的时候，他细心地替她围上围巾，看着她脖子与头发相连的地方，那仿佛是一片混沌之地，细碎的绒发在黄黄的肌肤上，他禁不住如此的想：也许她还是未必做好准备的，她对于那个正在她腹中孕育着的孩子，还是没有做好准备的吧。那就当做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可以任意的处置。
回到家，两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倦怠。他半靠在沙发上，像抱着孩子似的抱着她，薛子陵蜷缩在郑郁已的怀中，不知道为何突然兴致高昂，絮絮叨叨地说着昨天晚上吃饭的事，捎带着以前读书时候的趣事。她一件一件的说着，他含着笑容认真地听。那天晚上在李老师家吃饭的学生，一共就只有三个，薛子陵、李晶晶、还有魏建成。他比她还清楚大家说了些什么，他也知道她的夸张和虚构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
可他也不想去深究，郑郁已叹息着吻了吻薛子陵的长发，喃喃地念着：“子陵，我爱你。真是、好爱你。”薛子陵扬起脸来，笑的无比粲然，她伸出中指按在他的唇上，嘘了一声，“知道，我都知道。”眸子里闪着亮晶晶的东西，她柔情四溢：“郁已，你想过去美国动手术吗？李老师要魏建成这次回去帮你联系美国那边的脑科医生会诊。若你愿意，他可以做担保，帮你办理一些手续。可你若是不愿意”，她柔柔地笑，“那我们找s城的黄医生，让她介绍国内的医生。”
郑郁已双手揽着她的腰肢，平静地问：“也许手术不成功，无论在哪里。”薛子陵自他怀中挣出来，手指扣在他的掌中，她说话的声音变得迟疑起来：“那你不想动手术？可只是吃药、化疗的话，也许不见得就能抑制病情。”
看到她一脸的担忧，郑郁已忍不住夸张地皱眉，“做化疗的话，我的头发就全部要提前退休了。”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宽慰，薛子陵嗤嗤地笑，手指插在他的发间，缓慢地捋着，像是抚慰着孩子一般，“不会的，即便那样，也是很好看的，很好看的。”可一时间她忍不住，她猛地手往下打，急促的捉住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腹部，快速地说：“我怀孕了。”那四个字说完，她像是没有了力气，全然的没有了力气。
他战栗着，不说话，只顾着抽手，反手就去抱住她。整个世界都空旷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动作好快，整个人都在痉挛，两个人的躯体紧密地抱着，他喃喃地叹息：“子陵，子陵……”她突然说：“你为了我可愿意试一试吗？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我也决不再逼你。”郑郁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温柔地再次说：“子陵，我爱你。”
他想，自己是这样的爱她。
两个月后郑郁已离开的时候，她睡得很熟，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他没有收拾自己的衣物，只是简单的将床头摊开的《蒲伯诗集》打了开来，一枚书签静静地躺在234页，他望着那一句诗，忍不住有想哭的冲动：“纯洁的维斯塔处女是多么快乐！遗忘了世人，也被世人遗忘，美丽的心灵闪烁永恒阳光！每次祈祷都被接受，每个愿望都可以放弃。”是不是每个愿望都可以放弃？若我爱你，是不是每个愿望都可以放弃？只要你可以，那么稍微的近幸福一点，再近幸福一点。
他捏着那本书下楼。郑郁已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家，楼下一辆小车在等着他，而他坐进车子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摇下车窗，又一次深深地望着那栋楼，他想，也许很难用一种颜色来形容这次的别离。因为在每年的春季，冷冽的北风还没有离开城市，冬季留下的灰白色还覆盖在城市里。可在这个春天的清晨，一切又像是开始复苏了，像是整个春天都在蠢蠢欲动着，也许很快这个世界就该绿了，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可还会记得自己？如果她可以幸福的话。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开车人冷静地道：“你放心，魏先生在美国那边会接机，我父亲也联系好了医院，你一过去就可以尽早手术。当然，这一切的费用问题，郑先生不用担心。对了，不知道手术后郑先生会如何的安排？”他平静的语气里波澜暗涌。
郑郁已疲倦地笑着，“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我走了之后，请让李晶晶多陪陪她，劝说她尽早手术。我想何医生会好好照顾她的，对不对？所以我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他补充道，“其实你和李晶晶应该是很早开始就认识了的，对吗？她抢在第一时间告诉李老师，借助李老师的力量安排魏建成回来进行劝说，可是毫无作用。李老师确实是个好人，他关心子陵犹如关心自己的孩子。可魏建成的回来，没有能起到作用，恰好此时子陵又怀孕了，怕她固执地要把孩子生下来，所以你不惜花上大价钱让我去国外。但是”，他盯着何易微看，“值得吗？”
他的眼睛像刀，狠狠地剜进了何易微的眼睛里，他下意识想躲开，可还是坚定地对上了，“值得。我第一次见到子陵，就很喜欢。她是我想要的那种女孩儿，值得我做所有的事情。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要是有足够的钱你就会知道，其实你想要的，是别的东西。
“有些东西你可能还不了解，那我就解释给你听吧。比如说李晶晶为什么会帮助我？其实很凑巧的，李晶晶的母亲曾是我父亲的患者，五六年前我就曾认识她。子陵回老家的时候，我来找她，刚好就遇见了晶晶。你说巧不巧？真是无巧不成书呀。当我知道子陵想和你结婚的计划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个想法。于是我找到了李晶晶的联系方式，和她联系上了，希望她帮忙找李老师、魏建成、还有安排下你的一切。
“不过我想，这对你也是有利的。你本来只能等死的，但是我帮你所安排的，能给你一次全新的生命。在美国，你会得到最好的治疗，做过手术，你会痊愈的，你的面前，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而子陵——她没有了包袱，应该会——快乐？！我想她一定会的。所有的一切，我都觉得值得，非常值。”他的嘴角浮出自得意满的微笑。
郑郁已突然间变得很开心，他用手指弹了弹车窗玻璃，漫不精心地说：“那就好，你陪着她吧，别让她一个人寂寞。让她早点把孩子拿掉。也许那会是她的一个大负担，何医生总是如此的聪明，一定会让她幸福。”
何易微突然道：“你、的、解、释、呢？”郑郁已马上就了解了他的意思，“我会给她一个最好的解释。让她彻彻底底的放弃我。实际上，你不是安排了黄惟在机场等着我吗？也许这就是我的最佳解释。”他讽刺地瞟了何易微一眼，“你所期待的解释，不也就是这样的？子陵这下总该会死心了吧。”
何易微没有再说话，他发动了车子，车子如箭般滑出小区，行驶在道路上。还那样的早，整个城市都像是沉睡着的，郑郁已平静地拧开按钮，广播里甜美的女声播报着气象新闻：冬季的最后一场寒流即将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