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夜未眠》银河拌饭

3、梦西游

　　1.

　　我叫唐三藏，来自东土大唐，昨夜做了一个梦。

　　真有意思啊，梦里我是陛下的御弟，奉旨前往西天取经，路上救下一只猴，一只猪，还有一个络腮胡的大汉——总算不至于全是畜牲，却也都没个人样。

　　他们说我是佛祖座下的金蝉子转世，今生要重取真经，而他们则是护卫我的妖。

　　妖也可以取经的吗？好吧好吧，都随你的意思来便是。

　　到了路上我才感谢起我的纵容，原来天底下竟有如此多的妖魔么？或者面目可憎，或者风情万种，而一旦张开口，就尽是森寒血气。

　　猴子也是，满身血气浓烈如海。

　　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猴头实在戾气太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那白骨精不过想伸手碰我，就被他断了手臂，那女儿国的国王不过一痴情人，却也叫他处处看不顺眼。

　　这猴头实在是不知人间规矩，随意打杀了别人，难道他自己就能落了好？实在是……

　　唉！

　　2.

　　我的三个徒弟，都是本领不凡，法术高强，只我一个凡人，又自小体弱，着实拖累了不少行程。猴子似是厌了我这般走走停停，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宝马，通体雪白无尘，竟比陛下宫里的还要强上三分。

　　猴子骂我：“真是个累赘！”

　　他扶着我上了马，一脸不耐地去牵缰绳，向来无所不能的他这下可吃了苦头了，笨手笨脚，弄了满头满脸的灰。

　　“真晦气！不许笑，都是因为你俺老孙才搞到这样子！”

　　我努力压下嘴角，好吧好吧，都随你的意思来便是。可是猴子，你又为何非要牵着马绳？

　　我不提醒他。

　　我有了马儿骑，行程果然快了许多，九九八十一难，尽数走过，这便是修成正果。

　　可是立在恢宏大殿里，我却忽然恐慌了。若是各自成了神佛，我们师徒几个还会同往常一样么？亦或是时寿长了，却变得聚少离多。

　　“瞎臆想什么呢？”

　　猴子轻笑，却是尖利嗓音。眼前一切忽如云雾消散，什么恢宏殿堂，飞扬脸庞，都云雾一样散去了。云雾缭绕，拂手却无情。

　　此方才是天日。

　　面相阴柔的公公尖着嗓子骂我，“整日净想着什么呢？见不得御犬都跑出栏外了？我可告诉你，若是御犬有了点什么闪失，你这条小命可难保了！”

　　他说着伸出手指往我脸上戳，我连忙叫道:“别伤人！”

　　没有血光四溅，手指在脸上戳得生疼，公公冷哼一声走了，我却还回不过神。

　　唐三藏，你在想什么？

　　怎么会有那样一个飞扬跋扈的猴子，见不得别人对你有一点轻慢？更别说整日打打杀杀，你是忘了人间的规矩了，便是猴子打杀了别人，难道就能落了好？

　　而你。

　　你怎么会是陛下的御弟，是往西天取经的高僧？更别说你其实只是陛下宫里最卑微的犬侍，一个狗奴才，狗的奴才。

　　那只瀛洲献上来的秋田犬正满地撒欢，四处乱跑，竟也有些骏马奔驰的样子？我真是魔障了。

　　我是魔障了，是被迷惑了心智了。

　　我怎么敢骑坐在陛下的爱犬身上？我怎么敢将犬类装作马来使弄？

　　可我已经被迷惑了。我沉沉压下身体，我骑着白龙马，我痴痴望着面前的猴子，看他满眼躁郁不耐，却笨手笨脚地牵了马。

　　他满头满脸的灰，手里的缰绳攥得很紧。好了好了，我不笑你，都随你的心意便是。

　　“快些启程吧，无论何处。”

　　我自宫中长大，除了梦中，我从未踏足过外面的土地。我知外面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但是，如果是和你一起，那我就无惧天涯。

　　猴子勉强点点头，转过身去，金箍棒扛在肩上，纹路映着日光，望去天水乱晃。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