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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二十五瓣桃花 ...

  •   我是八卦心熊熊燃烧,特别想问他“为什么啊是不是她在游戏里抱你大腿以为你是土豪结果你并没有那么壕你俩就无疾而终了哈哈哈活该让你喜欢绿茶让你喜欢”,但最后只是露出了老母亲的笑容,优雅地打下了几个字:“是吗,那好可惜。”

      “其实从我们俩感情走下坡路开始,我也开始沉迷游戏了。但经过反思过后,我觉得游戏确实不该多玩,该停下来整顿人生,重新出发了。”

      “那很好啊,加油,你肯定可以的。”

      “在我规划的未来里,一切都是新的,只有你,我实在无法抛在脑后。”

      真是处处留情的好男人,刚分手就又开始惦记我了。我叹了一声:“所以,你逛了一圈,发现还是我最好吗?”

      “嗯。”

      “可是我逛了一圈,发现还有更好的。”

      “……杜寒川来上海是为了你?”

      “可能吧。”

      “他年轻,没玩够,不会收心的。”

      “这些我自己知道判断,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对不起,是我多话了。翩翩,以前我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幸运的男人,现在后悔也没办法,都是自作自受。”

      郑飞扬果然是郑飞扬,还是这么会说话,会放低身段,也难怪以前我会看上他。我笑了笑,平静地打下最后一句话:“祝你一切都好,工作顺利。”锁掉手机屏,不想再和他对话。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杜寒川说要我养他,还真的实施了操作。

      他带我去跟朋友吃饭,一聊下来,发现全都是游戏动漫公司的人。其中一家听说我在给《桃花万界2.0》画图,都觉得雷驰用我来当御用画师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也认真讨论起了用我画的画再尝试新的游戏概念,合作可以采用分成的方式,然后他们负责请人写小说、拍电视剧,做全产业链的推广。

      聊了一天下来,我牵着杜寒川的手走出餐厅,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我的画真有这么值钱吗?”

      “千里马需要伯乐之眼。”有人快速从我们身边走过,杜寒川搂住我的肩,把我护在他怀里,然后就搂着我,没再松手。

      “感觉这样下去靠我自己还清债务也不是不可能,就是需要时间。”

      “那当然。其实郝叔叔出来以后,你的这部分虚假注资的债务没办法跟公司一起清掉的。郝叔叔肯定会帮你想办法,但都是咱们家的钱,我们还是也要努力一下。”

      听到他说“咱们家的钱”,我觉得心里暖暖的,忍不住靠他更近了一些:“好啊,我会加油的。”

      “你可要好好画画,别因为有债务就乱画,要对得起那些真心欣赏你画作的人,知道吗?”

      “当然,我可是天赋型艺术家。”

      “现在又蜜汁自信了?以前嘤嘤嘤哭着说自己什么都画不好和现在不是同一人吧。”

      杜寒川念“嘤嘤嘤”的时候,后鼻音重,听起来特别直男特别刚。我抱着他笑了半天:“不不不,我有天赋,还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这话你以前就爱说。”

      “对啊,每次你都说我看到的东西很肤浅,发现不了最美的东西。你所谓最美的东西是什么呀?”

      说罢我抬头看看他,发现他的反应和高中时并没太大差别,依然只是笑摸狗头的欠揍模样。我忽然灵光一现,愕然地说:“难道,难道,你说的最美的东西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吗?”坏笑着戳了戳他的的腰。

      他“切”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和汪叔叔的合作,爸爸那边同意签字了对吧?”

      “嗯!但这个问题你早就问过我了,不要转移话题。”

      “……”

      转眼间,万界争霸积分赛结束,淘汰赛打了两周,进入最后八强晋级赛。我们战队受邀到线下参加决赛,于是我和杜寒川一起飞到了北京雷驰总部。

      比赛当日,我们见到了无哥、梁小邪,大官人和他的女朋友。恶魔代言人没来,我们只在现场看到了他请的主播。

      大官人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大概一米七三左右的身高,皮肤黑,有一些壮实,五官醒目浓郁,和身边的梁小邪形成鲜明对比;梁小邪是跟水彩颜料画出来似的清淡模样,和摄像头里差别不大,甚至更赏心悦目一点。他身材高瘦,大概一米八上下,但站在无哥身边一点儿也不显个儿。

      无哥挽着梁小邪的胳膊,净身高最少都有一米七六,瘦且短发,穿着短裤、小皮靴和帅气的休闲外套,小脸大嘴,浓眉飞扬,皮肤状态特别好,笑起来满满写着无忧无虑,就像日本时尚杂志上走出来的模特。

      “卧了个大槽!”无哥冲过来就抓着我胳膊,说话方式还是如此熟悉,“翩翩,寒哥,你们简直就是颜狗福利!!我一直以为寒哥长得没法见人的,所以我们每次叫他出来面基他都不要,现在我震惊了。”

      “不见人就是不好看,你这神逻辑。”杜寒川满眼嫌弃。

      “你和小邪也是颜狗福利呀,无无,你美翻了!”

      无哥拍了我一下:“别商业互吹了,咱们聊点实际的,你是不是和寒哥奔现了?今天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吧?看你们俩相处的默契我就知道肯定不是。”

      “嗯……我们第一次见面距离现在还挺久了。”

      “多久啊?难道比我和小邪还早?”

      “大概是……六年前?”

      “啥??”

      之后我们坐下来,把我和杜寒川的故事聊了聊。听说我们是彼此初恋,他们四个人都特别惊讶,感慨我俩真是沉得住气,什么都没说。

      大官人和女朋友是最近才通过朋友认识的,比起游戏里那些他撩过的网红美女,她的打扮朴素很多,相貌很普通,但比起那些凹造型拍最美角度、打扮过分隆重的女生来说,这个女孩子的笑容也更灿烂自然。和大官人站在一起她显得很娇小,尽管全程都充当倾听他说话的角色,两个人语言交流不多,他却时时刻刻都用胳膊护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三步以外的距离。

      从他们聊天中得知,大官人和把财政大权都交给了女友。打完这一届万界争霸后,他打算把号卖了:“这破游戏,太烧钱了。我的号虽然没你俩的那么顶级,但好歹也是一大号,还是交给有能力养它的人玩吧。”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一看,不耐烦的说:“唉,真的烦死了。”

      “谁呀?”女友好奇地看着他。

      “就游戏里那个女的,微信都拉黑了她还在发短信骚扰我,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上次微信上找你那个女生?她确实挺漂亮的。”

      “管她漂不漂亮,我就觉得她脑子有问题。她嫌我穷,在游戏里把我踹了,这事就告终了吧。结果她现在反而天天烦我,发哭泣的视频到我的邮箱,也不知道她想干嘛。”

      我被他整张脸都皱起来的样子逗笑了:“你说的不会是幻巧儿吧?”

      “还能是谁啊。”

      “她还想和你和好呢?”无哥也来了兴趣。

      “你看她这短信吧,说她没我活不了了。你说,我跟她见都没见过,她怎么就没我活不了了。”他皱着眉,把短信删了。

      最近现实很繁忙,对游戏里的各种新瓜,我都有些跟不上进度了。我从无哥那里得知,三姓寡妇再次变成了寡妇,天天帮听风上号,但听风永远不上线,所以现在她可以改名叫四姓寡妇了;从那次帮派踢人后,红衣教完全消声,红衣似乎和白衣、紫衣撕了几次,白紫二人退过帮会,后来又回去了;红衣知道雨勿忘结过婚以后,果断把雨勿忘离了,现在雨勿忘的号又一次上了易游网……

      但最最让我惊讶的是小恶魔的事。

      我问他们为什么小恶魔没有来参加线下比赛,无哥趁杜寒川在跟别人讲话,偷偷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小恶魔暗恋你,你和寒哥离婚那会儿,他都变成成男了。后来看和你没戏,他又变回了小萝莉。”

      我摇摇头:“小恶魔只是黏我而已,他年纪很小吧,应该不懂什么暗不暗恋的……”

      “有道理啊,我也觉得他那么萌,应该是小孩。”

      大官人抽了抽嘴角:“什么小孩啊?恶魔代言人?就你们觉得他萌,他是离婚大叔好不好,在和前妻复合中,孩子都好大了。”

      “啊???”我和无哥同时受到了惊吓。

      “是的啊,你俩年龄加起来可能和他差不多大?”

      无哥按着胸口,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不相信。你怎么知道的?”

      “嗨,我骗你们有钱可以拿吗?他自己说的啊。”

      “那他说话为什么这么萌?”我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艹人设呗。你们是第一天玩游戏么,还不知道现实和游戏差别很大?”

      听到这里,我依然觉得事实很令人震惊,想了想却也很顺理成章。

      确实,没有什么正太可以在游戏里做到花钱花那么多,战力那么高,做人却滴水不漏的。玩了这么久《桃花万界》,我从没看到小恶魔得罪过什么人。如果他是个年轻男孩,有钱又有高战号,没道理还保持那么平常的心态玩游戏。面对一川寒星,他要么心甘情愿当小弟,要么直接撕得天崩地裂。而小恶魔对一川寒星一直态度是客客气气的,既不僭妄,也不盲目崇拜,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对我的态度更微妙,有好感却不主动,大概是因为知道牵扯到感情,几乎没可能Happy Ending吧。想到那一次我和杜寒川离婚后他突然变成大人,应该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冲动……

      想到这里,我看向大官人:“他是什么时候和前妻决定复合的呢?”

      “就最近啊。他说玩了三年多游戏,忽然觉得自己对前妻不够好什么的。”

      这么一说,我就想得更明白了。他应该是不止一次重新尝试开始一段感情,哪怕是在游戏里。但这一步没勇气迈出去,回过头看看,还是旧人比较好。

      想想说话萌萌的小恶魔,现在不再觉得他那么可爱了,却觉得他更真实了一些。

      年轻,确实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我走过去挽住杜寒川的胳膊,和他一起进入了万界争霸决赛现场。

      因为我大号退出了第一女神团,我们战队的团战冠军赢得没有什么悬念,排在后面的战队反而打得比较热血沸腾。

      个人冠军决赛比较受到大家关注。

      进入最后的阶段,大荧屏上,穿着一身正装的大主播兼解说员面带喜色地说:“接下来这一场,应该是各位观众最期待的吧。这一场比赛三局两胜定最终赢家,也象征着全服巅峰鬼炼和魔道最高水准的对决!”

      现场投射灯乱晃,最后打在了游戏荧屏上,我和杜寒川的游戏人物面对面站立。解说热情澎湃地喊道:“再次欢迎北界之巅的两位大神来到咱们万界争霸的决赛现场!欢迎凤舞翩然、一川寒星!”

      全场荧光棒海潮般此起彼伏,同时响起了轰隆隆的掌声,像地板上敲响几百面鼓。

      倒计时开始。我扶了扶耳机,解说的声音已经被隔在了很远的地方。我调整座椅、鼠标、键盘位置,然后站立不动。

      杜寒川这个多动症就跟七岁小男孩一样,还有四十秒时就已经开始左右位移。我想,跟自己男朋友打架,谁赢谁输其实问题不大,反正冠军亚军都是我们的。所以我很淡定,到最后五秒才开始晃动人物躲技能。

      比赛正式开始后,打魔道,按照惯例,锁定不让他乱跑才敢下手。前三十秒,我没能精准抓到他,他的远距离攻击都被我躲掉。我俩技能基本全进入CD,每个人都死了一只宠物。然后,各自跳到副本边界等CD。

      又一轮开战。我俯冲过去,丢了个假动作,让他预判失败,精准地抓住他。他被我晕了,吃了我一整套爆炸输出。他使用技能后闪两下,换宠速度快得像系统换的一样。然后,他一边跳逃,一边丢远距离技能磨我的血,等15秒切宠CD过。我一直跟着他,却不输出,心中默数十二秒。最后三秒时,我知道他在忙切宠回血,我赶紧冲过去想一套带走他。

      谁知,我技能刚丢出第一个,就发现他的手抬了一下,又闪跳了一下。

      惨了。我晕了。接着三秒内,我只能看着他华丽丽地扔出一套连招,我的血掉得跟井喷似的,他又将“魔刃绝灭”四个大字和四把剑召唤过来,迎面补了最后一大刀。

      画面一灰,我躺了。

      现场的掌声源源不绝穿透耳机,传到我的耳中。解说的声音也隐隐响起:“……让我们再看看回放。刚才一川寒星这个假动作接得很妙,假装在等CD切宠回血,其实是在进行丝血回击的博弈,抬手又后摇,隐藏技能,决地反杀。打得非常漂亮……”

      对这家伙,果然不能掉以轻心!!我压根忘了他是进攻型玩家这个事实。

      气死我了。我要收回开始自己那些过度善良的假想,不会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就放水的。下一把要认真了!

      第二轮开始。我状态特别好,一点不犹豫,冲上去就直接抓他、输出、控他,打得他几乎没有还手余地。这一把我不仅概率技能方面很欧,反应也很快,哪怕后来他逃脱了,把我打残了,我也闪现来了一个大招绝地反杀,赢得比较顺利。

      第三轮是至关重要的一轮,我们俩比第一轮打得还谨慎,互相磨血磨了1分23秒,都在努力寻找对方的破绽。

      结果磨到一半,一川寒星忽然不动了。这是卡了?死机?

      我赶紧冲过去,对着他的人物就是一阵疯狂输出。但打得他只剩一丝血了,他也没有动。我一头雾水地停了手,想探头去看看是不是杜寒川网络有问题,但又怕他忽然活过来把我杀了,于是只能稍微抬一下头,看看屏幕,又抬一下头……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回头一看,杜寒川正站在我的身后。他对着屏幕扬了扬下巴:“快打,打完我们走了。”

      “啊?”我惊讶地眨眨眼,“你不打了吗?”

      他微笑着摇摇头:“冠军奖励留给你。”

      我看了看游戏里正面对面发呆的两个人,摘下耳机,站起来,牵着杜寒川的手出去了。

      我们出去的时候,全场哗然。解说也汗颜地说:“这个,比赛的结果是……他俩牵手走了。这是我们万万没有意料到的……”

      凤舞翩然和一川寒星到底谁更厉害,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知道,曾经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凌驾于全万界之上的实力、什么时候能够冲刺到20万战力、什么时候能收集好全部的盘谷神器,也是曾经我最关注的问题,曾经占据了我生活里的一切。

      但现在,游戏里是否会有各种问题的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答案都在现实里。

      这一场比赛结束后,许多人都慕名来我们区,北界之巅原来的玩家更是纷纷加入了若如初见。帮会霸服后,游戏里的一切都趋于平静,进入了佛系养老状态。

      当然,我也不清楚到底我们区开始养老了,还是因为我开始养老了所以觉得别人也养老了,总之,我和杜寒川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学习和工作中。

      有一天早上,我突然察觉自己很长时间没吃抗抑郁的药了,却没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停药、什么时候不再复发的。

      随后,新画册我签了一家曾经合作过的出版公司。虽然规模没有我前一家公司大,但他们做画册更细致,更擅长做精品。想想我之前推广渠道从八个渠道变成四个,四个又变到后来完全没宣传、跟出私印一样只剩一家网店渠道,地面断货,就觉得自己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这次出版是重新开始,我已经把自己当新人看了,所以并没抱什么希望。

      出版前夕,责任编辑发了一封邮件给我:

      “翩翩,明天你的画册马上预售了,记得把这些链接发到微博哦。早上10点或晚上8点都可以,网络流量比较高。我们联系了微博去开白名单,避免链接太多会被微博屏蔽的情况。”

      “好嘞,明天我去发!这你都想到啦,厉害了。”

      我回复她以后没有打开word文档,直到第二天发微博前一个小时,才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她那句“连接太多被屏蔽”的意思。

      文档中,看到一大串发行渠道的名字,我愣住了。然后,从上往下数了数,1,2,3,4,5,6,7,8,9,10……

      十个。

      十个渠道。

      我出道到现在,第一次发售到了十个渠道。

      我懵懵懂懂地把连接发在微博上,看着飞涨的评论,还有编辑发来的微信消息:“翩翩,你上榜了!才发五分钟就上24小时畅销榜了,而且爬得好快啊!”

      “啊,我这么给力的吗!!”

      这时,妈妈给我端了一杯酸奶进来。我吃着酸奶,在朋友圈和粉丝群里各种吆喝让大家支持我新画作,发表这类言论:“买买买,大家多多支持我啊,我上榜啦!翩翩冲鸭!!”

      吆喝到一半,我高涨的情绪突然中止了,然后一脸迷茫地看着电脑屏幕,许久不动。

      忽然,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我哭得跟狗似的,把胸前的衣服全都打湿了。我用手臂猛擦眼泪,觉得这个动作太像小学生,于是抽出纸巾擦擦眼泪,一边吃着酸奶,一边热血沸腾地发送信息为新作吆喝,咬着牙关,眼泪和着酸奶全部往喉咙里咽。

      耳朵里嗡嗡的,酸奶已经没什么味道了,但这也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一杯酸奶。

      狂风骤雨后,翻山越岭后,悬崖峭壁上,黎明的第一道光很美丽。

      只愿世上每个被命运绊倒的人都和我一样,可以流泪,可以伤心,但最终都勇敢地站起来,翻过眼前的峭壁悬崖,去拥抱崭新的朝阳。

      半年后,汪叔叔成功融资了我们家的公司,正在进行债务清理。与此同时,我也听来了一个挺意外的消息:石天打官司钻法律空子整法人子女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因为他们一直位高权重,手中资源人脉很广,其他债权人、相关部门都敢怒不敢言。但在我爸进去后,他们数次提出要吞并辰康的要求被我爸断然拒绝,已经像上次那样遭到了其它债权人的强烈不满,加上他们原本就很困难,长期打官司,人情也好,资金也好,都耗得几近弹尽粮绝。现在债权人们开会讨论如何处理债务问题,连法院都没有直接通知他们去参加。

      石天对此很担惊受怕,唯恐分不到钱了,一直在想方设法和其它债权人套近乎,想知道法院最近的决策如何。而其他债权人则表示,还好你们没来人,不然可能会被扔鞋子到脸上。他们又想故技重施,拿我当筹码威胁爸爸,没想到邹叔叔找来了一个很给力的律师,强有力地反击了他们,现在正在信心十足地准备帮我摆脱这个冤假错案。于是石天更慌了。因为他们已经把爸爸人弄进去了,如果爸爸咬咬牙愿意坐个几年牢,就可以省掉好几个亿。辰康除了整了人,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全家人都还是同意爸爸走正常流程还债,只要人平安就好。但走正常流程石天能分到的钱,或许就不足够填补他们公司的大窟窿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玩到最后两败俱伤,也不知意义何在。

      我和多家公司的合作也步入了良好的轨道。然后,我举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非常巧合的是,画展开始的第一天,妈妈来电告诉我,爸爸马上从看守所出来,让我准备准备第二天去接他。挂了电话以后,我心神不宁,在展厅的休息室里来回踱步。

      “翩翩,没事的,不要紧张。”杜寒川拍拍我的背,平静地说道。

      “要见到我爸了,你不紧张?”

      “距离见到爸爸还有十八个小时四十三分钟呢,不紧张。”

      “……”我没发出声音,但笑得合不拢嘴了。

      “郝老师,你画展门票的黄牛太嚣张了,专门买了那么大一摞翻十倍卖,这是欺骗年轻人的钱啊。”画展主办方叹了一口气,对门外的黄牛票贩子充满鄙夷地丢了一个眼神。

      “限购没法阻止黄牛的。”

      熟悉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我转过头一看,是我的出版责编。她带着一个小女孩生走过来,露出慈母般的笑容:“我们翩翩厉害啊,你的粉丝听说你在这里,说什么也要见你,请你给她签名,我就自作主张把她带进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我对那个女孩子笑了笑。

      “翩翩,我居然见到你本人了……我我我我,说不出话了。”

      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眼睛很大,脸肉嘟嘟的,笑起来卧蚕鼓鼓的。她捧脸一阵兴奋后,从书包里掏出四本我的画册:“帮我签个名可以吗?”

      其中一本画册其实有些老旧了,但用包书纸小心翼翼地裹起来。我翻开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哇,这么老的画册你也有,这本是我的黑历史啊,一点都没修过,当时糊里糊涂就出版了,现在都绝版了。”

      “可是我很喜欢这本,这是你的处女作,我觉得不加修饰的翩翩也很棒啊。”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翻开画册,拿着荧光签字笔,但没下笔,“写什么名字呢?”

      “啊啊啊,是to签吗!!”

      “当然啦,你都在这里了。”

      “这两本可以写不一样的名字吗??”

      “当然。”

      “哇哇哇,翩翩你太好了,我要哭了。那这一本,你写to白小颖好嘛?”

      “好。”

      我写下了“To白小颖”,又在底下快速签下了“郝翩翩”,翻开另一本画册:“这一本呢?”

      “写白菜霸霸好了。”

      “白菜爸爸,哪几个……”我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白菜霸霸?”

      白小颖用力点头,看上去乖巧又可爱:“对啊,不是爸爸那个爸爸,是霸王的霸。”

      “这个……是你的网名吗?”

      “对啊,以前我玩游戏就叫这个名字,游戏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叫我‘小白菜’。对了,我还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大姐姐,名字和你一样呢!”

      “好的,小白菜,你的梦想是什么呢?也是当画家吗?”

      “翩翩你居然知道,你好厉害啊。”

      我点点头,虽然笑着,胸腔中却像满溢着热泪,让些想哭。我低头签上了“to白菜霸霸”,又迅速在第一页空白处画了一个Q版的她,头上顶着一棵圆溜溜的小白菜。我把画册递给她,微笑着说:“你肯定可以的。加油啊,小白菜。”

      “好的翩翩!我太爱你啦!”

      游戏和现实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当初白菜霸霸被他们杀到A游的时候,我那种愤怒到快爆炸的感觉,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在游戏里的大佬、成功者,很可能在现实中有哭不出的眼泪、无法跟任何人倾诉的悲痛。他们用虚拟的方式演绎热血与激情,释放着生活中实现不了的报复,弥补着生活中无法挽回的遗憾。

      而那些永远变成灰色的头像背后,或许有着一段又一段精彩的人生。

      就和现实世界一样,游戏世界不会停止运转。

      虚拟世界的大门光芒万丈,灿烂诱人。

      踏入这道门,任何人都有机会获得称霸天下的武器、光鲜亮丽的衣服、快意江湖的故事。这个世界时常会让人迷失,让人忘记四季的花香、微风的抚慰、变幻的空气温度、亲人的拥抱,还有初夏第一滴从房檐掉落在手背上的雨水。

      可是,它又是如此精彩绝伦。

      因此,每天都有很多人从这个精彩的世界进进出出。

      佳人翩翩、白菜霸霸、大官人、雨玲珑、慕殇、苍雪梧桐、雨勿忘、夏日凉、幻巧儿……那些已经离开或淡出游戏的名字;无哥是我、恶魔代言人、云备胎胎、美人爆爆、红衣、紫衣、白衣、弯弯酱……那些依然在游戏里活跃的名字,不管是朋友还是敌对,他们都真真切切在这个世界鲜活着,鲜活过。

      还有凤舞翩然、一川寒星。

      亦真亦幻,美得就像做了一场梦。

      但在这段全新而不同的人生里,我们投入了那么多的感情,如此真切,它不像一场梦。

      送走白菜霸霸后,我挽着杜寒川的胳膊,在即将营业的展厅里溜达了一会儿。

      责编跟着我们,抬头看了看我的画:“翩翩,这一幅油画真是太美了,和你以前的作品都不太一样,一定要作为重点展示出来。下个月我打算把它放在画展展厅的正中央。你看如何?”

      我对她伸出大拇指:“给力。我也最喜欢这一幅画,拿来当我新画册的封面吧。”

      杜寒川抬头看了看那幅画:“翩翩,这幅画你一直没命名,现在想好名字了吗?”

      那幅画上,女孩牵着大红色的裙摆,在桃花飞舞的星空下轻盈走路,黑发如云,与裙子宛如在翩翩起舞。

      画这幅画的时候,我的心情很愉悦,再看看他们赏画时的表情,也是相当怡然自得的。

      人生真好,有音乐,有舞蹈,有万物复苏的芬芳。人生真美,透过我们的双眼,可以看见那么多动人的事物,例如水池边抓着裙摆俯瞰水里游鱼的小女孩,例如路边扭着屁股追主人跑的泰迪熊犬,例如被祖父放飞到蓝天下给孙子看的遥控飞机,例如我身边这个男孩子,例如这幅糅合了我最好心情画出的画。

      活着确实很痛,但痛过之后的新生,也拥有以前从未有过的极致美丽。

      我想起妈妈跟我说过,她为我取名的原因,就是希望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保持初心,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一生很短,也很长,以后也还会有其它各种各样的困境。但是,我知道不管受多少伤,都会迎来同样的新生,宛如蝴蝶破茧而出,在辽阔无边的蓝天下翩然起舞。

      我看了看画,又回头望向杜寒川,微微一笑:“亲爱的,《翩翩起舞》这个名字你觉得好听吗?”

      “很好听。”他欣赏了一会儿画,忽然笑着说,“现在还有活到一百岁的愿望吗?”

      “想。”我用力点点头,“我想活到一百岁。”

      全文完

      君子以泽于二〇一九年九月十四日上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二十五瓣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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