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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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身着夜行衣的韩玄甫一边攀墙头一边拼命抽嘴巴子。倘若不是担心自己失言真会酿出祸事，他发誓不会冒风险来救人。苏青瑶这人他太了解了，一根肠子通到底，十之八九会顶替她妹妹赴宴。她那个暴脾气见郡王动手动脚肯定是要闹大的。
这还是得怪他，万一真出岔子，都是被他那句气话给激出来的。可恨他只会花拳绣腿，攀个墙都花了九牛二虎的功夫，好容易在围墙趴稳已是气喘吁吁。瞥见府内侍卫巡过后院，遂从怀中搜出黑巾蒙住面，又朝左右手心唾上口水。然而向下一瞅高度，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腿脚都开始发软。他攥紧护身符，惟有硬着头皮往下跳，结果像滚落的西瓜在地上带出了一身泥才止住。再摸摸腿脚都像脱了位似的，痛得没了知觉。忍着疼，他忙藏入假山洞穴内掏出准备好的罗庚，以此判断镇南郡王的位置。但凡王侯将相身上都有与常人不同的气色，利用法术可以显现出来。
一阵咒语过后，他乍见指针移向坤位，便琢磨如何潜进内院。府内有名驱口正好端着茶盘走过来，盘中装有两盏茶盅其中一盏极为华贵，必是府中贵人所用。他灵机一动，向对方脑壳掷出一枚石子。待到这人回首之际他使出当初对付张龙的手段，收了这人的魂魄。又换上驱口的衣裳将人藏进假山内，掩上枯枝杂草之类。事毕他托起茶盘，依着罗庚指示的方位来到镇南郡王所在的房间。
此刻镇南郡王的寝室门虚掩，门口四名侍卫目不斜视，只紧盯住门前的方寸土。见韩玄甫埋头躬身走近也是打量了许久。想来府中汉人驱口甚多，侍卫们也不多记得各人的样貌，便准他上前。韩玄甫唯唯诺诺的应和，小心进了门。前脚才踏进去，一只青花瓷器便砸在他脚边残片四溅。镇南郡王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地骂道：“这些南蛮实在该千刀万剐！早应屠了城，全换了我们自己的族人才痛快！”韩玄甫见郡王大发雷霆不是为他，生怕与苏家有关，便装作拾捡瓷片再探听清楚。奈何他不曾学过蒙语。可不知怎的有个人说的同是蒙语，他居然全部能听懂。微微一瞄，却是那日解围的男子。
钟文建才将回府便被传讯过来。待到郡王发泄一通，慢道：“郡王还是收敛些为好。这里终究是别人的投下。郡王此行并没有奉上谕，仅是游玩而已，闹出大事岂不是授人以柄？”
“难道本郡王杀几个蛮子还不许！”
“苏家小姐自然该死，只是罪连族里总归显得郡王没有气量。想郡王何等尊贵，怎会为这一群刁民大动肝火，罚一人恕无辜，显得你比其它贵族英明得多。又得威望又得民心，后面为寻玉符之事岂不是更易？如今好容易知道玉符与广州光孝寺有关，何必再多添事端。还是抓紧查出玉符要紧。”钟文建专拈郡王爱听的话，果然说动了些。镇南郡王素来好大喜功极爱面子，虽看不得汉人，偏又想让汉人真心实意臣服于他。现今让钟文建一阵好话说得更是飘飘然，只是那女人坏了他的威望，脸一板忿然地说：“饶恕不干事的容易，可那女人不死不足以泄愤！”钟文建忙道：“郡王果真英明！不过您大可宽心，那女人潜逃出府被我识破，天狗追她至郊外咬下她胸口一块肉，已必死无疑！”镇南郡王一皱眉，“尸首怎么不领回来？”钟文建回道：“我因担心郡王安危不敢紧追。但凡被天狗咬下血肉的贼人，从未有活口。”又说：“如今见郡王安然无恙，我即让达鲁花赤下令搜查苏家，活见人死见尸。”
镇南郡王犹豫片刻，终是允了。见下人还在拾捡瓷片，不耐的一脚踹翻他手中的托盘，喝令道：“去叫达鲁花赤来见我！”韩玄甫吱吱唔唔拼命磕头，胡乱收了盘子便走。一离了房总算缓口气，但想到苏青瑶被天狗咬中生死未卜，心下顿时大乱焦急万分。也理会不了男子口中玉符的线索，只想出府去寻人。怎知九转八绕迷了道，一看罗庚半点动静都没有。倏忽间，罗庚的指针飞速旋转，一道刺眼的红光划过眼前，惊得他连退数步。再定眼一看，居然又是上回差点坏他好事的天狗。
“真是冤家路窄！”他晦气的低咒。但见天狗双目赤红如火，后背弓起，喉管间隐约还发出一阵阵阴森的喉鸣，随时可能扑咬过来。便去搜摸怀中剩余的黄符。一时疏于防备，天狗如冲天炮般一下跃起，几乎眨眼功夫已咬实他心口处。想要驱赶，手一碰到它的兽毛便如被万箭贯穿疼痛难当。它那一排尖利的犬齿在食得人血后似乎变得更加锐利，几欲将他的胸膛撕裂咬碎，刨出狂跳不已的心肝。嗅着空气中属于他的血腥味，感受着胸口一点点被挖掘殆尽的痛楚，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朦胧中，有一股无法遏制也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气正奔流全身；每个受到疼痛而急剧收缩的经脉，因为这股力量陡然变得强壮，无惧承受着任何疼痛。可这种血气太过愤怒，它像一个沉睡千年的诅咒，一旦苏醒便催生出世上最恶毒的侵略之心。压抑已久的欲望，从未有过的邪念，一息间蠢蠢欲动，虎视眈眈。
明明感觉到体内有另一个他即将破茧而出，他已停不下。血，溅到唇边的血让他止不住的兴奋。仿佛相隔数万年，今朝得见一般欢欣雀跃。渴望见到血，更多的血，足以染透整个天下。这种无穷尽的妄想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激励着他，蛊惑着他，也赐予了远比道术更为强大的力量——击碎地灵的庇佑。
韩玄甫迅猛地抓住天狗脖子，再也没有先前刺痛感，如屠夫杀猪一样轻而易举。那层赋予给它的神恩已荡然无存，一旦没有神符的保护，灵兽就好比流连凡间的家禽任他宰割。同时拊掌于破溃不堪的胸口，一股热气渐渐封锁住起先的疼痛，让血肉奇迹般一点点重组。此刻天狗通红的瞳孔一点点变得灰暗，惊恐的声响越发孱弱，他不由松了一点手劲。或许这种垂死挣扎的画面让他生出许多趣味，所谓饱受神恩的灵兽根本不堪一击，性命全在他掌间或紧或松。他一笑，猛力收掌，骨节暴裂的声音竟美妙得让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背后一阵发怵，直觉告诉他有敌人正在靠近。一甩天狗他随即转过身，冷不防眉心却被一股寒冰冻住，冷得他浑身打了个激灵。而那股在体内横行霸道的血气土崩瓦解随之消失，被抽走所有气力的躯壳最终颓然倒下。
梅明子收回冰符不由得长叹。好在他来得及时，要是慢了一步哪能靠一纸符咒降得了。也归咎于他的疏忽，否则哪里会出现这等意外。如今惟有寄望这小子醒来以后还是原来的韩玄甫。他无奈摇头，架住不省人事的韩玄甫跃墙而出。
幽暗处，有人已将这一幕看进心里。他蹲下身，抱起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天狗，仍是无法相信竟有凡人可以伤它至此。所幸天狗乃不死身。可不幸的是，他发现了一个与他生死攸关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