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84、84章

　　夜色深沉，我躺在小床上，了无睡意 。
　　白天和左理的对话还言犹在耳。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清楚。
　　瞄一眼旁边的大床，黑暗中，那边发出的呼吸似是均匀的。也难怪，他已经好多天不曾安睡。
　　我翻了个身，也准备睡觉。想不出来的问题就先放弃——这是乔书平在我做数学难题时反复强调过的原则，现在，成了我的人生信条——再难的坎也放一边吧，等到迈不过去了，再说。
　　手被自己的手机硌了一下，拿出来，按了下，屏幕亮了——团山的日出影影绰绰。
　　还是高二那年暑假去团山照的照片了。那时的手机像素低，肖玫的技术也不怎么样，可是，我却特别喜欢那个冲破阻碍的瞬间，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用它作了自己的屏保照片。
　　手机黑了屏，我放在一边，闭上了眼。
　　突然，大脑中有什么东西一个闪念——肖玫！
　　这几天太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龙舒忆临死前跟我说的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而这个时刻，这个暗夜深深的时刻，因为刚刚无意间的一个动作，因为忆起肖玫，最后的那句话也突然袭上心头。
　　找……你……同学……一定
　　我当时就觉得很困惑，她前后说的几句话，在逻辑上似乎一点联系也没有，我一直以为那是她弥留之际思维不够清晰所致。
　　现在，这一刻，所说人的思维最活跃的一刻，我仿佛找到一点点什么提示。
　　至少，我忽然发现，这几句话是有关联的，龙舒忆当时的思维是清楚的。作为一个著名的工科学者，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指向也是清楚的。
　　对……不起，左家……对不起你。找……你……同学……一定……你要……原谅……
　　我在心中再一次默念了她当时的原话。
　　左家，对不起我，找同学，原谅，是三个最关键的点。
　　可是突破点在哪里？
　　我的头脑再度快速地过了一遍那些话，又拿出手机，打开了屏幕。我的目光长久注视在那张日出图上，莫名地，就圈定了同学，圈定了肖玫。
　　事隔多年之后，我每每回忆起那个深夜的瞬间，也会奇怪当年的我为何如此笃定——也许就是灵感吧，如同那些年我解的难题，别人问我思路何来，我其实说不出来，凭的，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
　　这感觉，往往，惊人地准确！
　　我没有忍住，蹑手蹑脚起了床，到外面给肖玫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她那边背景喧嚣。
　　我竭力压抑住自己，让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
　　“在干嘛？”
　　“和人聊天呢。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哟，你那边现在是半夜吧？有急事？”
　　我不得不佩服肖玫的敏锐。
　　“没有。只是今晚突然失眠，看到手机上你照的那张照片，就想跟你聊聊天。”
　　“照片？”
　　“就是上次去团山照的那张日出，你用手机照的，我一直拿它当屏保呢。”
　　“团山，日出……”肖玫的声音蓦地低下去，“你不说，我都已经记不得了。安然，你不是当年的你了，我也……早就不是了……”
　　想好的情节在脑中，嘴巴却再也接不下去。我一直以为这些年我经历的变故多，其实细想，肖玫经历的，也许比我还要多。
　　“对了，我昨天碰到韦家齐了……”
　　这么久以来，这是肖玫第一次主动在我面前提到韦家齐。
　　“他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玫……”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更何况，当年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其实并不清楚。
　　“别为我难过，安然，我现在很好。我碰到他时，我手上也挽着一个男人……”
　　“你说什么？”
　　我以为是我半夜不睡，头脑已经昏沉，听错了什么。虽然以肖玫的年龄耍男朋友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可是肖玫的口吻，总让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果然，她后面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直觉。
　　“那个男人你也认识的，安然。”她的声音再度低下去，“你要先答应我，不生我的气，我再告诉你，他是谁？”
　　如果不是乔书平刚好在我这边，她那种语气差点让我以为那主角是乔书平。
　　我吸了一口气。
　　“我不生气，你说吧。”
　　“安然，我……跟左平在一起了。”
　　“谁？你说谁？”
　　我肯定是听错了，或者，是同名同姓的人……不可能，怎么可能？这边龙舒忆尸骨未寒，那边左理的爸爸就跟肖玫……
　　我不断地摇自己的头。我一定是因为没睡影响了听力和思维，还有理解力。
　　“对不起，其实……我和他，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前段，我遇到一些麻烦……朋友介绍我跟他认识……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总之，我们在一起了，安然，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也许也没法原谅我……可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我还能说什么？这大半夜的，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里面是伤心欲绝的左理，电话那边是老是给我“意外”的肖玫，我事先准备打听的事一点头绪也没有，却被迫接受着这个不啻于“炸弹”的信息，我的大脑仿佛凝滞了。
　　“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办？”
　　静寂的夜里，我的声音艰涩得如同暗夜里生锈的锯片。
　　“他说会娶我的。这是昨天他新口给我说的。他还说，会想办法，让我爸早点出来……”
　　“你妈……这事你妈知道吗？她……同意？”
　　“她一个月前已经走了……”
　　我除了道歉，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话。我和肖玫，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不过短短几年，竟隔膜疏远到这个地步……
　　“安然，安然你在听吗？”
　　“什么？”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就嫁给左平了，你会……接受我吗？”
　　接受？怎么接受？难道让我叫她一声妈？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哦……
　　“我知道你为难，我现在不逼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你不要把我和左平耍朋友的事告诉左理。左平说了，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自己跟左理说的。”
　　我整个人都是木的，我下意识地在这边点头，说好。
　　“你那个所谓的丈夫啊……啧啧，别说我这件事，任何事你都别把话说全了——他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自己可得多个心眼……”
　　我心中蓦然一凛，以肖玫和左平的关系，还有龙舒忆临死前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话，我有理由相信，许多谜题的答案就在肖玫这里！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叫左理他不简单，什么又叫我得多个心眼？玫 ，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能不能直接点？”
　　对方沉默了，似是在思考。我的心，跳得“咚咚”的。
　　最终，肖玫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你不知道吗，那天晚上，就是你和左理遇袭的那天晚上，就是你们遇袭的那个地点，还发生过一场车祸……”
　　车祸？我努力地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景，可是除了匪徒抢东西，左理扑倒在我身上，我晕倒过去，其他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也许是后面或者前面发生的车祸呢？可是，肖玫为什么单单把这个拿出来对我说？这车祸和我，和左理有关么？我的大脑像被灌进了一大碗浆糊，粘粘糊糊不清不楚的，想打过去再问问清楚，电话已经关机了。
　　那一晚上，我哪里还睡得着？
　　辗转了一夜，意识稍微有点迷糊的时候，左理已经醒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有了个结，早上给他换尿不湿的时候，感觉他盯着我的眼神怪怪的，像是探究又像是窥视，说不清道不明，总觉得不够真诚。
　　我在心中把肖玫昨夜的话又前前后后惦量了一遍，最终还是把当面问问左理的冲动压了下去。
　　按肖玫的暗示，其中的那多东西似乎都和他有关，我问又问得出来什么？反而如果真的有什么，倒是打草惊了蛇。
　　收拾好吃过早饭，左理跟昨天一样不愿意出门。万东和我把那些没得用的“废话”又说了一遍，左理索性闭上了眼。
　　没法，只有由万东给他做点常规的按摩推拿，预防肌肉过快萎缩。我交待了几件事，就出门去学校上课了。
　　这一段，事情发生得太多，有好一段没有正常上课了，不论怎样，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坚持着把课上完，至少，学会一样东西。
　　正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电话响了。
　　是乔书平。

作者有话说

　　什么都不说了，大家各自发挥想象吧……