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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曼尼与我 ...

  •   海上有些什么。
      她扒着小舟的侧舷,眼睁睁地看着那像一艘摩托艇一样的东西,直直向她开来。
      这也许是一条旗鱼,她想,它游得可真快啊。
      旗鱼在靠近小舟时还是没有减速。她有些慌了——即使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漂流也很浪费生命,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翻船。这旗鱼,这旗鱼似乎就是冲着撞沉她去的。
      于是她终于在无所事事之外干了一件事:她伸出手,浸入冰冷的海水,开始划水,希冀小舟能改变方向,规避碰撞。
      毫无效果。
      她早该料到。总是装傻,是真的会变傻的。
      旗鱼真的靠近了——不足五米。而她也看清了——那不是旗鱼。
      旗鱼跃了起来,以他在水中前行的动力反作用于水面,他弹起,然后带着飞溅的水花——阳光居然在水花上散射出一道彩虹——精准砸落在小舟中。
      滴,旗鱼卡。旗鱼上船了——她在小舟剧烈摇晃时难以控制地想。人总是会在该严肃的时候想起荒谬。
      小舟还没平稳时她就看清了。这不是旗鱼,这是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身体僵直地瘫在舟中,即使小舟东摇西晃,也无法让他动动手指。
      小舟渐渐平稳。
      男人瘫在船尾,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半睁。他的脸色苍白,不正常地白。
      她见他一直没有反应,恶心和恐惧渐生。
      这不会是......死人吧?
      她试探地碰碰他的脚尖,他不动。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去看他。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这是她难以评价,但决不讨厌的颜色。
      这样僵硬的身体,估计死了一段时间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谬。
      -......Hi?
      尸体的下颌有些歪,但他还是努力发声了。
      她没有吓一跳。
      她害怕的只是出现,不是发展。
      -Hello。她重新靠回船舷。
      -这是你的船吗?他仅动嘴巴,一丝不苟地发音。
      -我不知道。她耸肩。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海和船,她,现在还有他。
      -为什么会不知道呢?坐上它总有个过程吧?他问。
      -没有过程。她厌倦地回答。她这样想了,我就必须开始漂泊。
      -She?他捕捉到。
      -就是我,我的真身,坐在这个世界之外某个角落,正在把我强行和你一起摁进这艘船里的人。我是她思想的投影。
      -投影?思想?真身?他全睁的眼睛一片茫然。
      -就是那个总是心血来潮的傻逼,总是很容易就对什么起了想法,然后她就创造出一个空间,把自己丢进去,看会发生什么——她把火气压下——她对自己最狠了。她什么都敢在自己身上实验,我觉得她恨自己。
      -他失神的蓝眼睛没有焦距,她却觉得他在看自己。
      -不说我了,你是什么?
      -我是曼尼,我应该是死了。
      -嗯......我也能看出来。不过你保存得挺好。
      -?
      -就是夸你帅。
      -谢谢你,我觉得有点想拉嘴。
      -拉嘴?
      -他调动面部肌肉:这样。
      -这叫笑。
      -笑。开心会笑。
      -对,开心会笑。
      -那么手.淫也会笑?
      -......嗯,我觉得手.淫的时候是另一幅表情。她闭上眼睛微微张大嘴表演给他看。
      -很傻。
      -对,人太高兴就会忘乎所以。
      -没错,我和莎拉跳过舞之后就会想碰她的嘴。
      -你还有感情生活呐?
      -我爱莎拉。
      -嗯。真好。看来你生前也是没白活。
      -这不是我死之前的事。
      -哦哟!你死了还能够把妹!温暖的尸体R小哥!
      -?把妹?
      -就是你跟她谈恋爱......啊啊啊好羨慕!我这种单身狗......可恶!可恶可恶!
      曼尼茫然地看着她发疯。
      -你为什么听到我爱莎拉就这么生气?
      -因为、因为我根本遇不到这种事!
      轰轰烈烈的爱情,无论是和尸体也好僵尸也好王子巫师也好,奇妙的冒险,美丽的异世界......哪一个我都遇不到!
      我就是个被困在无聊世界的普通人!我最悲哀的事就是坚信自己不普通!
      所、所以我才会被她扔进来......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自己想像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奇妙的冒险,美丽的异世界,然后把自己扔进去!
      -我觉得她爱你,因为她自己做不到却向往的事,她让你代她做。
      -什么爱.......才不是!
      她就是胆小鬼自大狂,她不敢亲自体验冒险的后果、恋爱的酸涩,所以她不把自己直接扔进去,她会寻找替身——她放大自己身上的一个部分,然后把这个部分塑造成一个真正的角色,让她代替自己去完成冒险。这样她既可以心安理得把自己带入,又能隔出一段距离观赏,多么狡诈!
      -她听起来像个神。
      -是的,她沉迷于创世游戏。她就是独一无二掌握命运的神,她随意操纵人物的命运,连我自己都心惊胆战下一秒会不会翻船。
      -嗯。我觉得不会翻船。
      -谢谢你,借你吉言。
      -那你现在是来干什么呢?
      -漂泊。
      -就是漂在海上?
      -我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说不定就是为了来见你呢?
      -见我?
      -对啊,一具会说话的尸体,现实也没有。
      -为什么见我?
      -为了......我也不知道。她创造世界都有目的。比如为了给一个很悲惨的帅哥幸福,或者单纯这是个帅哥她就想睡,或者为了什么古怪的人生哲学问题......也许她睡前刚看了关于你的电影?
      -电影?
      -就是故事。
      -和皮影一样?
      -一样。
      -那很好啊。说明我帅嘛,能够满足她的臆想。
      -嗯哼谢谢你哦。
      -可是你不开心。
      -我,我为什么要开心,我的人生被人操纵,就像皮影,没有任何自主,被她肆意玩弄——
      -她不就是你吗?
      -现在我们不一样!
      -你的话不都是自己想出来才说的吗?被操纵不是被逼着说出自己本来不想说的话吗?
      -可是——你没有操纵过,你无法体验,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事情。比如你的性格就是这样,一个,呃,天然又天真的人。可她想让你说出些黑暗的内容,怎么办呢?她就会故意设置一个情节,让你经历一番毁灭三观的痛苦后,让你发自本心地说出那段话。
      -那不是还是你自己的想法嘛。
      -那是被人为引导过后的想法!
      -我不明白,可这的确是你自己的想法。
      -不,不,曼尼,这的确有差别——
      -我不明白。人既然在生活,就要遇到各种事情。可是这些事情都是什么人为了引导你说出某句话而存在吗?
      -也许......?
      -你为了自己被操纵不开心,可是自己被自己和生活操纵,不是普普通通吗?
      -......曼尼,你很会讲道理。
      -?
      -夸你聪明。
      -谢谢。
      -唉。总感觉......也没那么对不起我的主角们了。
      -就是那些被你分裂出来又填填补补的人物吗?
      -对的。我的主角们。我一直......觉得自己在愚弄他们,在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摆弄他们。但这么一想......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生活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东西。
      -曼尼你很消极啊。
      -生活会欺骗你。让你眼睛里流出很多很多水。
      -你哭了?
      -而且生活并不像你的人物一样幸福。你的人物有目的。他们会走弯路。但你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目的是和莎拉结婚,也许他们会有波折,但是他们最终一定会和莎拉结婚。
      -嗯......容我提醒一句,也有没能结成婚的情况。
      -没有达成目的也可以吗?
      -也行啊。不过这叫悲剧。
      -所以他们很幸福啊。一生可能就为了那个目标奋斗。如果没有达成,那么所作的一切就失去了意义。
      生活中如果他们没和莎拉结婚,那只是个遗憾而已。
      -为什么曼尼我觉得你在说反话?
      -反话?
      -好吧你这么天然不会说反话。
      -那么完成目的之后呢?
      -什么完成目的......你是说完成她创造世界的目的之后?
      -那这我也不特别清楚。都是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吧。
      -那不就可以玩起自己的东西了嘛。
      -你是说,完成目的后想怎么浪怎么浪?
      -浪?
      -好主意啊兄弟!
      这样就能从心所欲了!
      -可是你之前和之后是同一个人呀。
      -......那主角还得和之前一样过咯?
      -不然呢?
      她颓废地倒在船舷上。
      她喃喃:Freedom......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曼尼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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