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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与丑 ...

  •   “啊!有妖怪啊!”

      枫坐在轿子里,听到外面的人胡乱喊着什么,然后轿子便不受她控制地摔在了地上,她在里面被摔得头昏眼花,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良久后,感觉周围没了声音,她伸手将轿子的帘子拉开,周围一片荒野,轿夫和讨人厌的侍女都不见了,只有不远处坐着一个丑八怪,她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从轿子里下去,然后靠近了那个大概是妖怪的存在,靠近后,她听到对方竟然正在小声啜泣。

      把那么多人吓跑了的妖怪竟然在哭?这是一件多么惊奇,又有趣的事情啊。

      而碰见了他的她又是多么得幸运。

      她勾起了嘴角,她的素颜已是很美,今天穿上了火红的嫁衣,化了妆,美得更是惊心动魄,笑起来的时候,毫无疑问,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她。她对那个妖怪说道:“喂,你把我的随从都吓跑了。”

      妖怪抬起头来,他的脸是红色的,额头上还长着一对角,在枫看来,丑得很有特色。

      枫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小村庄,她那普通的父母,竟然生出了这样一个美得妖孽的她,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比自己好看的,不,比她稍微差点的都没见过。所有人在她眼里都丑得不行,而且,还丑得如出一辙。现在,乍一见到这么新鲜的丑模样,她竟然觉得颇为有趣。

      尽管对方是个妖怪,但是她并不害怕,并不仅仅因为他哭得这么软弱。

      “你得负责。”她用一种几乎算得上趾高气扬的语气说道。

      “负责?”那个妖怪茫然又无辜地看着她,脸上还带着泪痕。这样的场景,对于正常审美的人来说,恐怕看过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而枫,意外得觉得那还挺可爱。

      “喂,你是一个人住吗?”枫问道。

      “是……”妖怪眼见着又要哭了:“我太丑了,没人愿意和我在一起玩。”

      “呀,别哭了。”枫说道:“我看你还挺可爱的,既然你想找人玩,我也刚好需要有人负责,你就干脆把我带走吧。”

      “可爱?”妖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别纠结那个了,总之,把我带走。你听到了吗?”枫看着发起呆来的妖怪,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你……不觉得我丑吗?”妖怪怯怯地看着她。

      “丑。”枫果断回答,看妖怪一副又要哭了的样子,枫无奈:“唉呀,你都是个妖怪,怎么这么容易哭。虽然是丑了点,不过比其他丑人可爱多了。你到底要不要带我走,不带我就自己走了。”

      当然,她不会往原来预定的方向走。

      她的美貌是一种灾祸。母亲在生她的弟弟时难产而死,年幼时她朴实的父亲就经常看着她的脸暗自叹息。而就在前几天,这种被他们所担忧的灾祸成了现实。弟弟在外欠了钱,被人找上门来,要砍弟弟的腿,父亲为了救弟弟,被打得奄奄一息,没两天便去了,而她没良心的弟弟,为了还债干脆把她卖了出去,她想逃跑,弟弟起先哀求她,她不同意,竟一怒之下把她关进了柴房里。而今天,肖想她许久的恶心男人就要得到她了。好在,这个妖怪打乱了一切。不管他带不带她走,她都要逃跑,离开这里,从这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变得悲惨的命运中脱离。而之后,哪怕因为她的任性死在深山老林里,她也心甘情愿。她的心灵是自由的。

      她见那妖怪又发起呆来,便转身想要离去,刚走了一步,就被拉住了衣袖。

      她转头,就看到那妖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那妖怪:“既然你不要我走,就把我带走。别婆婆妈妈的。真是笨死了。”这么说着,她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许久后,买下了枫的男人派的人来寻时,就只看到了那顶空荡荡的轿子。

      所有人都说,那个美貌的女人被妖怪带走了。这确实没有错,只是没人知道她是自愿跟着妖怪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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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被妖怪带回了自己的家,那是一个简陋的屋子,藏在森林的深处。

      妖怪有些局促地看着枫:“我的房子……不太好……”

      “我不介意。”至少比柴房好多了。枫看向那个怯懦的妖怪,逃离了不想要的未来的她此刻心情极好。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般若。”妖怪小声嗫嚅着说道。

      “我叫枫。”她笑着说道:“以后的日子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般若看着眼前美得让人目眩神迷的女人,对着他这样一个丑陋的妖怪,竟然笑得这么友好,整个人都要痴了。

      “咕……”

      枫捂住肚子,有些羞恼地微微红了脸:“我肚子饿了,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我马上去给你找吃的。”般若并不觉得对方使唤自己有什么不对,枫亦然。从小到大,枫都长得好看,对她大献殷勤的人多得是,她也因此有些娇纵。

      枫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没多久般若就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拿到的食物捧到枫面前。

      枫看着眼前的食物,皱起了眉,她嫌弃地侧过身去:“我才不要吃这个,你自己留着吃吧。”

      般若不安地看着她,枫没有转头看他。几秒后,般若把食物放到木桌上,又出门了。

      等到般若走后,枫肚子又叫了。被关在柴房里后,她弟弟都没给她东西吃,她已经饿了两天。闻着食物的香味,枫在心里暗自发誓,她绝对绝对不会吃那么简陋的食物!

      般若回来后,就看见原先原先放在桌上的简陋的食物已经不见了,他茫然了一瞬。枫察觉到他的视线,红着脸怒瞪了他一眼:“我把那些都扔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般若猛地摇头,然后赶紧把自己刚得到的精致的吃食放到枫面前。

      枫肚子已经饱了,但是她才不要让人发现她把那些东西吃了,所以她还是强撑着吃了许多。吃了一会儿后,看般若一直看着她不吃,她抬起头看过去:“你不吃吗?”

      般若摇了摇头:“我看着你吃就好。”妖怪一般不吃人类的食物,他也是,不过他也不吃人,只是吃些野兽或者果实等。当然,也不是不能吃人类的食物,只是没兴趣罢了。

      “吃。”枫把一半的食物推到般若面前。

      般若默默地接受了,他吃着往日毫无兴趣的人类食物,突然觉得美味无比。

      看到般若把食物都吃完了,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弟弟,那么乖那么可爱,每次他乖乖吃完饭,她都会摸摸他的脑袋,或者亲亲他的小脸蛋。可是长大后,他就是个棒槌,她真希望母亲从未生下过他。人类啊,变化得那么快,有时候真的比妖怪还可怕。

      枫看着眼前目光无辜又乖顺地看着她的般若,嘴角勾起了一个难得清浅温柔的笑,这笑让她艳丽逼人的美貌也平顺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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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站在樱花林里,恰是花期,樱花开得灿烂。早前这里是没有樱花树的,只因为她喜欢樱花,般若就在附近栽了一片樱花树,她听着鸟鸣声,在樱花树下跳起了舞。樱花纷纷,落在她的身周,黑色柔顺的长发在起舞时打着优雅的旋,她踮起脚,轻快地在樱花林中旋转跳跃,抬手时纤白的手腕便从宽大的衣摆里漏出。

      般若准备好吃食后,就来樱花林里寻枫,此时看着翩翩起舞的枫时,忍不住顿住了脚步,痴痴地站在了原地。

      跳了好一会儿后,枫转头,看到了般若。她没有停下,反而踩着轻快的舞步,来到了般若的身边,她伸出手,不待般若反应过来,就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扯进了樱花林里,引导着笨拙的他和她一起跳。

      完了后,她看着被自己使坏躺在自己臂弯里的般若,狡黠地笑了起来。

      般若看着笑得格外俏皮的枫,良久后,他起身把枫抱进了怀里。

      枫靠在般若的怀里,并没有推开,反而伸手环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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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躺在床上,看着华贵的床帐发呆。她被抓回来了。

      那个男人,知道她被妖怪带走了,可能生死不明,却还是不甘心,而她最后也被找到了。

      般若那时出了门,而她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带走了。

      她知道他不会来救她。因为他会以为她死了。让人误会一个人死掉真的太容易了不是吗?她开始后悔在对方找来时的挣扎,暴露出了自己自愿跟着妖怪的事实,不然或许现在还有转机。

      前院热闹得很,可这热闹却让她更加心冷。

      再过不久,再过不久,那个男人就要来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火红的嫁衣,绝望地扯了扯嘴角。她无法逃出这里。

      她坐起身,走向墙边摆着的油灯。她用青葱纤细的手指掂起油灯,然后走到床前。火舌爬上床帐。

      火焰是那么得灼热,鲜红的衣裙在火焰中慢慢烧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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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在火焰中变成了女鬼,她没有向任何人报复,对于她来说,报复别人没有任何的意义,这并不能让她愉快,反而让她显得更加得可悲。

      她只是痛苦于自己的丑陋。

      在她变成女鬼时,她原想回去找般若,然而在经过河边,看到河水中印出的她的容貌时,她绝望地放弃了。

      她捂着脸哭泣着瘫坐在河边。

      现在的她是那么得丑陋,谁也不会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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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若失去了他的枫,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人不会嫌弃他的外貌,一是枫,二是山叶。

      前者是他爱的人,后者是他的朋友。

      他哭泣哀嚎,悲痛欲绝。

      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后,他想要去找朋友喝酒。人们都说,酒能解千愁。

      然而他却知道了,他的朋友只是同情他。他在心底也很讨厌他,只是装作对他温柔的样子,欺骗了他。

      同一天,他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这如何不让人发疯。

      丑陋,他就是丑陋。然而更加丑陋的是那些人类。

      他将自己的脸剥下。

      他对人类曾经有的善意都化为了恨意。

      他从丑陋的对人类无害的妖怪,变成了可爱漂亮的恶鬼。

      直到有一天,他重新碰见了那个人。

      她变了许多,但还是一样美得让人心动,他一眼就看出,他所爱着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再是人类,在他所不知情的时候,她遭逢了多少苦难,稍微想一想,他便产生了感同身受的痛苦。

      “啊,别看我。”那个曾经总是骄傲的,美丽的女人也一眼便认出了他,她捂着脸哭泣着扭过头去:“我变丑了,别看我。”

      般若走过去,将她的手拉开,轻轻地亲吻她的指尖:“你一直都那么美。”

      她看了他许久,最后破涕为笑:“你还是那么丑。”

      啊,世界上唯一能让他接受“丑”,还甘之如饴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般若这么想着,伸出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美与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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