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谣》羽化飞仙

16、第十五回

　　回到泉州不多不少正好十五日，离梅明子交代的二十天期限还有多余。不过最大的收获除了七日阴阳草，恐怕就是韩玄甫一路紧揣在怀内的玉符了。
　　那日他一早瞧出飞仙阵用的是逆五行，万事也就不能用常理判断。所以他见顶上的玉符落下来，便已察觉真正的玉符应在地下，果然让他从铜镜中找到了真品。只是从轮廓来看似乎缺了一半，兴许与杨家的那块玉符有所联系。他藏好玉符，下了船便直接去寻梅明子。
　　他走前和梅明子商议过，将苏青瑶安顿在他家小别苑，另扎了假人顶替在棺材里，行过障眼法一般人也辨不出真假。又拨了兰苑阁的奴婢照料苏青瑶。只是等他风尘仆仆回到别苑梅明子并不在，听奴婢说是外出有事。他撩起床帐见苏青瑶气色一如十五日前，便捣烂七日阴阳草的黑茎，命人混着凉水一点点喂她灌下。约莫半个时辰，苏青瑶的脉象渐渐正常，呼吸也逐渐平稳。怕她随时醒过来，韩玄甫避嫌的退出房去，奴婢一把拦住他：“少爷，苏小姐都要醒了，你怎么还急着走？这般辛苦的给她寻来解药，总要受她一番谢吧！”韩玄甫脸一沉：“哼！倘若被她知道我千山万水的去寻药草，岂不是被她活活笑话？还以为我多稀罕她呢！再说，我们可是斗过嘴再没来往的，此番我这么献殷勤，她心里不知道怎么得意呢！”说罢袖子一甩，狠狠说：“你们可得管好自己的嘴，若是透半点风声我可饶不了！万一她问起来，就说这院子是梅乐师借来的。”奴婢们猜到他这点心事不由掩嘴偷笑，由得他去。
　　韩玄甫哪里是真走，不过绕到房外藏起身，偷偷听着屋内的动静。不一会儿，苏青瑶醒来果真问两个奴婢身在何处，又问是谁将她安顿在此。奴婢们受了韩玄甫的吩咐，只能老老实实说是梅乐师交代的。苏青瑶乍听是梅乐师出手帮忙少不得一番感念，随后喃喃自语似乎在谢着另外一个人，听她极尽温柔的不断默念侠士侠士，十之八九指的是钟文建。候了半晌丝毫没见她念叨他一句，韩玄甫心下更是不痛快，又怪那两个奴婢太老实，气得撇嘴从后门潜出了别苑。
　　到了坊间见有手工艺的坐商现做面人，他也买了一件把玩，只当面人是狼心狗肺的苏青瑶，拿着手指又是戳又是捏，眼见面人落个缺胳膊断腿的下场方才解气。一抬头见前方有许多路人围观，他好奇心重，丢下面人也拢过去。好容易扒开人群，见到的却是一幕让男人汗颜的场面。
　　只见一位身穿彩裙，额顶挂着五色宝石珠链的异服女子正伸长白滑的小腿，半倚在胭脂铺的门庭前。她手里捧着一把炒栗子，一边剥壳往嘴里送，一边还不忘丢过给面前跪着的男人吃。男人张大着嘴，虽道面上没一块好肉，仍是卖力的含住每一颗栗子。只要有一颗落了地，女子架在他肩上的右脚便会用力往下一沉，让他痛不欲生。此刻谁也不敢注意她裸露裙外的小腿，只将视线聚焦在没骨气的男人身上。韩玄甫见一个异族女子如此嚣张跋扈，抓住男人膊头往后一拽，这才发现男人的双手折了。异服女子见有人多管闲事，不禁柳眉一挑：“哟，来了个不怕死的小哥啊。”“这位姑娘，你也未免欺人太甚！”韩玄甫架起受伤的男子，仔细一瞧居然会是拾金大人，怪道没一个人出手相救。
　　异服女子懒懒站起身，负手来到那名男子身边，忽然拍开他的大嘴将一枚黑色药丸送了进去。男人惊恐的弯下腰，连声大咳想咳出药丸。韩玄甫愈发看不惯她的张狂劲，刚欲过去搀扶拾金大人，异服女子已挡在他面前，一双杏眼脉脉含情：“小哥，没吓坏你吧？瞧你一头大汗的，我帮你擦擦吧。”探手便往他面颊上轻摸了一把，见韩玄甫惊得目瞪口呆，满面通红，促狭地笑道：“原来小哥还会面红啊。呵呵，那可对我的胃口了。”“江离，你莫要过份了！”拾金大人勉强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跌坐下来。韩玄甫羞愤的一抹脸，破口大骂：“老妖妇！识相的快将解药叫出来！不然扭送去官衙，大家谁也不好过！”“解药？我的小哥，给他吃的可不是毒药，那是大补的灵丹呢。”江离调笑的从布兜中取出一枚拾金大人吃过的药丸，只见她手掌摊开，内里黑色药丸蓦然伸展肢体在她手心来回疾走，原来是只毒虫。
　　“这种蠹虫可不是一般林子见的，我花了数年功夫喂养的呢。给他吃是心疼他，怕他身子骨不够硬朗。若然小哥怪我偏心，不如送你一只品尝品尝。”她冷不防将蠹虫往前一送，险先送进韩玄甫嘴中。幸亏有人将韩玄甫扯过一旁，抬脚踢飞她掌中的蠹虫。落至地面的蠹虫来不及逃窜，已被飞扑过来的天狗一口吞下肚。天狗随即一个跃起直冲向江离，待到敌人退开半米，才重新回到主人身旁。然而天狗一嗅到韩玄甫的味道，立刻缩进钟文建怀里瑟瑟发抖。钟文建惟有走开数步，它方能安静下来。“大胆妇人！竟敢当街惹事挑衅，莫非要锁你去一趟衙门？”钟文建厉声叱喝灭了江离不少气焰。江离见他能自由驱使天狗，心底多少有些忌惮，便转怒为喜：“既然这位公子看不惯小女子的行径，小女子不再冒犯便是。不过旁边的小哥，你面上可是被我下了降，若今晚二更不来寻我，可就没个好皮相见人咯。不明白便去问拾金，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小哥，我可等着你来。”说完扭头往小巷奔去，转瞬没了踪影。
　　韩玄甫朝钟文建作个长揖，道：“多谢通事及时相救，实在感激。”“举手之劳，韩公子无需这般客套。倒是你这位朋友？看他伤势不轻呢。”钟文建一瞥瘫坐在地的拾金大人，对他伤势很是关切。韩玄甫寻来几个脚力，抬拾金大人附近就医。拾金大人忽地抓住他的手腕，凑他耳边说：“这个女人巫术了得，我知道兰苑阁的梅乐师精通道术，你若是去必要寻上他。要见江离，只需去最老的坟山。切忌，无论她如何百般挑逗，你千万别做任何非分之想！切忌！切忌！”韩玄甫点头应承，命人快送他去医户处救治。
　　回头钟文建怀中的天狗已不知去向，韩玄甫四下张望，不解地问：“咦，才将还见到天狗的，怎么这会没了行踪？它可是护主的，怎先遁走了？”钟文建浅笑：“不妨事，它自然也有害怕撞见的人。”韩玄甫一指自己鼻头，讪笑道：“莫非它怕见到我不成？呵呵，那才是好笑了。”钟文建笑而不语，片刻悄声说：“你既然回来了，七日阴阳草可寻到了？”“寻到了，已喂给苏青瑶服下。现在她刚醒着，只是身子仍有些不适。”韩玄甫生怕钟文建提议去探望苏青瑶，又忙说：“她现在还需要时日调养，连我都不敢惊扰。”“哪里话，韩公子这般不顾性命寻回仙草，她还顾及这些？”钟文建拉过犹豫不决的韩玄甫，直言道：“既然她醒过来，我们少不得要去探望一番，否则如何能安心？韩公子就别再婆婆妈妈了。”
　　韩玄甫本意是不想钟文建去，此番被他抢白也只能半推半就。又一想钟文建必然会同苏青瑶道出实情，到时苏青瑶自然会对他另眼相看，感激涕零。这么一想，韩玄甫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便欣喜地领着钟文建去了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