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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二十面镜 花开(3) ...

  •   又两周过去,谢修臣才出院,就带谢欣琪参加了一个宴会。谢欣琪本来很担心他的身体,但他意志坚决,她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一路照顾他。直到抵达宴会现场,她意识到是谢氏已经被贺丞集团收购的地段,才总算愿意看看周围的环境:红色展棚上写着“战略合作签约发布会”的大字,上面两个公司的名字,更是令她愕然无比——“贺丞集团”和“谢氏地产有限公司”。

      “等等……我们家不是已经被收购了吗?”她望着那几行字,揉了揉眼睛,“难道是……对哦,贺英泽是你的表哥,他应该不会对你那么狠。你们俩定下合作战略了?”

      “欣琪好聪明,以后我们的孩子如果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谢欣琪先是一呆,脸颊滚烫起来。哥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尴尬万分,但又不愿让他看出自己的青涩,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如果脑子像你怎么办?”

      “没事,长得像我也够了。这毕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那反过来不是悲剧了,有你的脑子和我的……”说到这里,谢修臣淡定一笑,她发现自己被坑了。

      这一日,谢欣琪穿着一袭蔷薇红晚礼服,浓云卷发盘在头顶,戴着一对大大的银色耳环,远远看去,就像油画中走出来的古希腊女神。这样的打扮,实在不适合大惊小怪。她好不容易平定了复杂的情绪,抬头却看见同样一道红色身影。她举手摇了摇,面前的女生也举手摇了摇。乍一眼看去,她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但仔细看细节,还是能发现两人有许多不同。

      “本来就长得像,居然撞衫了。”面前的洛薇笑出声来。

      谢修臣却大方自然地对她伸出手:“你好,贺太太。”

      洛薇和他握过手,继续对谢欣说:“谢先生谢小姐好,我是Vichi的股东与营销总监,现在Vichi急需一个天赋过人的总设计师,不知道谢小姐考虑得如何了?”

      “Vichi?”谢欣琪一脸迷惑。

      “谢先生没有告诉你吗?这是他与我先生今天签订合同的主要内容。如果有谢小姐的加盟,相信三年内,Vichi,薇琪,会成为宫州最大的珠宝品牌。”

      谢欣琪看看她,又看看谢修臣,本来想得到他的解释,却只得到宠溺的笑容。洛薇一目了然地知道,这是他准备的浪漫惊喜,于是也不再多话,只是凑过去在谢欣琪耳边小声说:“姐姐的创作天赋,加上我那么一丁点儿小聪明,肯定能把公司搞好的。”

      谢欣琪还是有些头晕目眩,但看见洛薇的机灵笑容,她的敌意头一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傲娇的喜悦。

      过了一会儿,贺英泽过来与谢修臣打了招呼,把洛薇接走。俩人刚走几步,贺英泽就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笑道:“我站那么远,都能感到你满满的亲和力。看来你不光有营销天赋,还可以考虑做PR,贺太太。”

      “‘真的吗?’”洛薇先是星星眼望着他,然后无趣地拉长了脸,“如果我真这样说,你肯定会说‘以后多和几个男人握手试试看’,然后把我吓倒半夜做噩梦嘛。”

      真正过上夫妻生活之后,洛薇才知道,贺英泽的控制狂个性比表面上看到的还严重:穿衣服方面,他最多只让她露出锁骨,一旦裙子短到膝盖上面,他就会嘲意十足地说“你不如不穿”。任何男人多看她一眼,他的脸会立刻拉下来,连快递小哥都不能和她过多对话。他甚至给她设下了门禁,既没有他的陪伴,太阳下山之后不能出门。这算是穿越到唐朝了吗?出门就会被执金吾乱棍打死。不,比唐朝还惨,因为连正月十五夜禁解放日都没有。不过算了,嫁给贺英泽,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贺英泽轻轻拍手:“贺太太最近智商有所上升,令人感动。”

      “别左一个贺太太,右一个贺太太的,不管提醒我几百次,我还是需要花时间去接受我们已经结婚的事实。你要知道,和你变成夫妻,这是很不真实的事。”

      “生个宝宝就真实了。”

      真不敢相信,他敢在这样人来人往的高档场所说出这种话。洛薇表面还是一汪死水,内心却卷起了海啸。这时,另一个活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生!生!生!贺家的强大基因必须好好流传下去!”回头一看,那是嬉皮笑脸惯了的贺家老九。老九穿得人模狗样,说的话却比他哥哥彪悍百倍:“尤其是六哥,在国际精子库论坛里,他的精子已经炒到了三万六千美金呢。”

      “什么,你居然去卖精子……”洛薇震惊了。

      “不不,嫂子,是别人炒的,我们六哥才不会做这种事。”

      “这样也挺好,如果没有钱了……”

      洛薇眨巴着眼睛看向贺英泽,他冷静地回了他们一脸讥讽的笑:“如果没钱,也就炒不了这个价了。”

      “六哥你想太多啦,你的财富和精子有什么关系啊,人家明明看重的都是你的……”他咳了两声,“总之,嫂子加油!”

      洛薇又被老九浮夸的表情逗乐了。不过,如果真的能有贺英泽的宝宝……她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在鼻上美人痣的点缀下,他真是好看得一塌糊涂……她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对他再花痴下去。

      提到生宝宝,就难免想到他们相处过程中唯一不完美的地方——新婚燕尔,贺英泽在某些需求上让她有点扛不住。她计算了一下昨晚持续的时间,大松一口气,抬头却看见他迷惑地看着自己。她赶紧小声解释说:“虽然今天一天都会比较忙,但是因为昨天才做过羞羞的事,今天还是可以和昨天一个时间睡呢,太好啦。太好啦。”

      但等了很久,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她小声地唤道:“……贺英泽?”

      “你好像很开心么。”

      “没、没有,我只是想到可以早点……”

      他无情地打断她:“你怎么知道今天可以早睡?”

      洛薇背上一凉:“……什么?你没有这么变态吧!”

      “做不做,这取决于你么。”

      “……”

      又过了一会儿,小辣椒也来到了现场。她穿着一身珍珠白小礼服,及耳短发衬着小而俏皮的脸,就像《彼得·潘》中走出的小仙女。她平时随意惯了,难得精心打扮一次,却不怎么注意形象,刚和洛薇说上几句话,就干了一杯酒。然后,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回过头去,发现那是面颊微粉的陆西仁。他眼睛水汪汪的,一米八的个子像缩成了一米三:“原来,你是苏家千金……”

      “是啊。不过别提了。”她摆摆手,翻了个白眼,“我哥把我家脸都丢尽了,现在真是一点也不想提自己的姓。”

      这个解释并没有让他感觉好受些。她还是个快递小妹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她非常难追,现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他更觉得配不上她,消沉地垂下肩说:“难怪你不愿当我女朋友……”打算到角落里独自伤情。

      谁知他刚走两步,身后的小辣椒说了三个字:“谁说的?”

      这三个字让他猛然抬头,眼中装满了明亮的星光。

      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贺英泽和谢修臣都开始做活动准备,洛薇和谢欣琪再度遇上,俩人长相神似,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并排站在一起,特别引人注目。路过的记者都会为她们拍照,她们俩故意摆出一样的姿势,看上去真像一个人在照镜子一样。她们基因重合率如此高,又笑得很开心,这样以假乱真的相似,让小辣椒和陆西仁都多次被晃晕了眼睛。陆西仁扶住额头说:“花之君主啊,请告诉我这两朵绽放的红色蔷薇,哪一朵才是我们国王的皇后?”

      小辣椒茫然地说:“是啊,哪个才是薇薇,我都认不出来了……”

      这时,一个年轻富家女路过,显然涉世不深,脸上带着轻微的嫉妒与厌恶,故意歪了歪酒杯,把香槟泼在其中一人身上。被泼的人只是擦擦身上,笑着摆手说没关系。而另一个人大发雷霆,瞬间气场强到了女皇级别,正想要教训富家女,却被她伸手阻止。富家女得逞后一脸得意地走了,但没走几步,被泼酒的女生就莞尔笑着,用餐布溅了几滴红酒在那女孩裹着浅杏色裙子的屁股上。

      “好吧,这个是洛薇。真是他妈的酷毙了。”小辣椒伸出大拇指。

      看见洛薇的所作所为,谢欣琪愣了一下,与她相视笑了起来。

      最初相视的时候,她们并不了解对方,却都羡慕彼此的生活。抑或说,是羡慕在自己眼中幸福的人。同时,对方的存在也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了自己本身最不堪的一面。

      有人透过镜子看其他人,想要寻找替代品和慰藉,结果迷失了自己,如苏嘉年。

      有人从镜中的倒影找回真正的追求,坚定自己要的不是表象,而是灵魂,如谢修臣。

      有人不受镜子影响,他们是领袖,自我中心,意志坚定,将会因为这一份自我走得更远,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如贺英泽。

      有人从未到过镜中,或许将来也会面对镜子的困扰,但当下他们活得充实快乐,如陆西仁、小辣椒、常枫……

      而对洛薇和谢欣琪而言,她们终于知道,超越别人是毫无意义的。因为,除了本人,谁也不知道一个人真正过着怎样的生活。许多人春风得意的微笑里藏着泪水,又有许多看似平庸落魄的人,他们并不自怜,心中充满阳光。

      别人的生活,终究只是一面镜子。

      确定今天的自己比昨天好,今天才是成功的一天;知道明天会有新的目标,天空才会在夕阳落下后依然明亮。

      有的人可能要过很久很久才会知道,最美的风景,是镜子倒映出来的蔷薇本身。

      一个早上过去,活动结束了。回家换了一套衣服,洛薇就拽着贺英泽到外面散步。两个人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这一路走来,洛薇发现有很多人向他们投来了注目礼。她小声说:“你说,为什么每次出门,都有这么多人看我们?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呀?”

      “贺太太国色天香,一顾倾城。他们当然不可能是在看我。”

      从来没被他这样夸过,哪怕带着一丝调侃意味,洛薇也忍不住开心笑起来:“贺先生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他们肯定是在看我们俩。”

      贺英泽没说话,只是笑。

      又走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对了,今年新年你没回家,想你爸妈么?”

      “会想,所以明年我得回家呢。你要跟我一起吗?”

      “我现在是家里顶梁柱,走不了。你可以回去跟你父母过。”

      想到这里,洛薇有点郁闷了:“……怎么听着像在赶我走?”

      “没赶你,新年应该跟家人在一起。”

      说完以后,许久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双目无神地鄙视着自己。他这才机智地纠正:“这样吧,我们把你爸妈接过来一起过。”

      “反正我不是你的家人,也不用一起过了,呵呵。”

      他笑出声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错了。我的小妻子看上去平易近人,实际上凶起来,有点可怕。”

      最近总是能发现贺英泽不为人知温柔的一面,洛薇忽然好奇地说:“小樱,我在书上读过亨利·米勒的采访,他说法国女性地位很高,对他们而言,女人是完整的生命,而不是玩具、玩伴或者所有物。法国男人也喜欢跟女人待在一起,和美国男人不一样。美国男人觉得男人只有跟男人待在一起才自在。”

      “然后?”

      “你比较喜欢跟男人待在一起还是跟女人呢?”这问题好像有些多余,贺英泽明显比美国男人大男子主义多了。洛薇想了想,改变了问法:“你会喜欢和女人待在一起吗?”

      “我只喜欢和你一个女人待在一起。”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也不知道是反应太快,而是压根就没思考过答案,弄得她一阵心跳加速。她笑了笑,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也只喜欢和你一个女人待在一起。”

      “你皮痒么。”

      “既然你这么喜欢跟我待在一起,那如果我死了,你多久会再娶其他老婆呢?”

      他沉默了很久,叹了一声,眼神凝重地看向她:“不会。这辈子都不再娶,一个人直到死。”

      心被触动了,她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下来:“……为什么呢?”

      “结过一次婚,就知道婚姻和老婆有多折腾了,还来一轮?不可能。”

      “……”

      看他笑得像个大男生,洛薇只觉得对他的喜欢又悄悄地多了一些。这就是贺英泽最吸引她的地方,不管他看着再严肃,在她面前总是有孩子气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让他吃早饭还要连哄带骗加威胁,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看喜剧电影会无声地露出灿烂的笑,没有人知道他沐浴时还会吹口哨,也没有人知道,他在爱情中其实简单得像个小学生。他们看到的都是被光环包围的King,是贺大家族的六公子,只有她知道,最真实的他是小樱,而小樱属于她一个人。

      新婚的感觉是如此神奇,就像突然多了一个随时可以约会的好朋友。去哪里玩都可以跟他在一起,穿什么衣服都可以问他,看书看电影可以一起分享。尽管会有争执的时候,但只要她外露一点点伤心,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紧抱她。

      飞机上、火车上、公园的长椅上、人生的道路上……任何他们会停下脚步休息的地方,她只要累了、困了,都可以依靠在他的肩上。他不仅是朋友、丈夫,还扮演着父兄的角色,时刻当她的避风港。走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她不再感到害怕。她要变得坚强、优秀、体贴,永远支持他,尊重他。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扬起,又不免被他笑。她抬头看向他:“贺英泽。”

      “嗯?”

      “你有宗教信仰吗?”

      “没有。”

      “那你相信转世轮回吗?”

      “不信。”

      “还真是无趣的人。”她自讨没趣,吐了吐舌头。

      “怎么,你信?”

      如果不是对他过于了解,她一天起码要被他气三十次。她长叹一口气:“对。我觉得我一定从上辈子就开始喜欢你了。”

      “为什么?”

      “因为总觉得我欠你的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她没再回答,狡黠地对他笑了笑,背着手转身离去。

      ——在认识你以前,我从不相信轮回。但现在我信了。

      前世我一定爱过你,伤过你,欠过你,负过你。

      因为,我不相信一辈子的时间,足够喜欢一个人这么多。一定一定,是伴随着轮回的思念。

      我说的对不对?

      贺英泽。

      她大步往前走,仅仅默念他的名字,都会觉得甜蜜而酸涩。然后,她听见他在身后叫住了自己:“洛薇。”

      她应声回头:“怎么啦?”

      刚才一直低头走路,她居然没有发现,春天已经无声来到,邻近公园与街道的桃花都开了。花瓣飘落地,无言铺成花色的地毯。远处是一片被水稀释的蓝底画卷,把丛林般的楼房也涂抹上了天蓝。她听见海浪奏出遥远的歌谣,成为了人间仅剩的心跳声。海风吹动了她的裙摆,摇曳了树枝。他的面容在桃花后面时隐时现,花瓣也落在他衬衫的肩上。

      等风停下来,她终于看清他的身影。

      他静立桃树下,正抬头往上看,都顾不上拂落衣服上的花瓣,只是伸出食指,指着上方的花枝。

      此刻,风已逝去,香气扩散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他隔花眺望过来,眼眸带着笑意:“薇儿,你看,花都开了。”

      【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二十面镜 花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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