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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第一章离宫

      “走!走!走!快走吧!你们真是好命,圣人恩典,放你们回家团聚。要不然等你们想出宫,起码得十几年后。”几名官兵将十几个小丫头赶下车,“快回家和你们爹娘团聚去吧。”

      竹香扛着一个大包袱欲哭无泪,她又没爹没娘也没什么亲人,打五岁进宫就在御膳房呆着,本来想着在御膳房一辈子也挺好,起码吃穿不愁,谁知倒霉催的碰到了百年难遇的朝代更迭,新皇为彰显自己的仁慈,将十三岁以下的小宫女放出宫去。竹香还有两个月满十三岁,也在此次返乡宫女之列,好在今上“仁慈”,不但许她们带着自己的衣裳、铺盖和体己,还派官兵将人送回故乡,又每人赏了二十两银子。

      寒风瑟瑟,竹香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扛着包袱找活干。五岁进宫,早不记得家在何处了,就是还有房子估计也被人占了,倒不如找些活干或做点小本生意,待满十五岁了,再应选进宫去,好过一个人在外漂泊。

      也不知转了多久,不知不觉竹香转到城北一带,这里既不像城南住的都是富豪乡绅,又不像城西一样脏乱无章。一排排的铺子,或是酒楼或是当铺或是首饰门面,人来人往看着格外热闹。

      竹香在御膳房的时候,虽不说多出头,但也做得一手好点心,煮的一手好汤水,时常有贵人打赏银裸子、金裸子,叫她另外做些符合口味的点心汤水吃。她合家就她一个人,也没往上攀爬的心思,除了做些针线给姑姑嬷嬷们,很少花钱出去。算了算这八年,她竟然攒了近两百两的家当。

      两百两,在大户人家不算多,但在北方这个小县城里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家当了。竹香摸了摸胸口的钱袋子,心里多少好受些,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挨个铺子看过去。转了半天,只瞧见两个大铺子,竹香没敢问,一个是因为花费太高,再一个她一个人也撑不起来。她只想开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赚些吃穿日用,如果能多赚些做日后进宫的盘缠,那就更好了。

      看了看日头,已经过了中午了,竹香叹了口气,进了路边一个小店:“老板,来碗汤面。”“好咧,汤面一碗。”一个中年女子吆喝一声,只一炷香功夫,就端上来一碗汤面。竹香深深吸了一口热气,挑了一筷子往嘴里一送,便微微皱了眉头:面汤不是高汤,苗条擀的太硬,味道又有些咸。可看看身处的环境,竹香又大口大口吃起面来,若不是好命进了宫又一直在御膳房呆着,她估计早就饿死了,哪里还会吃到高汤的汤面,学到那些手艺。

      竹香将面吃完,老板娘瞧见她小小一个人儿吃的香甜,又盛了一碗面汤给她:“喏,再喝点热汤,暖和暖和。”

      “谢谢大嫂。”竹香端着碗,一边感受着手上的热度,一边小口喝着面汤。这时候过了饭点,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索性坐在她旁边:“我瞅你年龄不大,背着铺盖衣裳一个人是要到哪里去呀?”

      “我也没什么落脚处,琢磨着找一个赁一个小店面做些点心卖。”竹香老老实实的回答。

      老板娘听了就笑了:“如今战乱虽然过去了,但也不算太平,且你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做生意的艰辛,有拿钱还不如攒着,将来拾掇份嫁妆嫁个好人家。”竹香听了没言语,老板娘瞧她眉头一股执拗的劲,摇了摇头:“要说小店铺,这条街上可不多,只往西边走第二个胡同里有一个小门面,只是有些偏,不如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多。”

      竹香听了眉头舒展开来:“不妨不妨,只为糊口罢了,没打算赚什么大钱,谢谢大嫂,我往那瞅瞅。”说着数出五个铜板给老板娘当饭钱。老板娘也是热心,收了钱往后头喊了声掌柜的,叫他看店,陪着那小姑娘往那门面去。

      到了地方竹香一瞧,一个不大的门面,里头只能摆三四张桌子,后头却有个小院,只有两间房。旁人都说这地方前后都狭窄,不好做什么,竹香却觉得甚合心意,加上租金也不贵,竹香索性租了三年,等三年后,她也满十五岁了,就又可以进宫了。到官府办手续时,店主这才知道竹香是放出宫的宫女,以后还是要进宫的,便多了两分结交之心,索性将那几间屋里原有的家什也不拉走了,都送给她使。

      竹香将屋子一收拾,点上炉子,铺好铺盖,将今年宫里给做的衣裳放在箱子里,揣些碎银子将门一锁就往街上来。米、面、糖、油、蛋及各色调料,又去肉铺割了些肉,买了些青菜,从杂货铺买了些包吃食的纸张和盒子,又去铁匠家里定了几种炉子。没几日,竹香的飘香点心铺就准备齐全了。

      第二章飘香点心铺

      竹香开的点心铺有甜点心六样,分别是:红糖果子糕、鸡蛋如意糕、红枣芝麻糕、蜂蜜松子糕、千层蒸糕、豆沙鸳鸯卷。竹香将做好的各色点心往门面门口的柜台上一摆,盖上雪白的屉布,放了挂鞭炮,点心铺子就算开张了。

      左邻右舍听到声音都来买两块,算捧个人场,回去一尝,居然比别家的还中吃,便常来她家买,慢慢的点心铺就多了些人气,有过寿的也从这里定寿桃回去。竹香每日忙忙碌碌的,渐渐觉得在宫外的日子也不错,虽做不了宫里珍馐美馔,但却胜在日子简单。

      这样一个月过去了,竹香算了算账目,居然赚了一两多银子,不禁喜不胜收。将零碎银子铜板收起来,瞅着日头偏西,点心已经卖的七七八八,竹香用一点热油炸了花椒,将花椒捞出又倒入鸡汤,在这县城里又逢冬季,像海鲜、鱼鲜这类的稀罕物是买不到的,为了提鲜,竹香小心翼翼地拿出从宫里带出来的一个小布包,拿出几粒海米放进去,这才将擀好的面条下锅,将一条炖的稀烂的鸡腿细细的切丝,放些烫好香菇、油菜,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三鲜面出锅了。

      面盛好放在桌上,竹香拿了一个盘子打开蒸笼,拣出四个金丝烧卖,一回头就见一青袍少年头也不抬的吃那碗鸡丝三鲜面。

      “喂,你谁呀?”竹香生气了,这几天一直想吃这口,好容易今天下雪珠,客人少,她才倒出空来熬上鸡汤、擀上面条,甚至大出血的放了几粒海米,谁知刚做好一口没尝,被这个臭小子给吃了。

      少年吃的头也不抬,最后一抬手,将面汤也喝个精光,抹了抹嘴:“真鲜,老板,再来一碗。”一抬头,一个盛怒的少女狠狠地将一笼金丝烧卖放在桌上,掐着腰指着他:“这是点心店,不是面馆,你走错门了。”

      少年委屈的眨了眨眼,顺手又摸起一个烧卖咬了一口,瞬间眼睛一亮:“好吃!”竹香一把抢过烧卖笼,郑重的声明:“这是我的!”

      “可是我真的很饿!”少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我都半个多月没吃饱饭了。”竹香怀疑地看着他,少年连忙说:“真的,你看我的脸色都什么模样了。对了,我叫邵庆铭。”

      “我管你叫什么!”竹香看他脸色煞白,眼底一片乌青,到底有些不忍,将烧卖放到桌上,又去面案上擀面条。邵庆铭一边啃着烧卖一边小心翼翼底问:“能多煮一碗吗?”

      两碗热气腾腾的鸡丝三鲜面做好了,邵庆铭抱着自己那碗傻笑,竹香打开炉子门:“金丝烧卖没有了,肉沫烧饼你吃吗?”

      “吃!吃!吃!”邵庆铭连连点头。

      竹香撇了撇嘴,盛了一叠烧饼到桌上:“你吃这么多,一会儿拿什么付账?”邵庆铭咬了口烧饼,饼的酥香和浓厚的肉味瞬间充斥在舌尖,邵庆铭好吃的都快哭了:“你简直是神仙姐姐,要不我拿我来抵饭钱吧。”

      “噗!”

      邵庆铭脑门上多了俩根面条和半朵香菇。

      竹香指挥着邵庆铭将热水倒进盆里,又看着他用碱面洗碗:“洗干净点,一会把盛点心的盘子也洗了。”

      “哎!”邵庆铭在竹香的指挥下,笨手笨脚的把碗洗了,又去柜台上拿装点心的盘子。一掀开屉布,见还有四样七块点心,又回头可怜巴巴地瞅竹香。

      竹香叹了口气,过去拿纸把点心包起来递给他:“已经凉了。”

      “不碍的,不碍的。”邵庆铭眉开眼笑的把包好的点心塞怀里。

      第三章少爷和宫女

      打那以后,邵庆铭就见天来,有时候带来一包桂圆干,有时候揣来一包松子两包核桃,有时候是干桂花干玫瑰,有时候带来一些稀罕瓜果。竹香只当是多了一个食客,每天早、中、晚多备下一份饭来,还要留些点心给他带回去。

      这日,邵庆铭一早过来,递过一个大纸包,“我带来一个稀罕物,你瞧瞧?”

      竹香打开一看,笑了:“鹿尾。”邵庆铭眨眨眼:“会做不?”

      竹香拿出黄酒洗鹿尾,嗤笑两声:“今天我给你露两手,给你做道麟游凤舞!”邵庆铭眼睛亮了:“一定很好吃,不过那是啥?”竹香回头一笑:“鹿尾酱炒野鸡丁!”邵庆铭搓着手笑:“听着就很下饭,不如蒸些白米饭配着吃。”竹香笑道:“正好我昨晚还卤了一坛子鸡爪,中午一起吃。”

      竹香正收拾着鹿尾,城南的张富户家的管家王明来了:“竹香,我前儿定的桂花糕蒸好了吗?”

      “好了,就等你来拿了。”竹香洗干净手,接过管家递的食盒,装了八块桂花糕递给王管家,又送他两块枣泥山药糕。王管家从袖子里摸出快碎银子递了过去,啧啧两声:“这时节也就你家有桂花糕,偏生做得又好吃,只是这价钱也太高了。”竹香接过银子笑道:“谁让您家小姐爱吃不是,我这还有上好的玫瑰花,若是哪天小姐想吃,只管来我这定就是。”

      王管家应了声,拎着篮子想走,谁知瞧见一个少年郎从里间走了出来,顿时脸上堆满了笑容:“邵公子,您在这呢?老太太、太太可好?什么时候去京里?”邵庆铭有些不耐:“都好都好。赶紧回去吧,凉了糕就不好吃了。”王管家居然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哈腰的走了。

      邵庆铭掀起蒸笼,拣了一块桂花糕出来,因为太烫,一边吃一边吹气还不忘倒手。竹香也拿出一块糕,一边吃一边问他:“我见那王管家对你那么恭敬,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吧?”邵庆铭含糊不清的说:“什么大户人家,我爹是打铁的。”

      “瞎扯!”竹香瞪了他一眼,“且不说你整日往我这拿的东西多稀罕,就你这长相,你爹也不应该是打铁的。”

      邵庆铭今年十四岁,虽不是那种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却也称得上气宇轩昂,就算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打铁的。

      “嘿,你别不信,我曾祖父、祖父都是打铁的,我爹也打了十来年铁,就我小时候也抡过几天大锤呢。我长的像我娘,当初我娘是十里八乡数得上的俊俏姑娘。”邵庆铭握紧了拳头,让竹香捏他的胳膊:“你摸摸,能摸到肌肉不?”

      竹香将手搭在邵庆铭的上臂上,轻轻一捏,邵庆铭忽然脸红了,只感觉胳膊麻酥酥的,忍不住呆住了。竹香年岁还小,心思也单纯,自己没歪念头也没察觉出邵庆铭的异样,还认真地点了点头:“你确实是有力气的。既然你家是打铁的,我要说说你了,虽然这几年战乱,打铁生意好,但也不能这么浪费。你往日拿来东西虽不说多贵重,但在百姓家里也算个稀罕物件,往后就别往我这拿了,若是被家人知道了,怕是会挨揍的。”

      想起家里人,邵庆铭又觉得没滋没味起来,耷拉个脑袋:“留在家里也浪费,不知道最后便宜谁了,倒不如让你做了来吃。”

      竹香听他话里有话,估摸着他家里有矛盾,也没应声,指使他把后院绑着的野鸡宰了,取了鸡胸脯肉去炒鹿肉,剩下的做了个野□□珍汤。邵庆铭闻着锅里的香味,心中的抑郁散去不少。一盘鹿尾酱炒野鸡丁、一盘卤鸡爪、一碗野□□珍汤,俩人就着米饭吃的干干净净。只是店铺外面不远处蹲着两个人,闻着香味直揉肚子:“怪不得少爷一天三顿来着蹭饭,闻这香味,肯定比家里厨子做得好吃。”另一个说:“如今老爷在京城,老太太在村里,家里只有那个新娶的,少爷不爱回家也是有的,只是过阵子老太太要过来了,若是还见天往这跑,只怕老太太不依的。”

      邵庆铭吃饱喝足,帮着竹香收拾了碗筷,趴在桌子上瞅她和面做点心:“竹香,你爹娘呢?”

      “我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竹香头也不抬的揉着面。

      “哦,我娘也是在我五岁那年死的。”邵庆铭声音有些低落:“然后我爹就出去闯荡去了,去年他送回来一个女人,说是新娶的,让我管她叫娘。”

      竹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你见天往家里跑也没人管你。你后娘待你好吗?”

      邵庆铭嗤笑一声:“可好了,嘘寒问暖的,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对我多好,可是看着就很假。”

      沉默了一会,邵庆铭说:“我后娘原是个大官的女儿,前几年战乱遇到我爹了,我爹看她长得花容月貌又娇滴滴的,喜欢的不得了,立马就娶了,直到去年送家来,家里才知道这事。”

      竹香问:“那样尊贵的身份,能愿意跟着你爹?”

      邵庆铭说:“有什么不乐意的,她家都死光了,旧朝也没了,我爹跟着皇上也闹出了几分名堂,成了定国公,说起来比她家原先还风光。”

      竹香扑哧一笑:“你看,我说你是少爷吧,你还说你是打铁的。”

      邵庆铭恼羞成怒:“我家祖传就是打铁的!”说着又有几分低落:“我倒宁愿我家还是打铁的。”

      竹香将揉好的面团用盆扣好,洗了手,抓了两把柑橘过来,俩人坐在桌前烤着火炉吃柑橘。

      “竹香,你做饭真好吃,跟谁学的?”邵庆铭剥了一个柑橘,将白色的丝络一根根摘了只剩金黄的橘子瓣,递到竹香手里。

      竹香接了过来:“我五岁那年就入宫了,入宫的时候年岁太小,也干不了什么,又不敢叫我去伺候人,只能分到御膳房去烧火,我在御膳房一呆就是八年。”竹香想想在宫里的日子多少有些惆怅:“我原本想着一辈子就在宫里的,吃穿不愁,又没什么牵挂,谁知圣上一道旨意就把我们年岁小的都放出来的。我没什么家人,就在这开了一个点心铺,预备着等满十五岁,再入宫去。”

      邵庆铭闻言连忙抬头:“好容易出来了,再进去干什么呀?”

      竹香认真地说:“你不懂,我一个女孩子开铺子哪里那么容易,如今是年岁小,又不指望着铺子挣大钱,因此还算安稳。待我年岁大了,免不得说起嫁人的事。可我这无父无母,孤零零的,好人家谁愿意娶我?若是凑合,那我也是不愿的。可若是不嫁,又不知有多少闲言碎语,倒不如进宫清静。左右我又不是那种争先好胜的,只安安稳稳做我的小厨娘,且不比在外头快活?”

      邵庆铭听了心理闷闷地疼:“那你进宫我不是见不到你了?那以后谁给我做饭吃?”竹香刮了刮脸:“羞羞羞,这么大人了成天还只念着吃。再说了,等你爹接你去了京城,多少好吃的吃不到,到时候你才不记得我呢。”

      邵庆铭冷哼一声,歪头不理她。

      第四章老太太进城

      邵家老太太进城了。

      邵家一直在四平村里住着,几辈子以打铁为生。到邵庆铭父亲邵祖来这一代,生意做的比前都好,也从县城买了个宅子,正儿八经的开了个打铁铺。谁知他打了十来年的铁,不知触动了哪根筋,又扔下一摊子生意跑去跟着造反去了。

      邵祖来有一把子力气,人又灵活,真还让他闯出了名头,拥立了新帝,被封为定国公。虽然圣上登基了,但战乱未平,邵祖来将娇妻送回乡里,说待京城平稳了,国公府收拾利索了再接家人进京。

      邵夫人打小大家小姐长起来的,最会吃穿享受,虽邵祖来没回来,但是送来了成箱的金银和一车车的稀罕物件,附近的乡绅、官员又时有孝敬,邵夫人买了好多丫鬟小厮,每天吃穿打扮,正儿八经的当起国公夫人来。

      邵庆铭看不惯只大他五六岁的小后妈这副排场,又讨厌她的假模假式,因此时常不回家。但邵庆铭毕竟是邵祖来的独子,待邵夫人生出儿子前,只能咬牙哄着他。

      “今日少爷又没在家用饭?”邵夫人一边欣赏着新涂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伺候的下人。

      “少爷一起来就走了。”

      “整日往外跑,真是个野孩子。”邵夫人眼里多了几分鄙视,有些不耐烦的撇了眼跪在那里的丫头:“和个木头似的,下去吧。”

      在一边奉承的刘嫂子最是圆滑,连忙笑道:“都是些没见识的小丫头,夫人别气。依老奴说,索性就随便他去,等老爷回来就说他不服管教。”

      邵夫人眼睛一横她:“眼皮子浅,他不在家,我怎么和他亲近?若不和他亲近,以后……”邵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忽又疲惫地揉了揉眉头:“去把老太太接来。”

      刘嫂子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老太太舍不得她那些地,只怕不愿意来呢。”

      邵夫人眼里多了几分厌恶:“一辈子穷命!”又想起老家那一大家子人,越发觉得不能忍:“怎么偏生叫这样的人家得了势去。”见刘嫂子仍在这竖着耳朵听,不禁“啪”的拍了下桌子:“就说老爷写信吩咐的,赶紧搬了来,预备着往京里去。”刘嫂子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于是邵老太太就这么被请进了城。

      这日早上,竹香煮了一小锅馄饨,可到了平日的时辰,邵庆铭却没来。竹香心里忽然觉得香喷喷的馄饨也没滋没味起来,自己闷闷的吃了小半碗,就把碗撂一边,开门坐生意。过了小半个时辰,邵庆铭急乎乎地跑来了:“竹香,我来迟了。昨晚上我奶奶来了,没来得及和你说,你没生气吧?”

      看着邵庆铭脸上挂着汗珠,竹香心里舒坦了两份,丢了一个帕子给他:“有什么气的,你不来我还省下了呢。快擦擦汗吧,别闪了风回头再闹出病来。”

      “哎!哎!”邵庆铭拿手帕擦了汗,又眼睁睁地看着竹香把帕子抽了回去,邵庆铭自己掀开炉子上的小锅,只见里头还有些馄饨。竹香见他拿碗盛馄饨,忙过来拦:“泡了好长时间,皮都破了,若是没吃饭,我再给你包些。”

      邵庆铭摆了摆手:“我吃这个就行,你快忙你的去。对了,一会给我包上几样点心,我奶奶爱吃甜烂的。”竹香看着他把那锅馄饨都吃光了,脸上不禁露出满满的笑意。又拿盒子拣了刚出锅的几样松软的甜点心:“快家去吧,以后若是来吃饭,提前叫小厮来说声就行。”邵庆铭接过点心盒子,看着竹香,有些迈不开腿。

      竹香一回头看见他傻站在那,不禁抿嘴笑了:“你和傻子似的看啥呢?”邵庆铭挠了挠头,脸红了,竹香看着他的痴痴的眼神,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低了头撵了他去。

      邵老太太搬到县城的宅子里,怎么住都觉得不自在。先说那睡觉,上了年纪的人,都爱早上歇个懒觉,偏生她那摆谱的儿媳妇见天一早就在她外间屋子候着,说什么“请安”,丫鬟婆子都是儿媳妇买的,听见说“夫人来了”就立马把老太太叫起来梳洗打扮。

      老太太都快哭了,你不让我睡觉,我安哪门子安呢我。起来就起来吧,反正下午也能眯一会,可吃饭这事也不自在,老太太苦了一辈子,老了儿子发达了,终于可以日日吃上肥鸡肥鸭了,可媳妇说了:“油腻腻的,谁爱吃那个。”整天弄些没滋没味的菜,看着好看,却没一样中吃的。好不容易上碗鸡汤,里头一块肉都没有,连汤都不见油腥。来了不到十天,老太太就觉得自己瘦了好几斤。

      第五章竹香身世

      邵老太太揣着点心匣子,打发了跟着的丫鬟婆子,找了个没人的树下坐着啃点心。一边啃一边叹气:“这有了钱了怎么还吃不上油水了呢?幸亏我孙子疼我,弄这点心给我垫肚子,要不非饿死我这老太婆不可。”

      “奶奶,你念叨什么呢?”邵庆铭从树上滑了下来,老太太一看就乐了:“我这大孙子,越来越捣蛋了,都多大了你还爬树。”瞅见四下里没人,老太太一把抓住邵庆铭:“大孙子,你这小妈平时就给你吃这些?你吃的饱吗?”

      邵庆铭一听笑了,调皮地摸了摸邵老太太肚子:“奶奶吃不惯这家里的饭菜?那中午我带奶奶去吃好的去。”老太太一听乐了,活了一辈子了,儿子出息了,家业也大了,就想好吃好睡享个福:“那敢情好,还是大孙子疼我!”

      邵庆铭叫小厮抬了一笼子野鸭、两块鹿肉、三条肥鱼、两筐青菜给竹香送去。待晌午邵庆铭扶着老太太到了飘香点心铺,还未进门,老太太就闻着喷香的肉味,脸上不禁挂满了笑。

      见两人来了,竹香关了店门,和老太太问了好,扶着她坐下,一边笑着说:“时间紧,来不及细做,只做了八宝野鸭、麻仁鹿肉串、扒鱼肚卷,老太太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这两样小菜是香辣黄瓜条和桂花大头菜,最是清爽解油腻。”说着又到一边切了葱段和黄瓜条,装了一碗甜面酱,上了一盘薄饼,竹香笑着说昨天乳猪送来的时候我就腌制上了,今天一早就烤了,这会子应该熟了。

      老太太见竹香转眼就端了一只烤乳猪上来,乳猪色泽红润、香味扑鼻。竹香将乳猪片好,老太太忍不住拿起筷子先尝了两口,只觉得乳猪皮酥肉嫩、入口奇香,不禁连声叫好。

      邵庆铭盛了碗米饭给老太太,老太太风卷残云,就着米饭,一会儿功夫吃掉了半个鸭子、小半盘鱼、五串鹿肉、十来个乳猪卷,这会儿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吃着香辣黄瓜条,别提多自在。

      看着眼前的姑娘带着点婴儿肥的圆脸、弯弯的眼睛、两个甜美的酒窝,还会做这些好吃的饭菜,真是越看越好看,邵老太太忍不住拉竹她的手:“闺女叫什么?多大了?做饭咋恁好吃呢!”

      竹香笑道:“我叫竹香。老太太喜欢吃就常来坐坐,我这小店平时也就卖些点心,多亏邵少爷帮衬。”

      邵庆铭脸上一黑:“谁让你叫少爷了?”

      竹香忍不住笑道:“呦,还生了气了?”

      邵庆铭冷哼:“你以前不都是叫我名字吗?怎么不叫了?”

      邵老太太在那接话道:“若是不好叫名字,你叫他大牛,他小名叫大牛。”

      邵庆铭脸闻言更黑了,竹香抿嘴一笑,笑眯眯地叫了声:“大牛哥!”邵庆铭虽然觉得大牛这名字难听,但听见竹香甜甜软软的声音叫自己“大牛哥”,心里忍不住美的直冒泡,虽然极力忍着,但脸上仍忍不住露出笑来。

      又问竹香家住哪里,邵庆铭怕竹香不自在,忙拉着邵老太太使眼色。竹香笑道:“不碍的,我五岁父母没了就进宫了,也不记得家住哪里。”邵老太太细细想了一回:“八年前乡里村里都送了些女孩子进宫,不过说起年岁这么小进宫的我只知道一个。”邵老太太又细细打量起竹香来,越看越点头:“估摸着差不了,我们村有个秀才,姓王,年纪轻轻两口子就生病去了,只留一个姑娘小名叫蒹葭。”

      “蒹葭……”竹香神情若有所思,轻轻念了几遍,“似乎有些耳熟。”

      邵老太太叹了口气:“王秀才一家三代单传,这辈子又早早的去了,来了一个远房的亲戚帮忙料理了后事,正好又逢圣上选宫女,就把五岁的蒹葭送了过去。”

      竹香满脸泪痕,只觉得心里无限哀伤,捂着胸口泪流满面:“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哭。”

      邵老太太也抹了一把眼泪,拿出一个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好孩子,说起来庆铭这个名字还是王秀才给起的。当初蒹葭出生时候我也去了,左肩膀上有个梅花样的红色胎记。”

      竹香捂着肩膀连连点头,直到好半晌才说出话来:“我只记得家里没人了,可父母是谁早就不记得了。想打听也不认识什么人,却不想今日能得知身世和名姓。”竹香跪下向邵老太太行了个大礼,邵老太太忙扶她起来,竹香又打听了父母埋骨之地,预备着去祭祀一番。

      邵老太太知道竹香不认得路,也不放心她一个姑娘回村,让邵庆铭陪着一同去,竹香拿帕子拭干眼泪,勉强露出笑来:“谢谢大牛哥。”

      竹香置办了香猪纸钱、做了鸡鸭猪头、带了六样点心,跟着邵庆铭回村去祭拜父母。邵庆铭一路幻想着俩人手拉着手,奔跑在开满了鲜花的乡间小路上,可是一到点心铺,就被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东西镇住了,偏又此时落了雪花,什么手拉手奔跑都没戏了,邵庆铭内心的失落和屋外的北风一样,无情的吹呀吹。

      小厮拉来两辆马车,邵庆铭叫把东西塞到一辆马车上,自己厚着脸皮跟竹香挤在一起。竹香正担心自己备的祭祀之物被雪淋了,见邵庆铭如此安排,还夸他细心,邵庆铭美滋滋的直点头。刚出城门,雪就停了,日头出来了。竹香手里打个络子,邵庆铭歪着头去瞅,只见竹香手指翻花,一个个精致的花样就出来了。邵庆铭视线略微抬起,落到了竹香脸上,只见她一双明亮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络子,若是笑起来,弯弯的宛如月牙一般可人;马车内的火炉烧的旺,她宛如凝脂般的鼻尖冒出几滴汗珠,微微抿了下唇,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邵庆铭看的心里一团火热,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宛如仙女一般美好。

      伸出了手,在醒过神来前已经摸在了竹香乌鸦鸦的头发上,竹香歪了歪头,伸出小手,把他的大掌拿了下来:“别闹,我在给你打络子呢。”邵庆铭反手将竹香的小手握住,另一只手拿过打了一半的络子来,笑着问她:“做什么用的?”

      竹香下意识抽手,却不料邵庆铭握的紧紧的。竹香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耳朵都红了。“别闹!”竹香悄声说。邵庆铭紧张的也鼻尖直冒汗,轻轻地问:“竹香,我请人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宛如一桶冷水当头淋下,竹香缓缓地又执拗地把手抽了出来:“大牛哥,你已经不是铁匠家的儿子了。你的父亲是定国公,你是未来的定国公世子。我不知道将来你的夫人是怎样的高门大户,但肯定不会是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宫女。”

      “高门大户?”邵庆铭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就是我后娘那种假模假式的女人?我才不稀罕。”

      竹香轻笑着:“也有许多军功出身的人家,宛如你父亲一般,家里没什么规矩束缚,想必能找到你如意的姑娘。”

      邵庆铭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心中的顾忌,可旁人再好也入不得我的眼。竹香,你放心,有一点我最随我爹,那就是永不服输的劲头。你只管等着嫁我就是。”

      竹香不再言语,低头打着络子,邵庆铭看着竹香,心里盘算起来。

      第六章各有心思

      竹香祭拜完父母随着邵庆铭到他二叔家歇脚,邵庆铭二婶李氏听说竹香来历,细细看了她一番,点头道:“倒是和秀才娘子有几分相似。”又叫了在外跑的儿子二虎子回来,悄声吩咐他,往他娘舅家去,请他外甥女过来。

      邵庆铭刚喝了两杯茶,吃了一块点心,就见一个大红衣裳的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先叫了声大姑,又含羞带怯地和邵庆铭一福身,娇滴滴地叫了声:“表哥。”邵庆铭见她头上插了七八支金簪子,脸上抹了厚厚的胭脂,一说话直往下掉粉,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那姑娘不妨被喷了一衣裳茶水,忍不住抽了抽面皮:“表哥,这是我的新衣裳。”邵庆铭二婶连忙上来打圆场:“大丫别恼,你庆铭哥啥好料子没有,回头给你一匹京城新鲜样式的给你裁衣裳。”又回头和邵庆铭笑着说:“我二哥如今也当了官了,听说有五品呢,如今大丫也是个官家小姐了。”

      大丫呲牙冲邵庆铭一乐,邵庆铭看着她比自己还大的脸,吓得连忙拉着竹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奶奶嘱咐早些回去,二婶,我先走了。”又看向大丫,迎着大丫期待的眼神,邵庆铭略显痛苦的咧出一个笑来:“几年没见,大丫越来越像你爹了。今天弄脏了你的裙子很是对不住,只是我也没有女孩子的衣料,索性赔你一个银角子,喜欢什么衣料自己去买吧。”说着放下一小块银子,带着竹香仓皇离去。

      二婶追着叫了几声,直到见不着邵庆铭身影才跺着脚回来,一进屋看着大丫在那吃点心,恨得直点她脑袋:“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看你的脸都快赶上你爹大了,就不知道爱个美。”大丫满不在乎地说:“像我爹咋了,我爹多好,以前是屠户,见天家里有肉吃,现在还是大官,我想嫁谁嫁谁。”

      “还想嫁谁嫁谁!”邵家二婶夺过她手里的点心,“铭哥儿就没相中你,你可知道如今他爹可是定国公,若是嫁了他你就是未来的定国公夫人,那将来可是能进宫见皇后的,可威武了。”

      大丫眼睛盯着她大姑手里的点心,头也不抬的说:“他相不中俺咋办,要我说,不如我嫁给小李,将来起码也见天有肉吃。”小李是她爹以前的徒弟,如今村里的屠户。

      邵家二婶无力地将点心放下,看着侄女一会干掉两盘点心,觉得心都碎了。

      刚送竹香回到点心铺,家里小厮就来找:“少爷少爷,夫人叫您回去,说家里来亲戚了。”邵庆铭心里奇怪:“他家的亲戚都在村里,十天八天赶个集就来坐坐,有什么稀奇的?”细问,小厮说:“是夫人家里的亲戚。”

      邵夫人原是顺天府尹王大人家的嫡女,王大人年近四十才得这一闺女起了个小名叫宝珠,宝贝的和什么似的,娇滴滴养到十五岁。谁知年景不好,遇到战乱,一家子死的七七八八,下面士兵见宝珠长的好,献给了邵祖来,邵祖来老婆死了近十年了,遇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如何忍住,立即就娶了当新娘。

      这宝珠长兄一家在江南当知州,虽是五品确是个肥缺。只是倒霉催儿的遇到了朝代更替,官位是保不住了。一家人走走躲躲,遇到小股的战事就绕道而行,回到京城已是一年后,宝珠的长兄见家破人亡,顿时大病一场去了。料理完父亲后事,两个儿子拿着剩下的家当在京城做起了小生意,只剩寡嫂听说小姑子嫁了定国公,立马一路打听着带着闺女去投奔。

      姑嫂两个一见面,想起以往家里的荣光,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一场。宝珠大嫂秦氏擦着泪,挤出两分笑来:“幸好小姑命好,嫁了定国公,比爹在的还风光,若是你哥知道,也会放心的。”邵夫人拍了拍长嫂的手:“嫂子放心,只要我在,定会护着这一大家子。等日后回了京,我就叫国公爷给两个哥儿捐个官身,咱家还会恢复以往的荣光的。”

      李氏拿着帕子拭泪道:“两个哥儿我倒不担心,怎么都能混口饭吃。我只放心不下锦恩。”一招手将女儿叫到跟前:“小姑你瞧,锦恩越长越像你了,你可得疼她呀。”邵夫人拉着几年未见的侄女上下打量,果然有五分和自己相像,心里不禁对她又多了几分喜爱。

      “锦恩今年十三岁了吧。”邵夫人脱下手腕一枚碧绿的镯子戴到侄女手腕上。

      “可不是。”李氏看着女儿难言自豪,“你大哥打小请了师傅教她,诗词书画是样样精通的。本打算待她及笄后给她相看个好人家,谁知……”李氏又擦起泪来。

      邵氏摸着侄女的手,心里盘算起来:她嫁给定国公也四五年了,虽聚少离多,但一年也有四五个月在一起。可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虽说她有自己生个儿子抢世子位子的打算,但她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的出来,而那个邵庆铭已经长成了。邵夫人想起邵庆铭就一阵厌烦,虽然长的人模狗样的,可就像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无论用手段,总是被他冷冰冰的挡回来。既然如此,不如就将侄女许他,再借由侄女将他牢牢抓在手心里。

      看了眼侄女娇美的容颜,邵夫人满是自信:侄女和自己有五分相像,那臭小子见了肯定和他爹似的,乖乖的就被手到就擒。谁知邵夫人同嫂子、侄女等到天黑,也没见邵庆铭回来……

      第七章定国公返乡

      战乱平息了,皇上大笔一挥,将原来一郡王府划给定国公。定国公邵祖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亲兵侍卫浩浩荡荡衣锦还乡。

      邵庆铭并没有像邵夫人预计的那样,对她的侄女一见倾心,反而恨不得躲八丈远,气的邵夫人牙根直痒痒,看着嘤嘤哭泣的侄女,又搂她哄道:“婚姻大事听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你姑父回来,我做主把婚事定下。”俩人正合计着,下人来报,说定国公回来了,邵夫人连忙对镜整理妆容,摆出妥帖的笑容到大门迎候。

      邵祖来骑在马上,看着昔日不正眼瞧他的富豪乡绅、官员小吏都跪在路边迎接他,家门口娇妻、儿子、老母亲都在候着他,顿时觉得心满意足,可谓是快慰平生。将缰绳丢给侍卫,上前朝着老母亲一叩头:“不孝子祖来回来了。”邵老太太高兴地直抹眼泪:“好好好,快打水洗把脸好好歇歇。”邵祖来起身,扶着老母亲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儿子,眼里也竟是满意:“庆铭长的好,像他娘!”邵庆铭露出乖巧的笑容,叫了声:“爹”,也上前搀着祖母另一只胳膊,看着互相搀扶着的祖孙三代,邵夫人在后头咬碎了银牙。

      好在短暂寒暄后,邵祖来回了正房,邵夫人忙让人打水亲自伺候他洗漱,却没想还没沐浴就被定国公抱到床上。邵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强忍着嫌弃,佯装羞怯之态,拿着帕子盖着脸轻轻呻吟。

      将定国公服侍的舒舒服服的,邵夫人提起自己娘家侄女的事:“锦恩打小就琴棋书画学着,人也长的娇俏,我瞧着和庆铭倒是相称。”

      定国公觉得自己铁匠出身,娶个官家教养出来的小姐已经是几辈子的福分,心里便有些意动。邵夫人见事情有几分准了,忙说明日叫锦恩来给姑父请安。锦恩正是如花的年龄,从小又严格教养,举手投足之间大家小姐的范儿表现的淋漓尽致,又说两了句词、念了几首诗,邵祖来听的云里雾里,心里却更加满意,心里暗忖:这小子,和他爹一样有福气。

      定国公虽然满意,却没将话咬死,他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孝顺。高堂还在,长子长孙的婚事怎么也得老太太点头才行。定国公到老太太房里的时候,祖孙两个正嘀咕竹香做的五香梅花包滋味足,又说香麻鹿肉饼吃着香,定国公见儿子给老母亲捶着腿,不禁满意地直点头:“好小子,孝顺,像我。”

      “爹!”邵庆铭起身,将位置让给邵祖来,自己立在一边,定国公在老太太身边坐了,上下又打量了儿子一番,越看越喜欢:“庆铭大了,也该说亲事了。我刚瞧见了夫人家的侄女,小名换做锦恩的,长的如花似玉,又会弹琴又会作诗,我聘了她给你做媳妇如何?”

      邵庆铭闻言先皱了眉头,连邵老太太脸上都有几分不满意,定国公一瞧:“怎么?那丫头不好?”邵老太太看了眼孙子,摇了摇头:“虽说如今咱家门户高了,但娶媳妇也不能光看那些没用的。那丫头就是再好,不合大牛心意,在我这就是不好。你不要被你那小媳妇吹两下枕头风,就把你儿子给卖了”

      “娘!”邵祖来给老母亲锤了锤的腿,“我哪儿是那样的人呢,我这不是来问你们意见了吗?”又瞪儿子:“我听说你嫌你李叔家大丫丑,这个漂亮你又哪里不满意?”

      邵庆铭朝父亲行了一礼:“儿子说句不孝顺的话,她就是再漂亮一百倍,我也瞧不上眼。别说她,就是夫人我也看不上。吃我们家,用我们家,却整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私下里说起家里人不是穷鬼就是下贱人。”

      邵祖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儿子道:“你可别胡说。”

      邵庆铭绝强的仰着头:“我胡说什么了,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满肚子没一点好水儿。”

      邵老太太见儿子面露不善,忙挡住孙子:“虽说我不清楚她有没有说这些话,但是她对我笑的时候从来只动嘴角,眼神从来是冷冰冰的。她以为我乡下老婆子好糊弄,可别忘了,我活了多少年岁了,什么事不知道?”见邵祖来神情里带着几分不信,邵庆铭说:“不如爹亲自去听听。”

      得知定国公回来了,邵家乡下的弟弟妹妹们都拖家带口的来了,将原本很宽敞的宅子挤得满满当当。邵夫人强颜欢笑应承着她瞧不上眼的妯娌、小姑,一不妨又让二叔家的大小子二虎子瞧见了锦恩。二虎子打小在村里长大,哪里见过这样娇滴滴的小姐,顿时被迷了眼。每天总是在锦恩住所附近转悠。没两天,锦恩就来找邵夫人哭诉了。

      邵夫人本来就气邵祖来没将亲事应下,一堆乡下亲戚又住了进来整天闹哄哄,丝毫没有要走的架势。听说二虎子又赖上了锦恩,顿时摔了手里的茶盏。偏生此时嬷嬷迟迟疑疑地走进去,支支吾吾地说:“老奴打听说二虎子今天到老太太屋里说瞧上表小姐了,老太太想让国公爷将表小姐许给二虎子。”

      “什么?”邵夫人火冒三丈:“二虎子是什么东西?也配的上我家锦恩!当我们王家是什么?”想了想自己家已经家破人亡了,又骂道:“天道不公,让这样的下贱人家得了势,我被一个泥腿子玷污了不说,连好好的侄女也被泥腿子家挑三拣四。若是在以前,他们家踩了我家大门都会被打断狗腿,呸……”

      邵祖来在窗外气的脸红脖子粗,冲着窗户里头就喊:“我是泥腿子,你又是什么狗东西!”大步走进屋,将惊的花容失色的邵夫人一把从塌上拽下来:“叫你两声夫人真摆国公夫人的谱了,别忘了你还没上我家族谱呢。”邵庆铭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老太太气的两手直抖:“我不认这样的儿媳妇。”

      邵庆铭笑的十分温柔:“奶奶别担心,爹成亲的时候没拜过高堂,自然是不算数的。她呀,顶多算个妾。”邵祖来将邵夫人往地下一丢,吼道:“你不是高门大户吗?我偏让你给我这个泥腿子当个小妾。来人,把王姨娘给我关到后头屋里,三天不给她饭吃。”

      第八章成婚

      处理完了王姨娘,邵祖来仍气不顺,邵庆铭上前给他爹抚着胸口,道:“爹别气了,眼看就是中午了,不如让儿子带你出去吃点心去。”

      “点心有什么好吃的?”一面说着一面去瞧母亲脸色,见母亲兴致勃勃,喝了一声:“啰嗦什么,还不带路。”邵庆铭带着二人往飘香点心铺去,因邵庆铭没提前打招呼,竹香只擀了面条,将卤好的牛肉往面上一浇,香味扑鼻。

      “竹香,我来了。”邵庆铭扶着祖母进了点心铺,竹香忙擦了手,上前笑着扶奶奶坐下:“我刚做了牛肉面,奶奶尝尝。”又和邵祖来见礼:“民女见过国公爷!”邵祖来一摆手:“乡里乡亲的,没那些虚礼。丫头你这面煮的地道,还有吗?”

      “有,您先坐。”转身又下了几碗面,拿着一叠碗到自己腌的坛坛罐罐那,夹了麻辣香瓜、糖蒜、什锦菜,又将前儿夜里做得卤味切了四样,上了两大盘酱香肉饼。邵祖来也吃过些山珍海味了,可总觉得不如这牛肉面香,一连吃掉三碗牛肉面,又拿着肉饼来吃,连那些卤味都一并吃了。邵奶奶吃的不如邵祖来多,却也吃了两碗牛肉面。

      放下碗,邵奶奶满足的呼了一口气,顺手又拍了儿子一巴掌:“吃了人家姑娘的牛肉面,给你当儿媳妇怎么样?”

      邵祖来正叼个鸡爪子啃,听见他娘这么说差点把鸡骨头吞进去。竹香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奶奶!”邵奶奶呵呵一笑:“都是一家人不怕不怕。”邵庆铭也在一边猛点头:“一家人一家人。”

      邵祖来细细瞧了竹香一番,瞅她娘:“看着眼熟。”邵奶奶慈爱的看着竹香:“秀才家的姑娘,小名蒹葭的,五岁那年进宫了。”

      “哦,是蒹葭呀,怪不得眼熟!”邵祖来瞅着儿子的傻样,又摸摸滚圆的肚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母亲和儿子都愿意,他这个当爹的也不愿意做那恶人。什么高门大户,他家如今就是高门大户,无论娶谁,下面人都得敬着。定国公又摸了个鸡爪子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等下个月一起回京,隔壁县的老张和我是铁哥们,如今他是一等将军,回头让蒹葭和他家认个干亲,我们好有个地方送婚书。”

      竹香磕磕绊绊地说:“可是……我……我是孤女,配不上……”邵祖来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你是秀才家的闺女,嫁给我铁匠的儿子,是我家的福分。”

      居然这么容易定下来了,竹香和邵庆铭彼此傻笑着,不敢置信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一个月后,邵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京城,住进了定国公府,邵祖来又收了几个美人都封为姨娘,将他们同王姨娘安排在一个院子里,派了六七个嬷嬷守着门,等闲不许她们出院门。

      一等将军张长虎让夫人认了竹香做女儿,改名叫张蒹葭,张夫人生了五个儿子,如今多了这样一个娇俏的小闺女,圆了女儿梦,把她当亲生的疼,几个儿子都靠后了。

      原本要等到蒹葭及笄方才成亲,邵老夫人却担心蒹葭在张家不自在,邵庆铭也想早点把媳妇娶回来,免受相思之苦。最后邵老夫人拍下板来,先成亲,成亲后蒹葭就住老夫人房里,待及笄了再叫两个孩子圆房。

      俩家合了八字,写下婚书,送去聘礼。又送去五万两银子到张家给蒹葭置办嫁妆。张夫人真心疼爱蒹葭,又真心与定国公府结两姓之好,添了两万两银子给蒹葭置办了九十六台的嫁妆,将蒹葭风风光光的嫁进定国公府。

      番外

      蒹葭睁开眼睛,看着大红织金的帐子微微有些愣神。成婚十二载,想起当初的事仍然有些恍惚,原本以为一辈子做个宫女老死在宫中,谁知却遇到了邵庆铭,那个热心单纯的吃货少年。俩人因吃相识、因食结缘,又何其幸运,最后还让她嫁给了他。蒹葭将手搭在覆在自己腹部的大手,调皮地挠着他的手背。

      邵庆铭睁开眼睛,半撑起身体在蒹葭脸上亲了一口:“你昨晚走了困,今儿怎么不多睡会儿?”蒹葭转过身来,将头埋在邵庆铭胸前:“昨儿思远和思博说想吃我做得水晶虾饺,楚楚想吃灌汤小笼。”

      “你就爱惯着他们。一会儿吩咐厨房去做,我今日休沐,你陪我多躺会。”邵庆铭声音越来越低,低头含住蒹葭的红唇,俩人刚半解衣衫,就听见一串脚步声传来,几个孩子拍门叫道:“爹娘,快起床啦,我们要吃虾饺和小笼包!”

      邵庆铭无力地趴在蒹葭身上,恨得直锤床:“一群吃货!”

      蒹葭笑着刮了刮邵庆铭的鼻子:“和你一样。”

      俩人对视,笑容充满了幸福美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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