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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锦一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抬起头的时候,看向镜子里被水沾湿的脸。里面的脸秀气而年轻,带着一丝大病褪去的苍白,黑色的眼睛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与冷漠。

      那双眼睛如同黑夜中的一点寒星,隐匿在黑发之下,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与不关心。他看着那双眼睛,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他的师傅曾经笑着说:“你本是一双桃花妙目,为何总是冷如霜雪?”接着他的师傅自顾自地说:“为师很是为你的婚事担心啊。”

      锦一抹了一把脸,水滴从他精致的眉骨落下,顺着睫毛滴落,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他低头看着水流不止,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都让他惊讶。他只记得师傅这样说着那些话,隐约那些玩笑般的叹息以后,记忆模糊起来,后来怎么了——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再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医院里醒过来了。

      他关掉水龙头,拿毛巾擦了脸,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现在是早上十点,比起晚上来,倒是安静地多。

      这是一套小居室套间,一室一厅的格局,带一个小厨房,不过因为工作的关系,小客厅的作用基本就是书房。墙上的大白板上贴着许多剪报和便条签,各种颜色的马克笔标注着一些时间和符号。在书桌的旁边还有好几块,应该是以前调查过的事件,已经弃置不用了。

      作为一个不是专业的私家侦探,锦一的书架上所涉猎的书籍范围让他有些咋舌,倒是关于他大学所读的艺术专业的书籍只占了小小的一个角落。书桌上也是堆的乱七八糟,一些写满的笔记,一些便条签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交错在一起,笔的笔帽还落在一边,就好像主人暂时出去了,马上会回来的样子。

      上面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看起来应该很久没有人来了。

      他回到这里两天,除了看电视就是把这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但是书桌这边没有碰过。一来是这些东西他都不懂,二来他也不知道如何去着手。

      虽然他自己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锦一的大部分记忆都很清晰,包括很多连死去的锦一自己都忘记的事情。人会忘记很多曾经的事情,但是身体不会忘记,疼痛和悲伤,所以鬼魂的状态大多是混混沌沌,不知所去,不知归路。

      他在书桌边坐下,学着记忆中的锦一拿起笔的样子,在白纸上写下了“青伶”两个字。看着这弯弯扭扭的两个字,锦一笑了一下,他还不习惯这个年代的书写工具,以前用的都是毛笔,不过这种书写工具倒是方便随身携带。

      青伶——是他师傅给他取的名字,在他小的时候,师傅叫他伶儿,长大了就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略带脂粉气,便要求师傅直接叫他的名字。这个改叫名字,倒是改了很久,记忆里满满都是师傅叫“伶儿”的样子,叫名字的时候,记忆变得模糊起来。

      他把那本笔记本丢在一边,专心研究起那支笔来。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很新奇,比起他那个年代来,不知道要先进多少,就连人们的精神面貌也是不同。很有趣,也很陌生。

      锦一试着想要再写几个字,他翻了翻手边的笔记本。笔记本里的自己很潦草,有很多地方都不知道写的什么,大部分是一些时间和地点,以日期为分隔界限,其中夹着一个男人的照片。这应该是锦一着手调查的最后一个案子。

      似乎是关于

      的案件,锦一将照片拿在手里翻看。照片是一个中年微胖的男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他的容貌一般,稍微有点中年发福,衣着得体,看起来生活应该过的不错。从照片上看起来大概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但是看锦一的调查上,这个人已经四十一岁了,他不由得感叹,现代人保养的还真是不错。

      这边笔记上记录了时间,锦一跟踪这个人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并没有发现婚外对象。但是委托人一口咬定她老公——就是这个男人一定是约了情人在一家名叫“3号天堂”的会所里见面的。

      从笔记上看,3号天堂这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想要混进去还真不容易。锦一为此大费周章,但是从笔记上看,他竟然混进去过一次,但是第二次却出事了,也就是造成了锦一的死亡,青伶的重生。

      锦一是如何死去,青伶自己又是如何重生,这个过程一点记忆也没有。可能是与自己的死亡有关,锦一在进入3号天堂以后的记忆非常模糊,之后就是青伶在病房里醒来的记忆了。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且不管锦一是怎么死的,至少他得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又怎么在这里重生了啊。

      “3号天堂吗?”锦一轻轻合上笔记本,拿着中性笔在手里转来转去,想着该怎么去那家会所查探一二。

      这时候,一直放在卧室的手机响了起来,锦一吓了一跳,缓了几秒钟才走到卧室,划下接听键。这个手机是旧款的5s手机,因为之前的事故,屏幕已经裂成蛛网状,看着恐怖,倒是不影响使用。锦一拿回来以后,一直放着,充了电也没有使用过,就这么放在床头,没想到现在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刚才闪现的是“表舅”的名字,锦一想起来,锦一自己是一家不怎么出名的,也就是一所二流大学毕业的艺术系学生,离开学校以后也找不到工作,就来到表舅开的一家侦探事务所里工作。虽然说是老板的亲戚,但是并没有多少轻松,反而混的不是很好,最先开始两年是在别人手下跑跑腿,最近才开始单独接案子,只是没过多久就因为现在调查的那个案件而意外死亡。青伶虽然以锦一的身份,但是却没有人知道真正的锦一已经死去了。

      “嗯,表舅……嗯,从医院回来了,没有关系……没有什么事,”锦一站在那里接电话,手里轻巧地转着那只中性笔,“回去上班?嗯……可以啊,明天就行。没事没事,在医院里休息够了,明天就能上班了。”

      听医院的医生说,这个表舅在他住院期间也只来过一两次,住院费也不是他出的,现在刚出院就要锦一回去上班,看起来关系也不过如此。

      锦一倒是无所谓,反正那也不是他亲戚,再说了早点回去上班,说不定能找机会接近3号天堂,如果能进去看看的话,说不定能想起什么东西来也说不定。

      他想到这里,与表舅应付了几声,放下手机,回到那个小客厅,开始整理书桌上的东西。这些东西大多是与工作有关的,锦一的父母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就留下这间房子给他,他们的积蓄很少,锦一的生活也过得不轻松。

      说起来,这次的医疗费用好像是一个在3号天堂里遇到的一个老板付的钱,具体的原因他现在也想不起来,就像之前所确定的那样,进入3号天堂以后的记忆就很模糊,现在甚至连那个老板的脸都很模糊,只记得那时候是跟着需要调查的那个男人进去的。

      不知道现在那件离婚案怎么样了,遇到调查员出意外这种事情,一般是由公司承担医疗费用。不过是在会所里出的事,那也应该由3号天堂负责的,不知道怎么的,不是这两家出的钱,不知道哪个老板人傻钱多,那种病房可不便宜。倒被他表舅和那家会所得的便宜。

      书桌上的东西都很乱,有一些甚至是无意义的便条和不知道记着什么东西的纸,锦一看了一会儿也没想起那是什么,可能连锦一本人都忘记了。还有一些数字组成的似乎是电话号码,但是上面没有姓名,没有什么头绪。

      整理书桌的进度比较慢,一直折腾到天擦黑,外面响起熟悉的歌声与大妈们的欢笑声,才勉强清理出桌面来。锦一惊叹了一声,原来桌子是这个颜色,之前上面东西堆的满满的,都不知道桌子的颜色!

      锦一整理完以后,拿上手机就出门准备吃晚饭。

      锦一的家在这座小高层的七楼,他倒是喜欢走楼梯,无奈楼道里堆满了东西,所以径直走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人,他按下电梯里一楼的楼层,在按到“1”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仿佛在某一天他也这样按下电梯的楼层,可是接下来就发生了十分可怕的事情……他记得他在某一座电梯里,拼命按着电梯的楼层键,可是一点用也没有!电梯似乎以很快的速度在下降,上面的显示器上,楼层还在一层一层地下降,似乎要到达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楼层。昏暗的电梯间里有人在高声尖叫,有人在哭泣……

      “电梯已到达六层。”电梯里的提示音出现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锦一的思绪,紧着电梯的门一下子打开了,锦一大口喘着气,扶着电梯的扶手气喘吁吁地盯住那个显示器。

      他住的是七层,现在这里是六层,电梯只是下降了一层而已,锦一却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那些闪回般的画面是这个身体里之前没有的,可能是过于恐惧,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那些回忆让锦一的指尖都在颤抖,他现在也只是勉强站住而已。

      从刚才的记忆来看,很有可能是发生在3号天堂电梯里的事,他好像之前听医生说过,似乎是什么电梯事故,而且当时电梯里好像还有其余的人,那那些人也受伤了吗——或者,死了吗?因为按照事实来说,锦一是死了,他死了所以青伶才重生在他的身体上,那么别的人呢?

      锦一这样想着的时候,闻到一股香烛燃烧的味道,他怔了怔抬头看到从六层的电梯外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看起来愁容满面,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外套,右手臂上别着一个黑纱,看起来是家里有人去世。

      锦一看着她走进来,抬眼向楼道里望去,楼道里倒是没有什么铺张,看不出是哪家有人去世。现代的人比起以前,是要长寿的多的,但是总是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圈子。

      “小锦啊,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你住院了,”那位妇人侧头看向锦一,笑了一下,脸上尽是憔悴,但是却很友善和关切,“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自己一个人住要注意三餐。”

      锦一原来是认识这个人的,是住在楼下的蓉婶,只是青伶刚重生有一些记忆还很生疏,加上蓉婶精神萎靡,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会儿想起来,锦一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谢谢,我还好……”他顿了顿问道,“蓉婶家里这是……?”

      蓉婶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臂上,表情有点苦涩:“你李爷爷昨天夜里去世了。”

      锦一说了几句节哀之类的话,告诉蓉婶有什么事情缺人手的话,可以来找他,说着两人在楼下分手,蓉婶这个时候要去殡仪馆,而锦一则去小区外面的小饭馆对付一顿。

      他来到小饭店里,找了一处干净的桌子,点了一晕一素两个小菜,一碗米饭开始慢慢吃。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周围的人都热热闹闹地吃饭,大多是外地务工人员,或者一些中年人喝点小酒打发晚上的时间,像锦一这样的年轻人还真是没有,更不要说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了。

      锦一的吃相一向就很好,一顿饭细嚼慢咽,吃完用手机付了账,往回走。他觉得现代这个世界很方便,不像他们那个时候,浪迹江湖诸多不便,风餐露宿是常事,有时候有钱也吃不饱饭,更何况他们师徒还是没有钱的时间多呢。他想到这里,感到一丝惆怅,如果师傅也在这个年代就好了,也让他老人家享享福,见识一下这个一百年以后的世界。

      他走到小区门口,就能听到广场的音乐,他笑了一下,这声音开的还真大。刚想进小区,却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锦一灵巧避过,看到站在路灯下的一名妇人形单影只,仔细一看,正是蓉婶。

      现在已经是冬季,蓉婶站在路灯黯淡的光芒里瑟瑟发抖,手臂上的黑纱带着一股不详的气息围绕在那里。

      锦一犹豫了一下,过去跟蓉婶打招呼:“蓉婶在等车吗?”刚才那辆出租车明明是空的啊。

      蓉婶站在那一片昏暗的路灯灯光下,脸色十分苍白,可能是被天气给冷的,但是锦一却能看出来,在她的脸上笼着一片黑气,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现在也不太讲究,但是在青伶那个年代,这种事情是很忌讳的,甚至连现在,说自己“脸黑”运气不好这样的话,在那个年代是不可能有人说的,这是不详的忌讳。

      俗话说“脸发黑,不过半月。”印堂发暗,脸色变黑是死亡的先兆。这种事情,看相的人很懂,甚至能从上面推算出家里发生的大致事情,锦一是外行,也只能看出蓉婶印堂发黑,可能和家里的事情有关。

      “唉,现在天晚了,家里的人都在那边忙着也过不来,”蓉婶一脸憔悴,“我现在要赶到殡仪馆去,可惜出租车的司机一听我要去那里,嫌晦气,不载我去。”

      的确,现在的人说缺钱,却也不像那个年代一样攸关性命生计,很多司机对殡仪馆这种地方很是忌讳,你多加一百两百的,人家也不愿意去。

      “我送你去吧,”锦一偏偏头对蓉婶说道,“车子在小区里停着,不过我没带钥匙,我去拿一下钥匙。”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蓉婶听了十分高兴,但是又有些犹豫。

      锦一一笑,摆摆手说:“没事,谁家没点事情……我父母去世那会儿,也多亏李爷爷照顾。”人要知恩图报,才有福报。当年锦一躲在门口瑟瑟发抖的时候,是楼下的李爷爷将他街道自己家里照顾了几天。古人尚且感念“一饭之恩”,这些举手之劳,他自然是能帮就帮的。

      让蓉婶在小区的传达室里等自己,锦一跑回去拿车钥匙,准备载蓉婶去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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