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少年郎

39、就诊

　　“简单来说，脑瘤初期几乎不会出现任何症状，往往是出现神经症状后经由检查才发现罹病，因此我们在治疗上常会先做症状处理，待症状控制稳定后，再依据状况给予进一步做后续治疗。额，他已经在服药控制了，但是显然他没有按时复诊。如果可以，你能和他聊聊这个问题吗？刚才我看他有些不太情愿回答我的问话。”

　　何易微不等薛子陵回答又接着说下去，“再者，手术治疗是脑瘤最主要的治疗方法，神经外科医师将颅骨切开并切除脑瘤，切除脑瘤时，我们考虑在于尽可能切除肿瘤，但也要注意不伤害到重要脑组织造成新的神经功能缺损为目的，所以要将脑瘤完全清除是比较难的。部份肿瘤切除可减缓症状及减低脑内压力，剩余的肿瘤可用放射线及化学药物治疗。不过，某些脑瘤是无法被切除的，此时我们只能够做切片，取下一小块的肿瘤组织经由病理学医师在显微镜底下去检查及诊断是何种型态的细胞，最后决定下一步使用何种治疗方式。开颅术是个大手术，手术有可能伤害到正常的脑部组织或造成脑水肿，另外可能造成抽痉、身体虚弱、协调能力失常、性格改变，及语言思考等障碍。当然，这些症状会在一段时间后得到改善。”

　　说完以上的话后，他放柔了声音道，“这么说，会不会让你觉得紧张？”薛子陵摇了摇头，“不会，我会劝他配合你们治疗的。”何易微一边写着病历一边说，“刚刚磁共振的片子我看了，他的肿瘤生的位置不好，手术完全切除有难度。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手术后将进行放疗，通常手术无法将肿瘤完全切除时，这是非常有效的辅助治疗，这也可以减轻疼痛症状。一般整个放疗疗程需4-5个星期。不过，我想你也许希望听更权威的人士来说说，那位黄主任——就是我上一次和你说过的那个黄惟黄医生，我刚刚和她通过电话，她已经在路上，最近我们医院搞交流研讨会，她说过一会会过来，等一下你可以咨询一下她，她在这一方面是权威性专家。至少比我权威的多，我看你未必相信我唷。”最后一句话已经转为轻松的玩笑。

　　对他的笑话，薛子陵却有些不在意，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想努力表现的轻松一点，室内开着空调，怪热的，她茫然的解着大衣扣子，牛角扣凉凉的扎手，她低声问：“有水吗？我——额——想喝点水。”说话有些打结。何易微拿了杯子出去，随后端了一杯热水进来，“有些烫，先暖暖手再喝。”他补充道：“用一次性杯子倒热水喝的话，容易烫到，嗯，所以——这是我的杯子，不过洗过了两次的，还用开水烫过的，你放心。我不知道你爱不爱喝茶，所以就是白开水而已。我应该先问问你的。”眼神温柔的罩在她的身上。

　　“无所谓的，谢谢你，何医生。”薛子陵接过了水，轻轻地就着杯子吹着。他盯着她看，她的嘴唇润染了水汽，在日光灯下显得湿润而红嫣，他只觉得喉头一紧，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想抱住她安慰着，有想亲吻她的冲动，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泛热，何易微赶快转过身子，装作收拾桌子上的杂物，一边搭讪着说，“你男朋友回去了？”薛子陵喝了一口水，才抬起眼来，“嗯，今天都一月二十七号了，你知道的，我们快放假了，他还剩下一场考试。”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护士探头进来，“何医生，二十七床病人情况有点变化，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何易微站起身来，抱歉的冲着薛子陵笑笑，“不好意思，我先去忙？黄医生等下过来，你稍微在这里等等。”薛子陵忙摇了摇手，“你去吧。”

　　办公室里冷冷清清，白炽灯晃得室内一片明亮。薛子陵随手打开他搁在桌子上的一本专业书，翻了翻，全是些深奥的解释，自己百无聊赖的搬弄着手指。半个小时之后，门再一次轻轻地推开，一个穿着黑呢大衣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薛子陵听到胶底鞋轻柔的步履声，忙站了起来，那女子已经含笑招呼道：“小何电话里说得的朋友就是你，对吗？”薛子陵微微的一楞，这个女子的声音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似的。还没等她回过神，那个女子已经走到了屋子中央，神态自如的解开围巾、脱下手套、外套，理了理长发，头轻晃，发梢微微飘了起来。她快步擦过薛子陵的身边，在椅子上坐下，架起腿，却姿势娴熟而优雅，视线落在薛子陵的手上，停留了一下，她笑起来：“你的手很美。”薛子陵被她这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吃惊的啊了一声。她随即笑出声来，眼睛微微眯起来看人，“坐下来吧，薛小姐，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下。对了，我姓黄，黄惟，你可以直接这么称呼我。”

　　薛子陵坐了下来，有些拘谨的说，“要不要我去找何医生过来，让他说说病情？”黄惟摇了摇椅子，左手搭在右袖上轻轻地抚摸着，斟酌着说，“刚刚我到的时候和他又通过电话，病人叫郑郁已”，她轻轻地摊开手，“对吗？”薛子陵悚然而惊，如果说刚刚听到她的声音只觉熟悉，那么她念着郑郁已名字的腔调，却仿佛是勾动起心里某一段回忆似的，她以前一定听过她的声音。薛子陵强笑道，“是的。”

　　“我是他的主治医。”仿佛看出了薛子陵的吃惊，她咯咯的笑出声来，她的容貌端庄而秀美，虽然已经有点年纪，显然却存在着一种动人的风范。薛子陵垂下了头，没有接话。黄惟等了一会，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下去，“郁已曾经和我说过你。”薛子陵试探着问，“您和他很熟？”问完，立即后悔，手指轻轻扭着指头上的戒指，缓缓的转着。

　　黄惟微微缩了一下下颚，嘴角不自觉的动了一下，“你们已经订婚了还是？戒指很漂亮。曾经有个家伙还说，他终于遇见了一个他想去爱的女孩子了。”薛子陵脸红起来，“我们打算要结婚了。”

　　黄惟撇开话题，单刀直入，“打算动手术还是等死？现在该有结果了？”不等回答，她快速的补充道，“他其实是很胆怯的一个家伙，这个问题应该已经抛给了你，对不？薛小姐，你是怎么想的？还是希望我先把这两种情况摆在你的面前，由你来度量一下生命的公平秤？”

　　薛子陵点点头，“我也确实想知道手术和保守治疗之间的区别。”

　　“你使用了保守治疗这个词啊——看来你也确实很关注这个，当然，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说话方式，我是那种很直接的人，事实上，我们之间开诚布公、单刀直入更好些。两个结果，动手术的话，我想在目前全国脑科专家里你也未必再找得出比我更好的执刀人选来了——我是有这个自信的。但是我不妨告诉你，即便我来做这个手术，成功率还是很低，万分之五的成功率吧，不过，一旦成功，那他赚到了。第二个，保守治疗，目前效果不好，他已经出现过暂时性的失明”，她举起磁共振片子，粗粗的浏览，“肿瘤生长的速度很快，我曾经预计他大概还有五年的时间，也许，当时我太乐观了。薛小姐，我一直是以为医学就是一场打赌，看你怎么赌了，你可以谈谈你的想法。”

　　薛子陵喃喃的说，“手术只有万分之五的成功率？”她紧张的拿起搁在桌子上的水杯，杯子还留着余温，手指却有些僵硬，用力的握着。

　　她干脆直接的点头：“是的。”

　　薛子陵有些迟疑的说，“也许——我想是百分之五十吧？”

　　“什么？”

　　“要不活下来，要不死，手术只有两个结果。”话说得无比艰辛。

　　黄惟叹了一口气，“从医学统计数据来说，那是万分之五。一万个同类病人里五个幸运儿活下来。对个人而言，那确实就是在玩赌硬币，不是正面就是反面，50%的几率。”

　　“如果去国外动手术呢？”

　　“这笔费用就很可观了。薛小姐家境如何？如果郁已以前的女朋友家，或许还有这个条件，当时我曾经和他谈过这件事，但是他拒绝了。”

　　啪的一声，杯子掉了下来。薛子陵脸色苍白，“那个——你——”她已经想起来了，曾经有一个晚上她拨通了郁已的电话，手机里传来这么一句，郁已，吻我……她哑着嗓子说，“你曾经是郁已的情人，是吗？曾经在他那里过夜，是吗？”

　　她一双有些狭长的眼睛眯着，深深地望着薛子陵，“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肯定还是否定？”黄惟自大衣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娴熟的衔在口中，用打火机点燃，长长的吸了一口，烟圈袅袅的飘在空气里，她低声说，“聪明人是不会计较爱人以往的过去的，郑郁已这样的人我很了解，一旦他选择了某个人，不太容易起变化。这一点，也许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薛子陵咳了出声，“能不要抽烟吗？”黄惟把香烟捻在烟灰缸里，声音一改刚刚的果决，语速缓了下来：“那是很早前的事情了，自从他决定和你一起，我们早已经断掉了。薛小姐，你可以相信我的。实际上，当时他知道病情之后，一直很害怕，他确实是有理由害怕的。而我，怎么说呢，认识他很多年了——她姐姐当年就是我的病人，手术也是我动的，但是失败了。从那时候起，我就是认识他的，他还在孤儿院呢，那孩子啊。没想到竟然他也得了和他姐姐一样的病，你可以想象，他的心理压力有多大了？别看就两个选择，但是同样很难抉择唷，他一直在犹豫到底是动手术还是保守治疗。那个时候，我也有些私人的事情，很难过，所以——不过如此，薛小姐是聪明人，不会介意的，对吗？”她再度披上外套，“也许你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这些事情，薛小姐，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会听得出我声音，我应该没和你见过。”

　　“曾经有一次电话里偶然听到——”话还没有说完，薛子陵只觉喘不过气来，心扑扑的挑着，胃部翻江倒海似的，她一把捂住嘴，转身出门就呕了出来。

　　“你是不是怀孕了？”黄惟吃惊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