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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苍叶沉在黑暗里。

      他曾经或许是不喜欢黑暗的,就像他过去的梦境中,那个白茫茫的、温柔的梦。
      那时的他很喜欢那样的梦境,所以愿意永远沉浸在其中。
      至少,比起黑暗的、不知为何会带来疼痛的现实世界。

      直到他睁开眼睛,再次看到了库利亚。
      白色的、戴着黄色围巾的库利亚,那片温暖的浅黄像是从彩虹中投射出来的,让他感觉或许自己可以醒来,因为梦外的世界五彩斑斓,那是比空白更加美好的东西。

      他甚至因此流出了眼泪,而他知道,那是充沛的、因为感情的复苏而模糊了视野的泪水盈满眼眶。
      然后,他听到他的声音:
      “苍叶。”

      莫名的违和感,或许是声线的不同、或许是其他的变化,让库利亚听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库利亚”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但是,我终于能来迎接你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得到了东江的许可。永远、永远……”

      苍叶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他终于能够意识到,随着那些复苏的色彩和感情,随之而来的预感与惶然之后,究竟意味着怎样的真实。
      如同这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所说的每一个字,昭示着“永恒”这样美好意味的句子,却封死了蓝发青年最后的光:

      “你,是我的。”

      于是,眼眶中满满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但苍叶知道,这眼泪的味道,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那,库利亚知道吗?

      或许这并不重要。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从那天开始,苍叶就沉入了黑暗。
      如同之前沉浸在白色的梦中,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人,能让他睁开眼睛了。

      最开始或许有些不习惯吧,但很快,几乎是从眼睛彻底失去的时候,又或者是从他彻底放弃抵抗的一瞬间开始,苍叶就沉浸在了黑暗中。
      其实黑暗也是温柔的,苍叶甚至这样想。因为这是库利亚选择给予他的世界,在这片黑暗中,库利亚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他悲伤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因害羞而略显腼腆的样子。
      他的手抚上我触摸他的脸的手背,然后叫我“苍叶”。
      甚至于,他为了帮助我,把刀子插嚳入了自己的头部。
      ……
      ……
      明明做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被东江抓住了。苍叶与库利亚的梦想,没能实现。

      那么,苍叶想,如果不能实现“我们的”,那么,就视线“库利亚的”梦想吧——
      于是黑暗真正变得温柔起来,如同母亲的羊水,让他再也不愿睁开眼睛。
      直到某一刻,他听到库利亚的声音,在阳光与清风中问他:

      “苍叶,我想听你叫一次我的名字……可以吗?”

      苍叶首先感觉到的,是微微的茫然。
      在他的记忆中,库利亚已经抱着他进行了手术。摘除眼睛、截断双腿、砍掉双手,以及最后的……去掉声带。

      一个没有声带的人,要怎么开口说话?
      而且,这样什么都无法表达的、只能作为“因库利亚而活的存在”活着的他,才应该是库利亚想要拥有的,不是吗?
      他很认真、很专注的想要达成库利亚的愿望……难道不对吗?
      就像他从……之后,一直想要做的那样。

      最初的记忆似乎已经模糊了,温暖的黑暗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多余的。苍叶因此而沉默了漫长的时间,但或许是疑惑于对方为什么会提出这个不可能完成的要求,又可能是某些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让他试着微微张口:
      “C……l…ear。”

      因为长久的沉默而干哑的嗓音,差一点因为生涩被扼杀在口中。但即使是这样几不可闻的断续音节,依然让唯一能够听到他的两个人,在心中泛起截然不同的波澜。
      苍叶是惊愕的呆住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已经是失去了声音、成为库利亚最初那些呢喃的想象中一无所有的模样。

      他记得自己被带去手术室的时候,库利亚的脚踏过地板的每一声足音;也记得被放置在手术台上的时候,那熟悉的冰冷触感;还有虽然无法看到,却有微微温度的灯光。这一切都昭示着那个唯一的可能性……
      那么接下来呢,有个声音突然问他。你还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苍叶微微的怔住了。
      他不记得。

      其实他很习惯这一点,习惯于自己的“不记得”。从很久之前开始,一段记忆中无法分辨长短的时间,他就早已习惯了遗忘,或者说甚至根本没有刻意的记忆。
      当痛感都能够被忍受、被习惯、甚至于几乎被忽视的时候;当视觉、触觉甚至思维都被剥离的时候,人还能够用什么去在乎自身之外的世界,还……
      有什么必要,去在乎呢?

      这是苍叶早已习惯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因为一个意外,而感受到了类似于疑惑的懵然。

      苍叶因为内心的迷茫而沉默在黑暗中,阳光明媚的世界里,库利亚却感觉到了痛楚。
      他的神经在异常的传递着痛感,太过仿真的机械构造,或许连对疼痛的传输都是与人类相似的。库利亚只能用相似来形容,毕竟作为一个机器人,他永远也无法知道真正的人类感受到疼痛的时候,是不是与他感同身受。

      但至少这一刻,疼痛的感觉是真实的、或者说仿佛真实的。当苍叶苍白的唇吐出他的名字,声带的颤动通过空气传播到大脑的那一刻,库利亚突然疼了起来。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像不久前在手术台上,他流下眼泪之后的那个时刻。库利亚不知道这是否是苍叶声音的力量,但却在心中本能的否认它。

      然后他忽然回想起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幕场景。

      “——呜哇!”
      白色头发的青年面朝下栽倒在地上,整个人摊成标准的大字型。然后他哼哼唧唧的爬起来,抬头看到面前满脸惊恐的蓝发青年,异常激动的凑上去:
      “Master,您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啊?”

      于是库利亚笑了起来,虽然苍叶看不到这个表情,却有一瞬间感觉到那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听到了Master的声音,所以就过来了。”
      ……
      ……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又仿佛清晰的昨日可见。
      虽然在此之前,记忆中的两个人,都仿佛遗忘了它。
      直到这一刻,之前。

      “Master……Aobaさん?”
      有谁喃喃地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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