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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栀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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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刚过。
正午。透蓝的天空清可见底。没有风，黏稠的空气似乎也已凝固。高悬的烈日烘烤着蓝色尖顶城堡造型的海天幼儿中心。院子里挺拔的白杨树的叶片没精打采地悬垂着；炽热的烈阳穿透密密匝匝的枝叶，铺设着绿色塑胶地板的活动场地上洒满点点金黄。
位于海天艺术学院东院校区的海天幼儿中心是一所小班制教学的私立幼儿园。现在正是午休时间，透过设计精美的几何图形彩色造型小窗望进去，小床上的乖乖们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幼儿中心里静悄悄的。只有躲在树丛中的蝉儿，偶尔有气没力地喊上几嗓子；因这烈日的蒸晒，那几声破碎的蝉鸣都有些懒洋洋的。
唐果提着拖把，一手拎着沉重的水桶从幼儿中心半圆形的红色城堡门里走出来，立刻就被刺眼的阳光晃得半眯起眼睛。穿透枝叶的光斑，闪烁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光滑的额头上细密汗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鬼天气，怎么这么热！”她小声嘀咕一句。天一热，心情也跟着莫名烦躁，就象她现在，口渴、胸中烦闷，手心直冒汗。
突然，她嗅到一股熟悉的动人芳香，淡淡地、柔柔地在空气中弥散、飘荡。回身一看，门环上悬垂着一束紫色丝带束就的栀子花。
唐果将拖把插进水桶，解下门环上的花束，这大把白衣绿萼的清丽栀子，令她的心有些雀跃。她将花束送到鼻端嗅了嗅。沁人心脾的清幽香气如同温柔的小手，抚慰着她有些烦躁的心情。
她忍不住微笑，略略上翘的红润嘴唇边现出一粒小小的米涡，如不真实的洋娃娃一样卷翘的睫毛下，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隐隐的调皮。
唐果扫视院外——白色木栅栏外，空荡荡的草坪上没有一个人影。
“子晴，你的追求者？已经第五天了，再这样下去，庭芳园的栀子花估计都得被送到咱们中心来。明天中午我先不打扫卫生间，埋伏在二楼窗口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唐果压低声音，调侃身后刚推门出来的身着粉红短裙的女孩。
“又是栀子花？多没诚意！不怕人说我俗，本小姐最爱玫瑰花。到边上的小园子里摘几朵花就能想让本小姐青眼有加，小算盘打得真够精！”方子晴夺过花束，斜睨她一眼，夸张地闻了闻：“真香，就是不象我的亲卫队的风格。认识方子晴的谁不知道，不用送花，支票和钻石就能把本小姐砸倒。这套根本不对我的路子。是给你的吧！”
“怎么可能？我才来这。是给其他同事的吧。”内心深处那潭原本平静无波的湖水似因这句无心之语泛起涟漪，唐果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突然黯淡起来。
该期待吗？
傻瓜，这花当然不是你的。奇迹怎么可能发生？毕竟，这个世界很大。
她举起手，轻拭一下额际的汗水，努力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子晴，知道栀子花的花语吗？”
“这小破花能有什么特殊含义？”方子晴把花束凑到眼前，并未注意到她突然的异样和不自然。
唐果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阳光依旧刺目，但她的掌心却开始透出寒意。
“传说中，栀子花的花语是等待的爱情，代表永恒的爱，一生守侯和喜悦。”那清泠的男声犹在耳畔响起——她曾以为已成功忘记，现在却依旧如此清晰。
那个一身黑衣、眉宇间有着不合年纪的老到的少年，那个披着坚硬铠甲防御伤害、握拳抵挡所有真心的少年，那个用冷漠习惯孤独、以伤害对抗痛苦的少年••••••那没有温度、没有起伏的语调，清晰的面部轮廓，还有他每一个细节，每一寸音节，仍然发细入微般声声入耳，刀刻斧凿一样清晰可见。
只是不知，未曾因她有过大喜或大悲的少年心中，是否还有她的影子？
该忘记的，不是吗？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记忆里真切的往事如昨，对她，是一种难以饶恕的罪过。
“栀子的花语到底是什么？”没听到下文的方子晴发问。
“因为从冬季开始孕育花苞，近夏至才会绽放，所以，听说她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此时，她的声音低得已近乎耳语。
花若能言，必不肯被人采下；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自主的花儿，又怎能去成全别人的永恒与约定？所以恋人们以为会永远的承诺，终究会在某一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到期。想到这里，唐果有些失神。
方子晴终于察觉她的异常：“你怎么了？”她关切地将手搭在唐果肩头，望着那双已蒙上一层薄雾一样水意的黑色大眼睛：“突然这么伤感？”
“没什么，天热，快插到花瓶里。要不花儿一会儿就该不精神了。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你也要善待人家的一番心意。”唐果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忽略那种酸涩，掀起嘴角微微一笑。
方子晴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错神走了眼：开朗的唐果的脸上怎会有那种忧愁？
“知道了。你也是，中午这么热，还替刘阿姨打扫？找别人代工得了。”她拍拍唐果肩头。
刘阿姨是幼儿园雇用的清洁工人，半个月前因老母急病住院请了一个月长假。
“不是白代工，这一个月她的薪水都我领。我发财了。”唐果嘴角的笑意在加深：“赶紧去，美女，少在这里碍手碍脚！”
方子晴捧着栀子花进屋后，唐果嘴角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她低着头，目光在水桶边缘涣散开来。
半晌，又似突然从心事中惊醒，她收回心神，拿着拖把开始专心清洁台阶。淡淡的水渍在理石台阶上氤氲、扩散开来。
再磨蹭一会儿，孩子们就该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