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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而你的摇篮是世界,世界也是墓地!(三) ...

  •   翌日,当午后族地里人们开始对她评头论足。彼时她正自年轻族长的臂弯中苏醒,梦中她仍旧跌跌撞撞辗转于死亡的怀抱,那面目酷烈动人,一如往昔,以至于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床头柜上的烟盒——烟盒倒是没摸到,就被递过杯子喂了一口水,谁知这口水,比烟草还强有力地,让她一下子呛得咳嗽起来,蓦地还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绣着金合欢的毡子。

      “这大夏天的,你是嫌我……”

      好整以暇,头枕在手上,手肘撑着被单的枕边人闻言挑眉道:

      “你昨晚冷得发抖,牙关直打颤。”

      然则她摇摇头,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暑天的夜里那番情状。她掀开那件毡子,又不得不拢了一拢,因为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她开始打量四周的陈设,顺便寻摸自己的衣服——这一时已然是下午了,再不起来这一天就要荒废了。

      趁着她边穿衣服边收拾东西,斑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对她讲述她是怎么过来的。据说,当她还在千手的时候,就缺眠少觉的——此处他比她还清楚,回来的时候,更是被他手下几个兄弟给灌得烂醉如泥,让他发现以后只能给抱着回来——院子的门这个时候已经锁了——怀里的人开始怂恿他翻墙——被他拒绝了,这是他自己家,还没听说过不走正门而跑去翻墙的。这样当泉奈从睡梦中被吵醒,带着起床气过来给他们开门的时候,她还不忘连声对他保证:

      “我不会对你哥乱来的。”

      斑还记得泉奈当时听得她这么说,一副活见鬼一样的好笑表情,连连摆手——没见过这样的,明明就……算了,他还是去睡了吧——他这样想着于是打了个哈欠,回屋继续睡了。

      际子不知道他跟她讲这些的用意是什么,但眼下她已经收拾得干净利索,还不忘把那只植鞣皮袋擦拭了一遍,她站起身来,突然间感到头疼欲裂——可是老是这么睡下去肯定不是方法,还是要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当下跨步走出门去,还不忘耸肩转头回应了他一句,做了个漂亮的抱歉的手势:

      “那就当我没说。”

      徒留斑一个愣怔——他可能是有些沉浸于那暌违的、在室内经久不散的军用马鞭草香氛的馥郁里了。

      不出三天两头,她就会变得有名——即使是对妇女禁锢最深的年代里,我们说,到底也不乏奇女子。可是际不一样,无论到了什么年生,她都是个奇人。往往在公共场合,她每与人论辩,嘴上毫不留情,从不知道给人“面子”这两个字怎么写。即使是斑大人和泉奈大人在她看来说得有什么不对,她在场也会直接打断,并尽抒己见。以至于,公认的脾气不算好的泉奈有一次私底下忍不住出声质询她道:

      “你都不怕得罪我的吗?”

      “在不引起反感的情况下,适当地冒犯对方,也是增进关系的一种方式。”她彼时惬意地吸着烟,笑着看了他一眼,淡然道。

      “奇了怪了,你又知道我不反感了?”

      这样的人,往往在伊年轻的时候,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演变为一场辩论会; 及至伊年长,到了约摸三十岁,走到哪里,哪里又成了她个人的座谈会——人生际遇之事委实奇妙。而有关她的第二个诟病之处在于:

      “那家伙甚至连国语都说不好,文法都不通的。”

      这一论断的唯一依据在于: 在同龄男性面前,她从不用敬语。自然,在这一国度里,后生面对长辈,女子面对男子,是需要使用敬语的。但说她文法不通便纯属构陷了。非但如此,伊早年间最大的爱好之一,便是与人通信,这也可算做是扬己之长。与此同时,她还通晓汉字——随意翻出她早年的书函,倒颇有几封是纯用汉文写就的,也算附庸风雅了。

      她同性缘极佳——她自己仿佛也至为得意这一点。当有人问及她是在男人中更受欢迎,还是女人堆里,她当即回应是后者。“因为,”她说:“当我随意步入一个场合,女人们都看我,打量个不停。而男人们虽然也看我,但随即便佯装没有看到,或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了。这是很直观的。”

      然后她会毫不避讳地直承自身的性倒错倾向:“另一个女人对我而言,其魅力是无穷的。”

      然而她又生得这样一副讨女人喜欢的形貌——倒不是说她生得像个英俊男子,不,完全不是的。相反,她婀娜而性感,与生俱来一种妖娆的意志。当她就事物下一个匆匆的断语——例如当被问及她为何说话如此斩钉截铁,自有一股笃定的神气,她不疾不徐道:

      “你可以理解为,因为我先天不足,自小体弱,所以在思想上难免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强势。”

      这是泉奈最理解不能的,似乎除了洞察阐明其他事物,她在三言两语自道平生方面,也天赋过人——至少这样一个前后矛盾的断言,竟很为人所亲近地、接受并理解了,仿佛事物在她说出之后便成了先在。而这妖娆又来自于她对历史上某种强力意志(通常被认为是男子气概的明证)的戏仿与反讽——“你的狂气是因为跟着宇智波斑太久被他传染了吗?”面对这样直指□□和贞操的挑衅她毫不气急,而是笑着撇清与后者在精神上的联系:

      “当然,如果你认为狂气可以通过性传播的话。”

      这妖娆,当真让人魂为之销; 这意志,又当真让人神为之夺。

      然则如此僭越的性感美貌,最初只为女子们所察所欣赏。伊的发肤眉眼没什么好称道的,无非就是山林水泽中的仙女那样罢了,至若她那坚毅的鼻子——战士长着一个这样的鼻子也无可厚非,只是略嫌巧致了一些。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嘴角,倔强而苦涩,笑起来向下而讥诮,充满了一种随时随地与命运一博的勇气。女人们捍卫她的美……仿佛以此来和男子们的庸俗喜好对抗一样,往往三言两语间,她们义愤填膺,容不得自己的兄弟男友说旁人比她美——因为他们总是别有用心,拿“温驯”、“调服”、“恭顺有礼”这些世俗对女子的规训,来代替实打实的美貌,从而完成对完美配偶的意淫。

      又尤其,她们私底下听说,即使是不同凡响如那位大人,在涉及到成家立业一项上,也仍是不肯娶她。她们何止为她不平,她们简直是心碎。女人们在遇到自己的偏好的女性的时候,往往比男性还不讲道理的。

      所有这些女子的臆想,如同男子们对她的意淫一样,注定付诸东流。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乃至暗地里揣度,她此番被千手虏去,尚能保住性命,想必是早已失身给了某位千手家的男子……类似的传言到了她的耳朵,她差点把水给喷出来(此处斑倾向于认为她是装的),只听得她“噗”了一声道:

      “我让你们这些宇智波的基佬,不要一天想着借助我,去意淫千手家的处男,你们对千手家的处男……”

      以至于下一次斑对阵柱间的时候,望着对方那副温和良善的老实模样,脑海中忍不住就蹦出了“千手家的处男”这一说法,接下来还不忘在心里评注道:

      “妈的,还真像。”

      因此,不过数日,她便同她口中“宇智波的基佬们”相当熟络了——往往是,在训练场上,她一个人把他们调戏得团团转。“他妈的,”泉奈将如此向自家哥哥转述:“我看着她一手执着天丛云调戏着那帮基佬(此处斑只能理解为泉奈是被带得也这样皮了),一边还不忘剑柄一端系着一只竹蜻蜓撸猫,随着她动作起伏之间,信长(那只猫)上蹿下跳的,目睹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我心底还挺爽的。”

      “大概是因为,”泉奈神清气爽道:“那帮小子向来桀骜得很,谁也不服气谁。觉得打不过我们兄弟是很正常,谁让你是族长和族长之弟呢,现在好了吧,统共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女人,该是要老实服帖得多了。”

      际子统共养了两只猫,一只名唤信长,这是由来已久的事了。另一只是打回到族地里新近捡的,当时泉奈也在一旁,她将那只黑白相间的无主野猫,命名为阿瞒——泉奈知道她喜读《三国志》。但他也因而失笑道:

      “我还以为你哪天大发慈悲,给他(信长)配一个浓姬,你倒好,给他随处捡来一只阿瞒——这下两相逞勇斗狠,早晚不得打起来?”

      “应该的。”际子爽朗地回应道,一边抚弄着阿瞒对着泉奈怒翘起的猫尾:“正好一道玩耍。去吧。”

      时人称千手柱间、宇智波斑、猿飞佐助为战国三杰,哪知到了后来,后者(猿飞佐助)每逢人这样说,便惫懒无赖道:

      “不敢当不敢当。依我看,真正的战国三杰,应当是千手柱间、宇智波斑这二位,以及际子姑娘的猫啊——她的猫尚且如此,你说她人有多厉害。”

      他自是调侃个中历史典故。后世也引为趣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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