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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十五章(五) ...

  •   中原武林很久没有这么轰动过了。刚传出朝廷借江湖之力铲除东瀛的匪乱势力的事情,江湖中人就又收到了各大门派联合发出的追杀令,而追杀令上的名字,便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时,最近才又有所耳闻的前丐帮帮主——金世遗。而追杀的理由,更是让许多人诧异无比——金世遗疯了。

      金世遗是谁,是用北冥神功打败过孟神通的人,这样的人要是疯了,那就是一个完全没有理智的比孟神通更大的魔头。这不是猜测,是结论。据说,金世遗疯了的时候,正是各大门派铲除了东瀛匪寇,仍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只他一个人,便让各大门派死伤无数,甚至比和倭寇对决时的伤亡更重。这样的金世遗,再也不是前丐帮帮主,以武林正义为己任的堂堂少侠,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下手狠辣,不论白道□□,见人就伤的疯子,这样的金世遗,叫做毒手疯丐。

      一处很不显眼的树林里,三个人正蹲在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当中一人轻声道:“打听清楚了么?他当真会经过这里?”

      “绝对没错!”另一人言语间信誓旦旦,他正待继续解释,第三个人却耳尖的听见了林边传来的声音,压低了嗓子打断了对话:“来了。”话音落时,这不显眼的角落里便没了人影,徒有微风飘过。

      林间摇摇晃晃走来一人,那人行路跌跌撞撞,似是喝醉了一般。近看时,脸上却并无酒意,只是双目赤红,眼神茫然,似乎神志不甚清晰。他就那样走着,不依道路,不避阻障,一路压着低矮的灌木行走,浑然不觉灌木的枝桠和丛中的荆棘已将自己一再的划伤。偶尔被大树所阻,整个人弹了回去,跌坐于地,也不过是懵懵懂懂地爬起来,绕过这颗树,继续往前行。

      这人正是已经走火入魔了的金世遗,不知他在干些什么,也不知他要走到哪里去,他就这么继续的在林间乱窜,连脚下踩中了套索也浑然不觉。套索适时的一紧,将他整个人倒掉起来,挂在了高高的树上。方才那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洋洋得意:“杀人如麻的毒手疯丐,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虽然被倒掉着了,金世遗却仍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不曾听进下面那三人的对话。那双仍然赤红的眼睛,说明着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三人本也没有盼着他答应,见他仍然不动,依然提着的心胆稍微的往回落了点。却仍不敢靠得更近,只是站在原地,小心的从背上拿下弓箭来,齐齐瞄准了被困的金世遗。他们自问没有胆子近身攻击他,即使是疯了的金世遗,即使是疯了被倒掉着的金世遗。

      三箭齐出的时候,一直不动的金世遗突然动了。他一声狂啸,一个千斤坠,整个身子猛的下沉,套着他右腿的绳子应声而断。而他还未等落地,已然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伸手挥落射来的箭矢,像是寻到了猎物的猛兽一般,面目狰狞地扑向那三人。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金世遗,那四个字就是——势不可挡。

      那三个人皆是一抖,手中的弓箭险些就握不住了,只恨自己不能马上开溜。难怪江湖通缉令发了那么久,阻截的人前赴后继的那么多,却始终没有人能拿下金世遗的项上人头呢。当中胆子最大的那个把心一横,罢了,这次决计是逃不了了,不如拼死一搏,就算鱼死,也要网破!金世遗这三个字,值太多银子了。那人按住瑟瑟后退的同伙,喝道:“开机关!”

      机关?对了,他们提前准备好了机关的!那两人这才回了魂儿,想起机关的存在来。在金世遗就要扑到面前来的时候,三人同时拔出腰刀,手起刀落,斩开了脚下的机关。

      林间顿时风声鹤唳,无数的暗器和机关从四面八方向金世遗涌来。没有阵法可言,也没有章法可循,只有一个目的,即使金世遗用缩骨功缩成一只老鼠,也要用乱箭把他给戳穿!

      然而,东面的竹钉排似乎没有设好,临近金世遗身时,挂竹排的绳子似乎拌住了些什么,略略滞了滞。只这一滞,金世遗便从那天罗地网里逃了出来,在那三人还没能明白金世遗已经逃脱出来的事实之前,巨剑一挥,只一挥,便送这三人同时见了阎王。

      那三人变成了尸体,也就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地上,再也玩不出什么鬼把戏了。然而金世遗并没有就此安静下来,反而比刚才更狂躁了,似是脱了缰的野马,开始于林中乱吼乱窜,所过之处,再也没有一颗完好无损的大树。

      就在金世遗疯狂到快要自己杀了自己的时候,一抹突然出现的黑影引走了他的注意。他眼瞳的血红色浓烈到似乎要溢了出来,身形一转,突然袭向那比他移动得更快的黑影。五指成爪,猛击而出,似要将那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事物捏成碎屑。

      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厉胜男。见金世遗袭来,她不忍全力回击,脚下一晃,便欲闪开。她觉得自己已经闪得够快了,岂料还是被金世遗一把抓住了肩膀。厉胜男暗道不妙,却也明白,在此刻的金世遗爪下,若是用力挣脱,怕是整个肩膀都会被他给撕下来。

      抓住她肩膀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她仿佛听见骨头开始撕裂的声音。原来,自己的这条命,始终是欠给他的么?从不任命的厉胜男任命的闭上了眼睛。

      那大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肩膀,却再没有更进一步,厉胜男正疑惑间,只觉得身子一晃,整个人被拽进了一个人怀里,被人紧紧的搂住不放。

      她疑惑的睁眼抬头,却见搂着自己的人正低头看着她,目色清明,眼神紧张又温柔。那紧张似乎是害怕失去某种很珍贵的东西的紧张,那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色。她知道,金世遗的眼神除了对着妖女厉胜男,从来都是温柔的,只是这样的温柔,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聪明如她,在最初的诧异回神后,立刻明白了:“你装疯?”

      金世遗不说话,仍是紧紧的看着她,似乎少看一刻也舍不得,只最后轻点了点头。

      厉胜男好像还很少被人骗,尤其,还是被不怎么聪明的金世遗骗到。这似乎还是头一遭。她生气的从他的怀里挣脱,也不说话,转身就欲飞走。身后的人急得嗓子都变调了:“胜男!胜男!”

      他连叫两声,她却不为所动,眼见得她越去越远,金世遗灵光一闪:“玉姑娘!”

      这一声果然见效,她停了下来,仍是背朝着他:“南星终究还是告诉你了?”很好,非常好,亲爱的侄子,你的很多事情,似乎都还没告诉罗姑娘吧?

      虽然南星确实有隐约的“提醒”过,但关键时刻,黑锅当然要自己来背。“不需要他告诉我。”

      厉胜男转过身,索性扯下蒙面的黑巾,一副心有不甘不服输的样子:“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她明明掩饰的那么好,这根木头怎么会怀疑?

      “若是你答应不再离开,我就告诉你。”金世遗虽然说的是要挟的话,却丝毫没有要挟的语气,反而像低三下四管主人要骨头啃的小狗。

      厉胜男沉默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内,两个人都不说话,终于,她开口了:“我跟上天赌的那一把早就输掉了,当然应该离开,还留下来干什么?”

      她又一次转身,却听见金世遗在她身后又一次小心翼翼的要挟:“你走吧,我不会去找你的,我继续装疯,直到被正道中人剁成肉酱为止。”

      这样的要挟可不常见,厉胜男不得不又转头,却又不看他,反而低头看着脚下,轻叹一声:“何必呢,我知道你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你要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想我是不会那么喜欢你的。只是你最喜欢的人从来都是谷姑娘,以前我假装不知道,可是我可以骗自己一时,却骗不了自己一辈子啊。既然你曾经喜欢过我一点,就不要让我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伤心了。”

      金世遗一时间顿住,不擅言辞的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来为自己平反。良久,他字斟句酌的慢慢说道:“其实我也不算是完全装疯,我现在真的很容易走火入魔,如果没有你在身边的话。”见厉胜男不解的神色,他继续慢慢的说:“南星说,我走火入魔是心病,只有用心药才能医好。”他绝不能说这话其实是谷姑娘先说的,在胜男面前,自动提起谷姑娘完全是自找死路!

      “心药有几份?”又一阵沉默之后,厉胜男终于开口了。

      见她言语间有松口的迹象,金世遗大喜:“一份一份就一份!那份药的名字叫厉胜男。”

      虽然这样的回答有些让她不怎么相信,但向来决绝的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犹豫的不是么?好吧,她就再赌一次吧,这次,和自己的信心赌。她抬起头正视他:“现在,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吧。”

      金世遗呆了呆,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这是答应留下了了,立刻笑得像刚啃到骨头的小狗:“我第一次看到‘玉姑娘’的眼睛时,就觉得眼熟了,然后……然后在崂山码头的船尾,你的蒙面巾丢了,虽然那天既没有月光又没有星光,可是我自幼在漆黑的山野间乱窜的时候都是不需要月光和星光的。”

      “所以那时候你就看到我了?”

      “是看到了,可是我担心是因为自己太想你了所以眼花了,不敢确定。后来……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我一直有一种你就在我身边的感觉,直到我问起小乌龟,他说那天他躺在雪地上,只看见阳赤符、我、玉姑娘先后进了山洞。可我明明记得在山洞里听见过胜男的声音,又怕是自己伤重了神志不清。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厉胜男很疑惑,一直耿直单纯的金世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扭扭捏捏了?

      “然后我替你疗毒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你左肩上的伤疤,我记得我以前替你左肩上的伤口上过药。”他绝对不能说他是故意看了,还看了很久,绝对不能说,至少,在骗到她和她第三次拜堂之前,绝对不能说。

      厉胜男似乎被噎到了,然后开始轻声的自言自语:“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为了疗毒而已,不要想太多。”突然,她被金世遗又一次抱进怀里:“虽然是为了疗毒,可我确实看了,我还和你拜过堂,所以……所以我要对你负责任。”

      虽然这个怀抱很温暖很享受,但厉胜男终究用意志战胜了本能,艰难地推开他:“不用了不用了,江湖儿女,何必计较那么多?”她一边说一边开始自顾自的往前走,越走越快,只是看起来不像是逃跑,更像是害羞。

      金世遗诧异于她的轻功现在好到他都快跟不上了,他一边紧紧的赶上去,一边调匀了气息,用从南星那里学来的招数,死皮赖脸的说:“别客气别客气,行走江湖,自然是要敢做敢当。胜男,慢一点,等等我……”

      两个人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了林间,被金世遗毁的一塌糊涂的林子静静的躺在大地上,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原样。突然,天空中有细小的冰屑洒落,随风乱舞,冰屑渐渐的大了起来,却是一片片洁白的雪花,不大,却开始慢慢的将受伤的林子薄薄的盖起来,将断了的大树盖起来,将三具不知名的尸体盖起来,越盖越厚,渐渐的,整个大地上都铺上了薄薄的一层。一直还残留在西边天际的白天的影子,此刻也散尽了最后的一抹,整个世界渐渐的变得漆黑。

      又下雪了,一切,都像是初见的那晚,一切,又都让人想起分别的那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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