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安若薇

2、第一章 幻觉支撑我们活下去

　　Chaper 1 幻觉支撑我们活下去

　　顾青辞感觉到自己的少女时代正在慢慢的消亡。

　　确切的说，当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融入到生活的洪流当中的时候，她也不过22岁。

　　这是很年轻的她，眼角眉梢都还有着学生时代没有被磨灭的梦想，路过过去所就读高中的学校的时候，看着那群穿着日式校服的姑娘说说笑笑的拿着烤串在自己面前走过，裙摆带来强烈的青春气息，让她看着好生羡慕。

　　无忧无虑的象牙塔生涯或许只存在于高中，大学毕业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和生存挂上了钩，顾青辞突然想起，过去这所中学的校服还是老土传统到看不出女孩子身材的深蓝色运动服，只是颇有些心机，爱美的姑娘们在宽宽的罩衫下面藏着各式各样的百褶裙，斑斓了那个时侯对于他们来说有些枯燥的春天。

　　这个秋天的萧瑟，让顾青辞走在路上都忍不住打个寒战，裹紧了大衣，往公交站台走去。

　　阳城这座城市的雨，终年不褪，春天秋天更像是病恹恹的美人，有气无力的舒展着自己的美丽，往前就是举世闻名的大钟楼，往左就是人们常去的邮电大楼，唯一的计时工具因为地震而被移植到了别处，让整个大楼的顶层看起来空空如也。

　　有的时候，顾青辞会感觉德雅这座城市的雨，有着一股子横冲直撞的少年气，夏天的时候乌泱泱的下着，不管不顾行人的心情，哪怕是在相对温柔且萧瑟的秋冬，一到下大的时候依然像是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子，带着对姑娘无端的甚至是接近狂热的钦慕，没日没夜的下着。

　　虽然赶不上南方的梅雨季节，但也足够让人的内心发霉，甚至起毛球。褶皱重叠的纹路里面，寻找不到那种旧时代积累下来的幸福感，所能够寻找到的，不过内心空落落的期待之情。

　　小巷子的瓦是灰白色的，透着雨水浸润过的湿润，墙角有着新鲜成长起来的苔藓，暗绿色的植物委屈的蜷缩在旁边，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气，雨依旧哗啦啦的下着，偶尔一两个撑着伞的行人皱着眉头走过去，也不想多看一眼这个小巷子的压抑和灰败，毕竟，他们关心的是外面声色犬马且纸醉金迷的世界，对于暗处不为人知的成长，也没有几个人会有耐心去观察。

　　地震以后的德雅，处处都会感觉到这样的气质，往好听了说，是风情，往毒舌的方向说，就是丢掉了精气神儿，学者文人们莫衷一是含混暧昧的描摹着，找不到它最真实的底色。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仿佛要宣泄掉整个秋天的压抑和寒冷，从一开始点点滴滴的雨珠到后来哗哗啦啦的声响，没有谁能够控制它的行程，自由不羁的如同一阵风，掠过这并不宽广却富饶的川西平原，笑闹着，奔跑着，最终慢慢的消失，一直到无影无踪。

　　雨停的时候。顾青辞终于可以让自己那把红格子伞透透气，她加快了速度，走进了红旗街邮局，8点半准时上班，要提早半个小时到达，要不然支局长的大嗓门震天响的时候，可就不是简单的批评就可以抵赖的事儿了。

　　红旗街邮局的对面，就是人民巷，钻过一个刚刚修好的人形天桥，就到了经常宰杀生猪和各种动物的好吃街，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田园生活，隐隐约约的镌刻在德雅这座城市尚未开发的郊区里，对面新开发区仿照国内一线城市所建的高楼大厦，色调看起来新鲜而招摇，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混合在这座人们连提都懒得提起的四线小城里，像极了商场里那些一模一样的模特复制品，没有了自己的特色，被刷上了统一的，光鲜亮丽的油漆，等待着人们的检阅。

　　而老旧且有些失修的红旗街，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如同被遗忘的老人一样栖息于这样的高楼广厦里，步履沉重，但姿态安详。

　　顾青辞换好了工作服，稳妥的坐在工作的台席上整理着一天上班所需要的东西，偶尔还夹着几本刚刚新鲜出炉的少女成长小说----淡雅的封面，温柔的描述，和现实生活的清冷和残酷隔着冰火两重天，她只有在趁着领导不在的时候偷偷瞧上几眼，顺便缅怀自己无疾而终的少女时代。

　　现实里，没有帅气优雅的美少年，也没有如同lomo图片那样柔和的日式色调，繁复的楼梯中空的教堂只存在于少女漫画当中，一抬头就是灰蒙蒙的天，只是会偶尔想象小时候读过的小说里，那曾经心心念念存在过的城市是否和自己现在所生存的地方一样，有着明媚的蓝天。

　　视线所及，只是黄绿交错的柜台，鸿雁装饰的CHINA POST几个大字被嵌在了白墙上，沾满油墨的计算机一抬头向上看过去，就沾满了劳动特有的气息。

　　这是顾青辞所在的红旗路邮局，从她的母亲开始，就一直在这儿工作，一直到她继承了家人的衣钵，继续前行。

　　和过去相比，这里的装修更加精致，最忙的时候，人来人往的景象让外人看了都瞠目结舌。拥挤的人潮会让所有的顾客都几乎挤在柜台上办业务，这样的繁忙，让青辞根本没有喘息的空间，烦躁的看着任何一个人都不想说话，只想赶紧干完走人。

　　一砖一瓦一个印章一张单册，都透露着国有企业特有的严谨和古板，她的手缓缓的摩挲着那盘黑色的油墨印泥，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同行的陈迪已经在上海打拼多年，有着多年写作梦的徐静雅也有点儿徒劳的不断更新着自己的小说，刚刚签约一家文学网站的她，必须保证每日3000字的更新才能拿到最基本的稿费，而同样有着文艺梦的自己，只能早早的开始起早贪黑的上班，没日没夜的来回跑，忙碌的就像是一条狗一样，连作息时间都不定。

　　在不谙世事，以为寄明信片就是无比文艺的少女们看来，邮局是一个承载着承诺的地方，只是这消磨了时光的每一日的繁忙，才能让她们明白，这其中所蕴含的酸甜苦辣。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